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好像凝固了。
我看着他,看着他嘴角那抹看似隨意的笑,看着他那雙深邃眼睛裏潛藏的一絲冰冷探究。
他在試探我。
“我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巴巴的,但竭力保持着平穩,“她早上給我發了個信息,問我吃飯沒,就沒了。怎麼了?”
我一邊說,一邊控制着自己手指不要發抖,盡量讓表情看起來自然,帶着點孕期常見的疲憊和困惑。
言祁琛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兩秒。
就在我以爲他要繼續追問時,他卻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一個他以前常做、我曾無比眷戀的動作。
現在只覺得惡心。
“沒什麼,隨口問問。”他收回手,攬住我的肩膀,把我帶出電梯,“走吧,送你回去。你看你,臉色這麼差,還一個人亂跑。”
我順從地靠着他,鼻尖充斥着他身上淨的皂角味混着淡淡的汗味。以前覺得這味道安心又迷人,現在只覺得反胃。
“不用了阿琛,”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以前一樣依賴中帶着點撒嬌,“你剛打完球吧?肯定累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你回去休息吧。”
“那怎麼行。”他不由分說,摟着我往停車場走,“你是我老婆,懷着我的孩子,我送你天經地義。”
老婆。孩子。
這兩個詞像針一樣扎進我耳朵裏。
停車場裏光線昏暗,他的車停在不遠處。
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腦海裏閃過短信裏那些惡毒的字眼,閃過剛才在衛生間外聽到的冰冷嘲諷。
三年。
一千多個夜夜,我活在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裏。
恨意像岩漿一樣在口翻騰,幾乎要把我燒穿。
但我必須忍。
現在撕破臉,我沒有任何勝算。
他有朋友,有手段,而我,只有自己和躺在ICU的媽媽。
我需要時間,需要機會,需要……幫助。
坐進副駕駛,他傾身過來替我系安全帶。
距離很近,他的呼吸幾乎噴在我頸側。
我死死掐住掌心,指甲陷進肉裏,才忍住沒有推開他。
“晚上想吃什麼?”他發動車子,語氣輕鬆,“辣子雞做好了嗎?”
“……還沒。”我低聲說,目光投向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突然接到朋友電話,就出來了。”
“那正好,晚上別做了,我帶你出去吃。”他打了個方向盤,“老張他們幾個今天在‘夜色’組了個局,慶祝他升職,非要我帶你去。”
老張是他那群哥們裏最油膩的一個,最喜歡開些下三濫的玩笑,以前沒少借着酒勁對我動手動腳。言祁琛從來都是笑着打哈哈過去,還說我想太多,他們就是熱情。
現在想來,哪裏是熱情,是本就沒把我當人看。
“我有點累,不想去那種吵鬧的地方。”我婉拒,“而且,醫生說我最近需要多休息。”
“就去露個面,坐坐就走。”言祁琛的語氣溫和,卻帶着不容置疑,“老張特意點了名要你去的,說你上次做的那個點心好吃,還想問問你怎麼做的。你不去,不是不給我面子嗎?”
