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渣男懷胎六月的那天,他將我的孕照發給了我當校長的媽。
短信裏,他惡毒地問我媽:「你女兒也未婚先孕了,你說我要是把這醜事捅到全校,她會不會像當年的柯敏一樣,羞愧到去死?」
我媽當場氣到腦淤血。
而我還挺着肚子,在出租屋裏傻傻地給他炒辣子雞。
直到看見短信,聽見他和哥們炫耀:「玩她三年,總算給柯敏報仇了。」
我才知道,三年戀愛,不過是他爲青梅對我的報復!
我擦眼淚,撥通了那個塵封的號碼:「外公,我和我媽都打算回家了,你派私人飛機過來接我們吧。」
辣子雞丁是言祁琛最愛吃的菜。
我挺着六個月大的肚子,笨拙地翻動着鍋裏的。
汗從額角滑下來,滴在灶台上,瞬間蒸發了。
他說過,等他今天打完球回來,要我做好等他。他說這話時,揉了揉我的頭發,笑得那麼溫柔。
我摸着肚子,心裏那點因爲孕期反應帶來的煩躁,一下就散了。
手機突然響了。
我擦了擦手,拿起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喂?”
“是林晚晚嗎?”那邊是個女聲,很急,“你媽媽沈校長突發腦淤血,現在在市一院搶救!你快來!”
我腦子“嗡”了一聲。
鍋鏟“哐當”掉在地上。
“你說什麼?我媽她……在哪個醫院?我馬上到!”
我什麼都顧不上了,關了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沖。
肚子沉甸甸地墜着,跑起來有些吃力,可我停不下來。
腦子裏全是媽媽的樣子。
上周她還給我打電話,問我畢業論文準備得怎麼樣,問我什麼時候放假回家。我支支吾吾地敷衍過去了,說學校忙,要實習。
我沒敢告訴她,我大四幾乎沒去上課,因爲言祁琛說他需要我照顧。
我更沒敢告訴她,我懷孕了,孩子是言祁琛的。
出租車裏,我死死攥着手機,手指關節都白了。
媽媽怎麼會突然腦淤血?她身體一直很好啊。
到了醫院,我跌跌撞撞地沖進急診大樓。刺鼻的消毒水味讓我胃裏一陣翻涌。
問了護士站,找到搶救室。
門口亮着紅燈。
我腿一軟,差點跪下去,趕緊扶住牆。
“家屬來了嗎?”一個醫生走出來。
“我是!我是她女兒!”我撲過去,“醫生,我媽怎麼樣了?”
醫生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隆起的腹部停頓了一瞬,又迅速移開:“搶救過來了,但還沒脫離危險,要送ICU觀察。你是直系親屬,先去辦手續吧。”
我渾渾噩噩地去繳費、辦住院。腦子裏一片空白。
等終於能在ICU外面的玻璃窗看一眼時,我的眼淚才後知後覺地砸下來。
媽媽躺在裏面,身上滿了管子,臉色蒼白得嚇人。
那個總是腰板挺直、說話擲地有聲的校長媽媽,現在脆弱得像一片紙。
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癱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渾身發冷。
這才想起來,媽媽的手機呢?
她暈倒前,是不是見過什麼人?或者……接過什麼電話?
我找到負責的護士,小心翼翼地問:“護士,請問我媽媽被送來的時候,隨身物品在哪裏?”
