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塊,不能再少了,這可是那死鬼留下的唯一骨血,長得跟畫報上的明星似的。”
土牆外,尖利的嗓音像把生鏽的鋸子,鋸得人耳膜生疼。
“那丫頭看着身子骨弱,能不能生養還是兩說,老王家的傻兒子可是要傳宗接代的。”
另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討價還價着。
“咋不能生?你看那屁股,那腰身,是個有福氣的!只要把你家傻柱伺候舒坦了,明年準能抱大胖孫子!”
“行吧,今晚就把人送過去,免得夜長夢多。”
對話聲隨着腳步聲遠去,破敗的土坯房內恢復了死寂。
葉知秋猛地睜開眼,大口喘着粗氣。
肺部像是被塞進了一團棉花,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灼燒感。
她茫然地看着頭頂發黑的房梁,還有窗戶紙上那個透着冷風的大洞。
身下的土炕硬得像石頭,硌得她骨頭節都在抗議。
一段不屬於她的記憶,強行鑽進了腦海。
七十年代,紅星生產大隊。
她是下鄉的女知青,也是這本年代文裏的炮灰原配。
因爲生得貌美,被繼母視作搖錢樹,爲了給親兒子湊彩禮,竟要把她賣給隔壁村的傻子做媳婦。
原主性子軟弱,聽說消息後只想着用一麻繩了結自己。
葉知秋抬起手,看着那截皓腕。
皮膚白得近乎透明,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這具身體太弱了,弱到她稍微動一下,渾身的力氣就像被抽了一樣。
這就是傳說中的“名器”體質嗎?
敏感、嬌軟、稍微碰一下就會留下印記,甚至還會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
在和平年代這是情趣,在這個吃人的年代,這就是催命符。
她撐着身子坐起來,腦袋一陣眩暈。
既然占了這具身體,她就絕不會認命。
想賣她?做夢!
想在這個還未完全開放、處處受限的年代擺脫被賣的命運,光靠逃跑是不行的。
沒有介紹信,她連縣城都出不去,更別提回城了。
她必須找個靠山。
一個能壓得住繼母、震得住村裏無賴,還能護她周全的靠山。
“知秋!知秋你在屋裏嗎?”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拍門聲。
葉知秋定了定神,聽出這是原主唯一的閨蜜,陸夏的聲音。
她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虛弱的狀態,啞着嗓子應了一聲。
“門沒鎖,進來吧。”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穿着灰布褂子、扎着兩麻花辮的姑娘沖了進來。
陸夏手裏挎着個竹籃子,上面蓋着塊藍布。
一看到葉知秋慘白的臉色,陸夏的眼圈立馬紅了。
“我就知道你那黑心肝的後媽沒給你飯吃!快,我給你帶了兩個煮雞蛋,趁熱吃。”
陸夏從籃子裏掏出兩個溫熱的雞蛋,硬塞進葉知秋手裏。
葉知秋看着手裏的雞蛋,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她心裏一暖。
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雞蛋可是金貴物件。
“夏夏,謝謝你。”
葉知秋沒有推辭,她現在急需補充體力。
她慢條斯理地剝着蛋殼,動作優雅得像是在剝一顆珍珠。
陸夏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知秋,我對不起你,我幫不了你……我那後媽也不是個東西,把家裏的錢都把着,我想給你湊路費都湊不齊。”
葉知秋咬了一小口蛋白,輕聲安慰道:“別哭,這不是你的錯。”
陸夏抹了一把眼淚,憤憤不平地說道:“都怪我那個大哥!要不是因爲他,家裏也不會亂成這樣!”
葉知秋動作一頓,腦海中搜索着關於陸夏大哥的信息。
陸凜冬。
某軍區特種作戰大隊的隊長,陸家的驕傲,也是整個大院的傳說。
據說他身高一米九,一身腱子肉,單手能拎起兩個壯漢,是真正的兵王。
“你大哥怎麼了?”葉知秋不動聲色地問道。
陸夏抽噎着說道:“別提了,前陣子出任務受了重傷,下半身……廢了。”
葉知秋眉頭微動,“廢了?”
“嗯,醫生說是神經性損傷,那方面……不行了,說是絕嗣。”
陸夏哭喪着臉,繼續說道:“這還不算完,因爲這事兒,他心理好像出了問題,脾氣變得特別嚇人。”
“以前也就是冷了點,現在簡直就是個桶,誰靠近炸誰。”
“這幾天在大院相親,嚇跑了十幾個姑娘,剛才還在家裏發火,把桌子都掀了,現在一個人躲在軍區招待所,誰也不敢去勸。”
“我爸媽因爲這事兒愁得頭發都白了,家裏氣氛壓抑得要死。”
陸夏越說越傷心,覺得生活一片灰暗。
然而,她沒注意到,坐在對面的葉知秋,眼睛裏卻燃起了一簇詭異的火苗。
絕嗣?
那就是不用生孩子!
在這個避孕措施落後、女性生育風險極高的年代,這簡直是天大的喜訊。
脾氣暴戾?
沒事,只要他不打女人,她有的是辦法讓他閉嘴。
最關鍵的是,陸凜冬身份特殊。
他是軍官,而且級別不低。
只要嫁給他,就是軍婚。
破壞軍婚是犯法的,借給繼母十個膽子,也不敢把軍官的媳婦賣給傻子。
而且陸家權勢滔天,在這個地界上,沒人敢動陸家的人。
葉知秋幾口吃完雞蛋,感覺身體裏有了些力氣。
她抬起頭,那雙原本因爲發燒而顯得水霧蒙蒙的桃花眼,此刻亮得驚人。
“夏夏,你大哥現在在哪?”
陸夏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在……在軍區招待所的三樓最裏面的房間。”
“帶我去見他。”
葉知秋掀開破舊的被子,露出了那一雙筆直纖細的腿。
因爲長期營養不良,她的腿很細,皮膚卻白得發光,腳踝處因爲剛才的掙扎蹭破了一點皮,滲出的血珠在雪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妖冶。
陸夏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不行不行!知秋你瘋了?我大哥現在正在氣頭上,連我爸都不敢去觸黴頭,你去會被他掐死的!”
“他真的很凶,上次有個女同志只是想給他送杯水,就被他那個凶狠的樣子嚇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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