又是這樣。
永遠用他的面子,他的社交,他的需要來綁架我。
以前我以爲是愛,是依賴,是親密。
現在我知道了,是馴化,是掌控,是讓我習慣服從。
但我不能讓他察覺到我已經知道他的真面目,否則還不知道他會對我做出什麼事情來。
我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的冷光。
“好吧。”我聽到自己妥協的聲音,“那我先回趟家,換身衣服。”
“換什麼衣服,這樣挺好。”他瞥了一眼我身上普通的孕婦連衣裙,“舒服就行。”
他本不在乎我穿什麼,只在乎我是否聽話地出現在那裏,像個展示品,證明他言大少爺魅力無邊,能讓一個名校女生對他死心塌地,未婚先孕還任他拿捏。
車子停在破舊小區樓下。
這是我租的房子,爲了離他學校近。
他說他宿舍不方便,我家又太遠。
這裏條件很差,夏天悶熱冬天漏風,但當時他說“我們一起努力,以後會有好子”,我就覺得一切都值得。
多麼可笑。
“我上去拿個東西,很快。”我解開安全帶。
“拿什麼?”他隨口問。
“就是……孕期要吃的維生素,快吃完了,藥盒在我包裏。”我早就想好了說辭,“順便上個廁所。”
他沒再多問,只點了點頭,掏出手機開始刷。
我推開車門,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向那棟熟悉的筒子樓。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回到那個狹窄悶熱的出租屋,辣子雞已經冷透了,凝固的油花浮在表面,看起來油膩又惡心。
我沒有絲毫留戀,徑直走進臥室,反鎖上門。
心跳得厲害。
我跪下來,費力地挪開床頭櫃——後面牆上有一塊鬆動的磚。這是我藏重要東西的地方,言祁琛從來沒發現過。
裏面有一個防水的文件袋。
我顫抖着拿出來,打開。
我的身份證、戶口本、護照都在。
還有一張我媽媽年輕時的照片,背面用鋼筆寫着一個地址和一串數字——外公的聯系方式。
媽媽說過,這是最後的退路,非到萬不得已,不要聯系。
現在,就是萬不得已。
我深吸一口氣,拿起藏在枕頭下的備用手機。
快速輸入那個數字,撥通了越洋電話。
等待音響了很久。
就在我以爲不會有人接時,那邊傳來一個蒼老但威嚴的聲音:“喂?”
“喂……請問,是沈老爺子嗎?”我的聲音有些抖,“我……我是林晚晚,沈清婉的女兒。”
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三秒。
“晚晚?”老人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難以置信的激動和急切,“是你?真的是你?你媽媽呢?你們……你們終於肯聯系我了?”
聽到這個聲音,我緊繃的神經忽然一酸,眼淚差點又掉下來。但我忍住了。
“外公……”
我叫出這個陌生的稱呼,語速飛快,“長話短說,我和媽媽遇到煩了。
媽媽現在在醫院ICU,昏迷不醒。我……我被人騙了,懷孕了,對方想害我們。
我需要立刻離開這裏,去您那兒。但我需要幫助,我可能被監視了。”
外公的聲音瞬間變得凝重而冷靜:“別慌,晚晚。告訴外公你的具置。還有,對方是什麼人?你有什麼打算?”
我報了地址和醫院名稱,然後咬咬牙:“孩子……我不想要了。他是爲了報復媽媽才讓我懷上的,我不能留。”
說出這句話時,小腹突然一陣抽痛,仿佛裏面的小生命在抗議。
我閉了閉眼,硬起心腸。
對不起,寶寶,不是媽媽狠心。
你的出生若注定是一場悲劇和工具,我寧願你不來這世上受苦。
“我明白了。”外公的聲音帶着沉痛,但更多的是決斷,“晚晚,你聽着。我現在立刻安排人過去接你們。但在那之前,你要保護好自己,不要打草驚蛇。對方既然有歹意,你突然消失可能會他狗急跳牆。”
“我……我知道。他晚上還要帶我去一個遊輪派對。”
“遊輪?”外公的聲音一緊,“具置知道嗎?”