護士指了指旁邊的儲物櫃:“有個包,在那邊,我們暫時保管着。”
我道了謝,找到媽媽的舊挎包。
打開,裏面是她的錢包、鑰匙、還有那只老式智能手機。
手機屏幕已經碎了,但還能用。
我下意識地按亮屏幕。
需要密碼。
我試了試媽媽的生,不對。
又試了我的生——開了。
我的心狠狠一揪。媽媽總是這樣。
我點開短信界面。
最上面的一條,是今天下午三點十分收到的。來自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
但我一眼就認出了那串數字。
是言祁琛。
我的手指開始發抖,點開那條短信。
長長的文字,像淬了毒的針,一扎進我眼睛裏:
「沈校長,別來無恙。給你看點有意思的東西。」
下面附着一張照片。
照片裏,是我。
穿着寬鬆的居家服,側身站在出租屋的陽台上晾衣服。
六個月的孕肚,清晰可見。
拍照的角度,明顯是從對面樓偷拍的。
血液一瞬間沖上頭頂,我的呼吸堵在喉嚨裏。
我抖着手,繼續往下看短信正文:
「驚訝嗎?你那個品學兼優、乖巧聽話的女兒林晚晚,其實大四都沒怎麼去上課,跟男人同居,還搞大了肚子。」
「怎麼樣,這一幕是不是很眼熟?」
「當年你當着全校師生的面,在升旗儀式上通報批評高三女生柯敏‘行爲不檢、未婚先孕’,罵她不知廉恥,丟了學校的臉。全校的人指着她脊梁骨笑。她回去就割腕了,雖然救回來,孩子沒了,也摘了,這輩子都當不了媽。」
「你說,如果我也把林晚晚這張孕照發到學校論壇,貼滿公告欄,再寫清楚她這三年是怎麼像條狗一樣圍着我轉,怎麼被我隨叫隨到,怎麼心甘情願伺候我和我兄弟的……她會不會也羞憤自?就算不自,流產後,會不會也變成一個人人笑話的、被人玩剩下的賤貨?」
「別着急,沈校長,遊戲才剛開始。你當年加諸在柯敏身上的痛苦,我會讓你女兒,加倍體會。」
「哦對了,順便告訴你,你女兒肚子裏的種,是我的。但我從來沒打算要。等玩膩了,我就會像扔垃圾一樣扔掉她。」
「就像你當年,毀了柯敏一樣。」
眼前一陣陣發黑。
我死死捂住嘴,才沒有尖叫出聲。
胃裏翻江倒海,我沖進旁邊的衛生間,趴在洗手池邊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只有滾燙的眼淚大顆大顆砸進池子裏。
言祁琛……
這三年,我掏心掏肺愛着的男人。
我以爲的,救贖我孤單青春的光。
原來……是一場處心積慮的報復?
竟是爲了他一直口中的青梅——柯敏?
我隱約記得幾年前,媽媽提起過一次,說有個高三女生懷孕,影響極壞,她按校規處理了,後來那女生想不開自了,還好救回來了。
媽媽那段時間心情很沉重,但她說她沒錯,校規就是校規。
難道……那就是柯敏?
所以言祁琛,是柯敏的……什麼人?男朋友?
他接近我,對我好,答應我的表白,全部是爲了今天?
我扶着冰冷的瓷磚牆壁,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就在這時,外面走廊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幾個男人放肆的說笑聲。
其中一個聲音,我死都認得。
是言祁琛。
我猛地屏住呼吸,下意識地縮進衛生間的隔間,輕輕關上門。
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了。
“喂,阿琛,真把照片發過去了?那老妖婆看了不得氣死?”一個粗嘎的男聲笑着問。
言祁琛的聲音響起來,帶着我從未聽過的涼薄和嘲諷:“發了。估計現在已經躺醫院了吧。可惜,沒直接氣死。”
“哈哈,還是你狠!爲了給柯敏報仇,忍了三年,跟那種書呆子虛與委蛇,我都替你惡心。”
“惡心?”言祁琛輕笑,“是挺惡心的。看她每天裝出一副清純乖巧的樣子,給我做飯洗衣服,我說東她不敢往西,我說她穿裙子好看她就再也沒穿過褲子……嘖,蠢得可憐。”
“不過話說回來,她媽當年把柯敏害得那麼慘,自流產還不能生育了,這點報復算什麼?要我說,等她把孩子生了,你再把她甩了,那才叫痛快!”
“急什麼。”言祁琛的聲音慢條斯理,“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最後幾步。等她肚子再大點,行動不便,依賴心最強的時候,我再告訴她真相。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對了,她媽要是真死了,她會不會懷疑到你頭上?”
