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了三秒。
窗外的雨還在噼裏啪啦地砸着玻璃,店內的氣氛卻比這暴雨夜還要詭異。
楚晚寧看着那張唯一的單人床,又看了看蘇雲那張理所當然的臉,原本慘白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連帶着耳子都燒了起來。
她咬着嘴唇,雙手死死攥着那條還有些溼潤的毛巾,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他是那個意思嗎?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只有一張床。按照那些狗血小說裏的劇情,接下來是不是該發生點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雖然……雖然他長得確實挺帥的,而且剛剛還救了自己。
可是,這也太快了吧?
楚晚寧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她低着頭,聲音細若蚊蠅,帶着一股認命般的顫抖:“如果……如果你堅持的話,我……”
“想什麼呢?”
蘇雲一臉看傻子的表情,隨手把手機往枕頭邊一扔,直接呈“大”字型躺在了床上,舒服地發出一聲長嘆。
“我是老板,這床是我的私人財產,當然是我睡。”
他翻了個身,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順手扯過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個蠶蛹。
“至於你。”
蘇雲伸出一只手,指了指牆角那個卷起來的紫色瑜伽墊,語氣毫無波瀾:“那是你的。把它鋪地上,別擋着過道,半夜我要是起來上廁所踩到你,算工傷,不賠錢。”
楚晚寧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大腦有些短路。
就這?
沒有強迫,沒有潛規則,甚至連一句曖昧的調戲都沒有?他只是單純地……不想讓出這張床?
一股巨大的羞恥感瞬間涌上心頭,緊接着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最後又變成了一絲絲莫名的委屈。
自己好歹也是曾經的江海大學校花啊!
以前那些富二代爲了追自己,恨不得把五星級酒店包下來,現在倒好,自己都做好獻身的準備了,結果人家寧願自己睡床,讓她去睡瑜伽墊?
“愣着嘛?還要我幫你鋪?”
蘇雲閉着眼睛嘟囔了一句,“那個墊子是大姐……算了,反正挺貴的,防效果不錯,比你睡大街強。”
“哦……哦!我這就鋪!”
楚晚寧回過神來,臉上辣的,趕緊小跑過去抱起那個瑜伽墊。
墊子確實很厚實,鋪在地板上軟軟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地鋪打理好,然後蜷縮在角落裏,身上蓋着那條大毛巾,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燈關了。
狹小的店鋪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路燈透過卷簾門的縫隙,灑下幾道斑駁的光影。
雨聲似乎也沒那麼吵了。
楚晚寧躺在陌生的地板上,緊繃了一整晚的神經終於慢慢放鬆下來。雖然地板有些硬,空氣裏還飄着一股淡淡的泡面味和陳舊紙箱的味道,但對於此刻的她來說,這裏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除了……肚子有點餓。
“咕嚕——”
一聲極爲響亮的抗議聲,在安靜的黑暗中突兀地響起。
楚晚寧瞬間僵住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死死按着肚子,心裏默念:別叫了,求求你別叫了。
“咕嚕嚕——”
肚子顯然沒聽懂她的祈禱,反而變本加厲,叫得更歡快了,聲音在空蕩蕩的小店裏竟然還有回音。
床上的蠶蛹動了動。
蘇雲煩躁地翻了個身,嘖了一聲:“你肚子裏是裝了只蛤蟆嗎?”
“對……對不起!”
楚晚寧嚇得趕緊道歉,聲音帶着哭腔,“我一天沒吃飯了,我控制不住……”
自從父親跳樓、家裏破產之後,她就像過街老鼠一樣被人追趕,別說吃飯,連口水都沒顧上喝。
黑暗中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摩擦聲。
緊接着,“啪”的一聲,燈亮了。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楚晚寧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她透過指縫,看到蘇雲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雞窩頭,黑着臉從床上坐了起來。
“老板,我不餓,真的!你睡吧,我喝點自來水就行……”楚晚寧慌亂地想要解釋。
蘇雲沒搭理她。
他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到櫃台後面的小貨架旁,嘴裏還在罵罵咧咧:“大半夜的,擾人清夢,你是老天爺派來折磨我的吧?”