“還不知道,但我會想辦法弄清楚。”
“好。晚晚,你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保命第一。
外公的人最快也要明天凌晨才能到。
在這之前,你一定要隨機應變,有機會就發定位給我。
我給你的那個懷表,表盤內側有一個微型定位器,用力按三下側面的小凸起就能激活,信號會直接連到我的衛星終端。”
微型定位器?我急忙從文件袋裏拿出那塊古樸的懷表,果然在側面摸到一個小小的、幾乎看不見的凸起。
“我看到了,外公。”
“好孩子。”外公的聲音帶着無限心疼和力量,“撐住。沈家的外孫女,沒那麼容易被打倒。你媽媽當年倔,受了委屈也不肯回家……這次,外公一定把你們平平安安接回來。”
掛了電話,我像是虛脫了一樣,後背全是冷汗。
但心裏,卻好像有了一點底氣。
我不是一個人了。
我把證件和懷表小心地藏進內衣特制的暗袋裏,然後快速收拾了幾件必需品,塞進一個不起眼的帆布包。
最後,我站在鏡子前,看着裏面蒼白憔悴、腹部隆起的自己。
林晚晚,撐住。
爲了媽媽,也爲了自己。
我深吸一口氣,打開臥室門。
言祁琛不知何時已經上來了,正靠在客廳狹窄的沙發裏玩手機。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地掃過我全身,最後落在我手裏的帆布包上。
“拿好了?這麼久。”他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嗯,順便收拾了一下,家裏有點亂。”我把包放在門口鞋櫃上,故作隨意,“我們走吧。”
他放下手機,走過來,卻沒有立刻去開門,而是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晚晚,”他忽然開口,聲音壓低了些,“你剛才在醫院……真的只是看朋友?”
來了。
我心髒一縮,抬起頭,努力讓眼神顯得困惑而無辜:“是啊,不然呢?阿琛,你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老是問我醫院的事。”
我甚至主動伸出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像以前撒嬌時那樣:“是不是打球太累了?還是我最近老吐,讓你煩了?”
這招以前很管用。
果然,他眼底的那絲審視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習慣性的、帶着掌控感的溫和。
“瞎想什麼。”他捏了捏我的臉,“就是看你臉色不好,擔心你。走吧,別讓老張他們等急了。”
他轉身拿鑰匙開門,我迅速抓起帆布包,跟在他身後。
在出門前那一瞬,我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我住了兩年多、曾以爲是“愛巢”的小屋。
再見了。
或者說,永別了。
去碼頭的路上,言祁琛接了個電話,聽起來像是老張催他。
他笑着應付了幾句,語氣輕鬆。
着車窗,手指在口袋裏,輕輕摩挲着那塊冰冷的懷表。
外公的人,什麼時候能到?
遊輪……會不會就是他們選好的“處理”我的地方?
我必須萬分小心。
車子停在一個私人碼頭。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海風帶着鹹腥味吹來。
一艘中型遊輪停泊在岸邊,燈火通明,隱隱傳來音樂和笑聲。
言祁琛牽着我走上舷梯。
他的手心溫熱燥,曾經讓我覺得安心,現在只覺得像是毒蛇的纏繞。
甲板上已經聚了十幾個人,都是熟面孔——言祁琛那幫哥們,還有幾個打扮妖豔的女生。老張一見我們就大聲起哄:“喲!琛哥和嫂子可算來了!就等你們開席了!”
“嫂子今天這氣色,嘖嘖,愛情的滋潤啊!”另一個叫猴子的擠眉弄眼。
我低下頭,裝作羞澀,手指卻攥緊了。
言祁琛笑着跟他們打招呼,手一直搭在我腰上,占有意味十足。
一個穿着香檳色吊帶裙、妝容精致的女人端着一杯酒,嫋嫋婷婷地走過來,正是許久不見的柯敏。她比高中時更漂亮了,眼神也更深,帶着一種我見猶憐的柔弱感。
“祁琛,你來啦。”她聲音軟軟的,目光輕飄飄地掠過我,仿佛我只是個無關緊要的背景板,“這位就是晚晚吧?經常聽祁琛提起你,真是……辛苦了。”
辛苦兩個字,她說得意味深長。
言祁琛看到她,眼神明顯柔和了許多:“小敏,你怎麼也來了?不是讓你多休息嗎?”