“懷疑?”言祁琛嗤笑,“她敢嗎?這三年,我早就把她馴服了。她只會覺得自己不夠好,惹我生氣了。就算看到短信,我也有的是辦法圓過去。一個沒了媽、除了我什麼都沒有的蠢貨,能翻出什麼浪?”
外面又爆發出一陣哄笑。
我背靠着隔間門板,指甲深深摳進掌心,烙出血痕,卻感覺不到痛。
只有冷。
從骨頭縫裏滲出來的冷。
三年。
整整三年。
那些我以爲的甜蜜,是他精心設計的陷阱。
那些我以爲的寵愛,是他步步爲營的馴化。
我因爲他,荒廢了學業,疏遠了朋友,拒絕了更好的實習機會。
我因爲他,學會做他愛吃的菜,穿他喜歡的衣服,剪掉留了多年的長發。
我因爲他,一次次忍受他那些朋友的捉弄和調侃,還告訴自己要大度。
我甚至……因爲他幾句“你現在這樣挺好,別太要強,女人就該依賴男人”的“安慰”,放棄了保研名額。
原來,都是計劃好的。
他要的,就是把我變成一無所有、只能依附他生存的廢物。
然後,再狠狠碾碎。
外面的說笑聲漸漸遠去。
我癱坐在地上,冰涼的地板抵着腿,肚子裏的孩子忽然動了一下。
我渾身一顫,手下意識地撫上腹部。
寶寶……
這個我以爲的愛情結晶,在父親眼裏,只是個用來報復的工具,是個不該存在的“種”。
眼淚已經流了。
我扶着門站起來,腿還在發軟,但心裏卻燒起一團火。
一團冰冷的、憤怒的、絕望的火。
我不能倒在這裏。
媽媽還在ICU,我需要她醒過來。
而我……我必須離開。
立刻,馬上。
言祁琛還不知道我已經看到了短信,聽到了真相。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鏡子裏的女人,臉色慘白,眼睛紅腫,但眼神卻異常清醒。
我洗了把臉,整理好衣服,把媽媽的手機小心地收進自己包裏。
走出衛生間,走廊空無一人。
我快步朝電梯走去,只想趕緊離開這裏,回出租屋拿上我的身份證、護照——媽媽很早以前就給我辦好了,說萬一有機會出國深造要用。
還有……
媽媽說,如果有一天遇到天大的難處,可以試着聯系她寫的那個電話還有地址。
以前我覺得永遠用不上。
現在……
電梯門緩緩打開。
我低頭走進去,按下1樓。
電梯下行。
就在門即將關上的瞬間,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突然伸了進來,擋住了門。
電梯門重新打開。
言祁琛站在外面,穿着休閒運動服,額發微溼,像是剛運動完。他臉上還帶着慣常的、讓我心動的淺笑。
“晚晚?”他略顯驚訝地挑眉,“你怎麼在醫院?”
我的心髒驟然停跳了一拍。
他怎麼會在這裏?他不是剛和朋友離開嗎?
我強迫自己擠出一點笑容,聲音卻有些發:“我……來看一個朋友。她生病了。”
“朋友?”言祁琛走進電梯,站到我身邊,很自然地想攬我的腰。
我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側身避開了他的手,裝作去按已經亮起的1樓按鈕。
他的手臂在空中停頓了一瞬,收了回去,目光落在我臉上。
“哪個朋友?我認識嗎?你眼睛怎麼這麼紅,哭了?”
他的聲音依舊溫柔,帶着關切。
可此刻聽在我耳朵裏,每一個字都像毒蛇的信子,冰涼黏膩。
“沒什麼,就是女孩子之間的事。”我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怕泄露心底翻涌的恨意和恐懼,“可能是孕期情緒不太穩。”
“是嗎。”他淡淡地應了一聲,電梯裏陷入短暫的沉默。
只有下行時細微的嗡鳴。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長。
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我側臉,帶着審視的意味。
他在懷疑嗎?
終於,“叮”一聲,一樓到了。
門開了,我迫不及待地想往外走。
“晚晚。”他突然叫住我。
我後背一涼,停住腳步,慢慢轉過身。
言祁琛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笑,語氣隨意地問:
“你媽媽……今天沒給你打電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