喬雲苓看着被摔得“砰砰響”的房門,眼眸冷得含霜。
她伸手取下壓在自己頭頂上的沉重發冠,如釋重負的扔在了一旁!
什麼性情乖巧?知書達理?那都是她上輩子收斂本性後委曲求全的樣子而已!
她小時住在鄉下,幾歲就跟着父親下河摸魚、上山打獵,比十裏八鄉其他小姑娘膽大許多,張揚許多!
只是後來隨着家中男丁相繼考上功名,入朝爲官,尤其是有了這門親事後,她不得不聽家裏人的叮囑老老實實收斂野性,學習規矩。
上輩子的洞房花燭夜沒有與沈延初不歡而散,因爲是她一個人忍下了怒火和委屈!
可惜這輩子醒來得太晚,如今已嫁入了沈家。爹娘雖好,可祖母涼薄,不可能接受她這個和離或被休回娘家的出嫁女。
況且雖然她又重新活過來了,可她上輩子所遭受的磨難卻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還有爲她而死的娘母女也是不可彌補的!
喬雲苓幾乎是在一瞬間便決定好了不僅要留在伯府裏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她還要活得長長久久。
春初夜寒,屋內燭火搖曳,屋外院子裏除了腳步聲卻無人前來伺候,她這個新主子可真不受人待見啊。
想到跟着她陪嫁過來的娘和丫鬟,看來和上輩子一樣,被伯府的人找借口暫時支走了,不過就是想給自己來個下馬威而已。
喬雲苓憑着上輩子的記憶,坐下來靜靜地捋一捋這伯府的人和事。
沈家現在輩分最高的是老夫人趙氏,上輩子雖然經常住在郊外的庵堂吃齋念佛,很少見面,但其實沈家只有她對喬雲苓最好。上輩子老太太的死多少受了些自己的牽連,喬雲苓一直心懷愧疚。
趙氏生的大老爺沈錦安承襲了爵位,是肅寧伯府的伯爺。
二老爺沈錦仁,也就是喬雲苓上輩子的公公,他不是老夫人生的,是個庶子。
大房和二房這兩房人關系並不好,只是明面上過得去。
上輩子怕惹婆母高氏不喜,喬雲苓很少與大房打交道,而大房也不愛手二房的事,喜歡關上門過自己的子。
至於三房......
三房的三爺沈錦風是老夫人生的幼子,已經於一年多前江南辦差因公殉職,死時二十有四還未成親,更別提留下子嗣了。
想到這裏,喬雲苓不禁眸光微閃......
門外的院子裏傳來幾個下人的竊竊私語。
他們明明很小聲,可不知爲何,喬雲苓的耳朵竟然能敏銳的聽個七七八八,超出了正常人的聽覺。
“怎麼辦呀?二少爺去了表小姐那裏,看來今晚是不會回鬆風院了!”
“還叫表小姐,該改口叫柳姨娘了!”
“哎,我們真倒黴,新夫人要是一進門就失了寵,我們鬆風院的下人豈不是以後都沒好子過?”
“二少爺新婚夜就能丟下新娘子去姨娘那裏,可見是一點兒臉面都不給正妻留了!”
“要我說,那也是喬家小姐自己作的!我剛才可依稀聽見了她在跟二少爺吵架呢!她一個鄉野長大的丫頭,本來嫁進我們伯府就是她高攀,她還敢給二少爺甩臉色!”
其他幾人聽了她的話都紛紛點頭,一個丫鬟還小聲問道:“春桃姐,那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被叫春桃的丫鬟細眉一挑,頗有些拿喬的說:“管你們怎麼辦,反正我是不會主動進屋去伺候的,否則人家正在火頭上,還不得拿我們當出氣桶教訓啊?”
她話音剛落,一道冷笑聲響起。
“是嗎?”
“啪!”
“啪!”
兩個耳光重重的扇在春桃的臉上。
喬雲苓本就不是嬌養大的,甚至曾經跟着父親拉弓射獵,所以力道比普通女子大得多。
這用盡全力的兩巴掌直接將春桃扇得踉蹌幾步後匍匐倒地。
幾個丫鬟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只紛紛抬頭望去,這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來了個人。
只見女子身穿一襲紅衣,盡管花樣繁復,依然擋不住窈窕的身姿。
她一頭濃密的黑發沒有任何頭飾點綴,任由發絲傾撒在肩膀和腰間。
一張小臉近乎雪白得看不清五官,只有一雙醒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們,在廊檐風燈昏暗的照射下,泛起冷冷的幽光。
“啊!”
幾個丫鬟被這“陰裏陰氣”的場景嚇了一跳,其中一人還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喬雲苓雙眼微眯的看向趴在地上的春桃,語氣森冷道:“本小姐如果教訓了你,那只能是因爲你妄議主子,亂嚼舌!無論你們二少爺做出怎樣寵妾滅妻的事兒來,我喬雲苓都不是你們能譏諷的!”
衆人這才從驚嚇中回過神,知道是本該在屋裏的新娘竟然出來了,隨即着急忙慌的紛紛跪地。
“二少夫人恕罪,奴婢該死!”
“請二少夫人恕罪,奴婢們只是不知道該不該進屋打擾夫人!”
“對對對,請二少夫人恕罪!”
幾個下人都很明白,就算眼前的女子再怎麼不受寵,她也是主子。
其他守院子的幾個丫鬟和小廝也忙過來跪下,給主子磕頭行禮,誰都不想觸黴頭惹怒新主子。
憑着上輩子的記憶,喬雲苓冷眼掃了一群人或熟悉或陌生的臉。
她再次看向被打蒙的春桃,這個愛搬弄是非的丫頭,上輩子仗着她娘是高氏身邊的管事陸嬤嬤,對她這個二少夫人多有不敬,這輩子也是如此目中無人。
喬雲苓冷聲道:“這就是主仆不分,亂嚼舌的下場!”
說罷,她轉身便向院外走去。
“夫人,您去哪裏?”
一個叫春華的丫鬟,和春桃同樣是鬆風院的一等丫鬟,她大着膽子跟在喬雲苓身後,只敢詢問,不敢攔着。
去哪裏?當然是去伯府的宴客廳!
正好她想要報仇,又不想以沈延初正妻的身份待在沈府,她覺得惡心,這不正好有個脫離二房的機會嗎?
新郎不願與新娘同房卻去了小妾那裏,她若不鬧開來,明便有髒水往她身上潑,上輩子不就傳言她身子不潔,被新郎嫌棄,一怒之下才找小妾的?
見她出了院門,一個丫鬟才大驚失色道:“哎呀,春桃姐你嘴巴流血啦!”
春桃捂着辣的臉,腦子裏是“嗡嗡”的聲響,仿佛剛從震驚中醒過來。
她吐出一口血水,雙眼驚慌又仇視的看向喬雲苓離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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