“在家悶得慌,聽說你們有聚會,就過來湊湊熱鬧。”柯敏輕輕嘆氣,目光憂鬱地投向漆黑的海面,“看看海,心情能好點。”
他們旁若無人地交談,我像個局外人一樣站在旁邊。
猴子湊過來,笑嘻嘻地對我舉杯:“嫂子,喝一杯?給張哥慶祝慶祝!”
“她懷孕了,不能喝酒。”言祁琛替我擋了,語氣自然。
“哦對!看我這記性!”猴子一拍腦袋,“那喝果汁!服務員,給嫂子上果汁!”
很快,一杯橙汁遞到我手裏。
我接過,道了謝,卻沒喝。誰知道裏面加了什麼?
派對很吵鬧,音樂震耳欲聾。
言祁琛很快就被拉去喝酒玩骰子,我被幾個女生圍着,假惺惺地問孕期反應和嬰兒用品。
我敷衍着,目光卻不斷掃視周圍,尋找機會。
終於,我借口去洗手間,擺脫了她們。
遊輪內部的走廊鋪着厚厚的地毯,隔音很好,外面的喧囂變得模糊。
我快步走着,心髒狂跳。
我需要知道這艘遊輪的具體信息,名字,航線,任何能定位的東西。
經過一個虛掩着門的休息室時,我忽然聽到了言祁琛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帶着狠勁:
“……放心,都安排好了。等會兒船開到深海區,信號屏蔽器打開,處理淨點。”
我猛地停住腳步,屏住呼吸,悄悄貼近門縫。
裏面除了言祁琛,還有老張和猴子的聲音。
“琛哥,都安排妥了。等會兒船開到老牛礁那邊,那片海流亂,暗礁多,GPS信號都弱。咱們就帶她去船尾,借口看夜景……”是老張,聲音有些興奮。
言祁琛沉默了幾秒,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手腳淨點。別留下把柄。”
老張嘿嘿一笑:“ 放心!船上都是咱們的人,嘴嚴。
海警那邊……打點過了,到時候走個過場。
一個無親無故、跟家裏鬧翻還懷了孕的女生,‘想不開’或者‘意外’,太合理了。”
言祁琛語氣忽然有些煩躁:“ 我說了,手腳淨點。別……別弄得太難看。”
猴子沒心沒肺地笑:“ 琛哥你就是心軟。對付這種女人,就得狠!想想柯敏姐當年受的罪!要不是她媽,柯敏姐能……”
我渾身冰冷,血液都快凍結了。
他們真的要我?就在今晚?
“柯敏知道嗎?”猴子問。
“她不用知道這些髒事。”言祁琛淡淡道,“她只需要知道,害她的人,都得到了就行。”
“明白了琛哥。船上的服務員和水手我都打點好了,都是自己人。等會兒你想辦法帶她去船尾甲板,那邊沒監控,我們……”
後面的話我聽不清了,因爲一陣腳步聲正朝這邊走來。
我慌忙後退,快速閃進旁邊的女洗手間,鎖上門。
背靠着冰冷的門板,我大口喘氣,冷汗浸透了後背。
深海。信號屏蔽。意外落海。
他們連我的死法都策劃好了。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
我顫抖着手,拿出那塊懷表,用力按了三下側面的凸起。
表盤上的秒針似乎極其輕微地頓了一下,然後恢復正常。
定位激活了。
然後,我環顧洗手間。
我記得,剛才路過船員休息區時,好像看到過一個類似通訊室的門,上面有衛星天線的標志。
必須賭一把。
我深吸幾口氣,整理了一下表情,拉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空無一人。我快步朝着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果然,在一扇標着“通訊室(閒人免入)”的門前,我停下了。門鎖着。
正當我焦急時,一個穿着船員制服、身材矮胖的男人叼着煙走了過來,看到我,愣了一下:“女士,這裏是工作區域,客人不能進。”
“對不起,我……”我急中生智,捂住肚子,臉上做出痛苦的表情,“我肚子突然好痛……有沒有醫生?或者,能不能用一下你們的電話,我想聯系一下我家人,我有點害怕……”
我長得還算清秀,現在挺着肚子,臉色蒼白,眼圈發紅,看起來確實楚楚可憐。
那船員皺了皺眉,打量了我幾眼,可能看我實在不像有威脅,又或許是怕客人在船上出事惹麻煩,猶豫了一下,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電話在裏面,快點打。別亂動其他設備。”
“謝謝!真的太感謝了!”我連忙道謝,閃身進去。
通訊室不大,設備卻很齊全。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台海事衛星電話。
船員靠在門口抽煙,監視着我。
我快速拿起話筒,撥通了外公的緊急號碼。
“喂?”是外公的聲音。
“外公,是我。”我壓低聲音,語速極快,“我在遊輪上,船名好像是‘海豚號’,他們打算今晚在深海區把我推下海,制造意外。船上有信號屏蔽器。我激活了定位。他們很快就要動手了。”
外公的聲音瞬間緊繃:“具體航線知道嗎?”