雖然嘴上罵着,但他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撕拉。
一包紅燒牛肉面被撕開。
接着是點火的聲音,小電鍋裏的水很快沸騰起來。
蘇雲熟練地把面餅扔進去,然後從櫃台下面的小冰箱裏摸出兩顆雞蛋,那是他明天的早飯儲備。
“啪、啪。”
兩顆雞蛋敲進鍋裏,在翻滾的面湯裏迅速凝固成誘人的荷包蛋。他又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火腿腸,用牙咬開包裝,切成段扔了進去。
濃鬱的紅燒牛肉味混合着蛋香,瞬間填滿了整個店鋪。
這味道對於餓了一整天的楚晚寧來說,簡直比頂級的米其林大餐還要有傷力。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個冒着熱氣的小鍋。
三分鍾後。
蘇雲端着那個有些掉漆的不鏽鋼小鍋,“哐”的一聲放在楚晚寧面前的地板上。
“吃。”
只有一個字,言簡意賅。
楚晚寧看着鍋裏那金黃的荷包蛋,紅色的火腿腸,還有吸飽了湯汁的面條,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這……這是給我的?”
“不然呢?喂鬼啊?”
蘇雲重新爬回床上,拉起被子蒙住頭,“吃完把鍋刷了,要是敢把湯灑在地板上,明天就扣你工資——雖然你現在還沒工資。”
楚晚寧顫抖着拿起筷子。
第一口面條入口的時候,滾燙的湯汁順着食道滑進胃裏,那種久違的溫暖感讓她整個人都顫栗了一下。
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砸進面湯裏。
她一邊大口吃着面,一邊無聲地流淚。
曾經她是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吃的是空運的海鮮,穿的是高定禮服。可那些所謂的“朋友”在她落難時,只會落井下石,甚至想把她送給老男人抵債。
而眼前這個萍水相逢、嘴巴毒得要命的小老板,卻在這個暴雨夜,給了她一張睡覺的地墊,和一碗加了兩個蛋的豪華泡面。
“吸溜……吸溜……”
楚晚寧吃得很快,狼吞虎咽,完全沒有了平裏的淑女形象。
床上的蘇雲聽着那動靜,忍不住把頭探出被窩,嫌棄地看了一眼: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哭什麼哭?面太鹹了?”
楚晚寧抬起頭,嘴邊還掛着湯汁,臉上掛着淚珠,卻努力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不鹹……特別好吃。”
“好吃就閉嘴吃,吵死了。”蘇雲翻了個白眼,重新躺下,“吃完趕緊睡,明天還得給我活抵債呢。”
“嗯!”
楚晚寧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一夜,窗外的雨漸漸停了。
楚晚寧縮在瑜伽墊上,睡得格外香甜。這是她半個月來,睡得最踏實的一覺。
……
第二天清晨。
陽光透過卷簾門的縫隙,頑強地鑽了進來,在大理石地板上投下一道道金色的光斑。
蘇雲這一覺睡得很沉。
沒有七個姐姐大清早的轟炸式叫醒服務,沒有沒完沒了的商務電話,這種睡到自然醒的感覺簡直太爽了。
他伸了個懶腰,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幾點了……”
蘇雲嘟囔着,下意識地去摸床頭的手機。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摩擦聲傳來,像是有人在擦拭櫃台。
蘇雲愣了一下,這才想起昨晚撿了個落魄校花回來。
他打着哈欠,趿拉着拖鞋走出隔間:“喂,那個誰,楚晚寧是吧?以後早飯你自己解……”
話說到一半,卡住了。
蘇雲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櫃台前正在擦玻璃的那道身影,整個人瞬間清醒,睡意全無。
只見楚晚寧已經把昨天那身溼漉漉的校服換了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暗紅色的中式旗袍。
那旗袍的叉開得極高,幾乎到了部,布料貼身得令人發指,完美地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和驚人的曲線。因爲尺寸似乎有些稍微偏小,口的盤扣繃得緊緊的,仿佛隨時都會崩開。
清晨的陽光灑在她身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既清純,又透着一股讓人噴鼻血的妖冶。
楚晚寧聽到動靜,轉過身來。
她有些局促地扯了扯稍微有些短的裙擺,臉紅得像個熟透的蘋果,眼神躲閃着不敢看蘇雲:
“老……老板,你醒了?我看衣櫃裏掛着這件衣服,以爲是員工制服,我的校服還沒,就先穿上了……”
蘇雲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大姐秦紅酒上次來視察時留下的“居家服”!
這哪裏是員工制服?這分明是斬男神器好嗎!
“你……”
蘇雲咽了口口水,感覺今天的血壓有點高,“誰讓你翻我衣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