“大概在東經XXX,北緯XXX附近海域……我不確定!我好痛!”
門口的船員被我的叫聲吸引,探進頭:“怎麼了?”
我對着電話哭喊:“外公!我肚子好痛!船……船在晃!我在’海豚號’上!救命!”
然後不等外公回應,我猛地掛斷了電話,整個人順着牆壁滑坐在地上,蜷縮起來,痛苦呻吟。
那船員嚇了一跳,煙都掉了:“喂!你沒事吧?別在這兒倒啊!”
“對……對不起……我可能……動了胎氣……”我斷斷續續地說,動了胎氣額頭上出冷汗,
“能……能扶我回房間嗎?或者……幫我叫我男朋友……言祁琛……”
聽到言祁琛的名字,船員臉色變了變,顯然知道是誰。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過來攙扶我:“走走走,我送你回客艙,你別亂動。”
他半扶半拖地把我帶離通訊室,鎖好門,然後扶着我往客艙區走。
在他身上,心髒狂跳。
消息發出去了。外公知道了船名和大概海域。
接下來……就是生死時速了。
船員把我送到我的客艙門口,就匆匆離開了,大概怕惹上麻煩。
在門上,緩緩滑坐在地,全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了。
寶寶,對不起。
媽媽可能……護不住你了。
但我必須護住自己。只有活下去,才有未來。
就在這時,客艙門被敲響了。
“晚晚?在裏面嗎?”是言祁琛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我迅速調整好表情,打開門,露出虛弱的微笑:“阿琛,你回來啦?我有點不舒服,就先進來休息了。”
他走進來,仔細看了看我的臉,又瞥了一眼凌亂的床鋪和放在桌上的帆布包。
“怎麼不舒服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
“可能是暈船,有點想吐。”我撫着口,“而且,寶寶剛才踢得好厲害……”
我拉着他的手,輕輕放在我的肚子上。
以前這樣做,他會露出溫柔甚至新奇的表情。
此刻,他的手僵硬了一瞬,然後敷衍地拍了拍。
“沒事,休息一下就好。”
他收回手,語氣恢復了平靜,“對了,老張他們起哄,說要玩個遊戲,切蛋糕許願什麼的,非要我們都去船尾甲板。走吧,露個面我們就回來。”
船尾甲板。
我心髒猛地一沉。
他們選的地方。
該來的,終究來了。
我看着他,看着他依舊英俊的側臉,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見底的冰冷,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好。”我順從得一如既往,“等我拿件外套,海風涼。”
我轉身,從帆布包裏拿出那件薄外套,手指再次觸碰到暗袋裏堅硬的懷表。
外公,請快一點。
我披上外套,對言祁琛笑了笑,主動挽住他的胳膊。
“走吧。”
我們走向那扇通往船尾甲板的門。
門外,是震耳的音樂、喧囂的人聲,和……漆黑一片、深不見底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