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第一天，A市一中的熱浪裹着躁動的氣息，從校門口一路蔓延到高二（3）班的走廊。走廊兩側的公告欄剛貼上新的分班名單，紅底黑字的紙頁被風吹得輕輕作響，卻蓋不住少年少女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聲。空氣裏混着新課本的油墨香、粉筆灰的澀味，還有男生們運動後殘留的汗水氣息，像一鍋煮沸的青春濃湯，熱得發燙。
“聽說了嗎？新轉來的那個，江嶼，是隔壁市出了名的小狼狗。”後排女生用課本擋着嘴，聲音壓得很低，卻還是像蒲公英的種子，飄進了周圍人的耳朵裏。
“小狼狗？”旁邊的女生眼睛一亮，連忙追問，“有多帥？脾氣有多野啊？”
“我表姐就在他以前的學校，說他長得比明星還好看，眉峰鋒利，眼神帶勁，打球能把對手晃得找不着北，身邊圍着的女生能從教室排到場。”爆料的女生說得繪聲繪色，手指還比劃着，“就是脾氣爆，以前有人不服他，被他堵在場揍了一頓，從那以後沒人敢惹他。”
“這麼凶？那豈不是不好惹？”
“凶才叫小狼狗啊！又野又帥，多帶感。”
議論聲還在繼續，上課鈴聲突然像一記清脆的警鍾，劃破了走廊的喧鬧。原本扎堆的學生們瞬間散開，像受驚的鳥兒一樣竄室。就在這時，江嶼踩着鈴聲，慢悠悠地出現在教室門口。
他的校服外套鬆鬆垮垮地掛在肩上，拉鏈只拉了最下面一格，裏面的純白T恤被陽光曬得有些透亮，領口微敞，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鎖骨上還掛着一條細細的銀色鏈子，隨着他的動作輕輕晃動。頭發像是出門前隨手抓了兩下，額前的碎發凌亂地搭着，卻偏偏襯得他眉眼愈發鋒利，眼尾微微上挑，帶着一股桀驁不馴的勁兒，像一頭剛從林子裏跑出來的小狼狗——危險，卻又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教室裏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女生們的臉頰悄悄泛紅，有人偷偷拿出手機，想拍下這驚豔的一幕，卻被同桌悄悄按住。男生們則交換着“看熱鬧”的眼神，帶着幾分好奇，也帶着幾分不服氣。
“新同學，進來做個自我介紹吧。”班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目光在江嶼身上掃了一圈，語氣平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江嶼嘴角勾起一抹散漫的笑，步伐不急不緩地走到講台中央，嗓音帶着少年特有的清亮，還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慵懶：“江嶼，江河的江，島嶼的嶼。”
簡單的七個字，卻讓底下的女生忍不住發出小聲的尖叫，連忙用手捂住嘴，眼裏滿是崇拜。江嶼像是沒聽見，依舊維持着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目光在教室裏隨意掃過，像是在打量自己的新領地。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這份短暫的動，又看向靠窗的位置：“你坐沈野旁邊。”
話音剛落，教室裏瞬間安靜了半拍，連呼吸聲都變得小心翼翼。所有人的目光都從江嶼身上移開，轉向了那個靠窗的角落。
沈野——A市一中的傳奇人物。論打架，他從沒輸過，去年有校外人員來學校鬧事，他一個人撂倒三個，從此“校霸”的名聲傳遍全校；論成績，他是穩坐年級第一的學神，每次考試都能甩第二名幾十分，試卷上的滿分對他來說像是家常便飯。他的脾氣冷得像冬天的鐵，平時總是獨來獨往，臉上很少有多餘的表情，周身仿佛籠罩着一層生人勿近的氣場。他旁邊的座位空了整整一學期，不是沒人想坐，而是沒人敢坐——誰也不想招惹這個又冷又凶的學神。
江嶼挑了挑眉，顯然也聽出了班主任話裏的深意，還有教室裏那詭異的安靜。他饒有興致地看向那個靠窗的男生，對方正低頭看着桌上的習題冊，筆尖在紙上飛快地移動，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江嶼提着書包走過去，動作隨意得像在逛自家客廳。他把書包往桌上一扔，發出輕輕的“咚”聲，側頭沖沈野露出一個帶着挑釁的笑：“同桌，多多關照。”
沈野沒抬頭，筆尖依舊在紙上沙沙作響，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像冰棱一樣砸過來：“別惹事。”
“行啊，學神。”江嶼拖長了語調，尾音裏帶着明顯的挑釁，“那你也別管我。”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開始上課。黑板上的粉筆字一行行增多，老師的講課聲平穩地流淌在教室裏，可江嶼沒怎麼聽。他單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漫不經心地轉着筆，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沈野的側臉上——鼻梁高挺得過分，睫毛又長又密，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陰影，神情專注得像和全世界隔絕，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仿佛眼前的習題冊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江嶼覺得有點意思。他見過太多對他討好或畏懼的人，像沈野這樣完全無視他的，還是第一個。
“學神，”江嶼壓低聲音，用氣音說道，生怕被老師發現，“你這題寫錯了。”
沈野終於抬眼，那雙眼睛漆黑深邃，眼神像刀一樣掃過來，帶着幾分不耐和審視：“哪裏？”
江嶼用指腹輕輕點了點沈野卷子上的一行字，指尖不經意間碰到了微涼的紙面，嘴角勾着篤定的笑：“這裏，你漏了個負號。”
沈野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盯着那行字看了兩秒，眉心輕輕一跳——他居然真的漏了。從小到大，他在學習上幾乎沒犯過這種低級錯誤，沒想到居然被這個剛轉來的“小狼狗”指了出來。
“不錯啊，小狼狗。”沈野低聲說，語氣裏帶着不易察覺的驚訝，還有幾分被冒犯後的不甘。
“我可不是只會打球。”江嶼笑得像偷了糖的孩子，眼裏閃着狡黠的光，“以後請多關照——同桌。”
沈野沒再理他，重新低下頭，只是筆尖在紙上停頓了幾秒，才繼續演算。江嶼也沒再打擾，只是覺得這個冷冰冰的學神，似乎比他想象中更有趣。
午休鈴聲一響，教室裏瞬間恢復了喧鬧。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要麼討論着上午的課，要麼分享着零食，還有人偷偷議論着江嶼和沈野這對“新同桌”。
幾個男生聚在後排，壓低聲音議論：“你看江嶼，膽子真大，剛轉來就敢跟沈野叫板，不怕被沈野收拾？”
“等着吧，不出三天，他們就得一架。沈野那個人，最討厭別人挑釁他了。”
“我賭一包辣條，江嶼會輸。沈野打架多厲害啊，江嶼就算再野，估計也不是對手。”
江嶼的聽力向來很好，自然聽到了他們的議論。他回頭沖那幾個男生勾了勾手指，眼裏帶着幾分痞氣：“辣條先給我，省得你們後悔。”
男生們一愣，顯然沒料到江嶼這麼直接，隨即哄笑起來：“行啊，等你贏了，辣條管夠。”
“要是輸了，你可得給我們買兩包。”
江嶼笑了笑，沒接話，轉回頭看向沈野。他依舊低頭做題，手指穩穩地握着筆，筆尖在紙上流暢地滑動，仿佛周圍的喧囂都與他無關，像一座冰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江嶼突然覺得有點無聊，用手輕輕碰了碰沈野的胳膊：“喂，學神，你中午吃什麼？”
沈野沒抬頭，聲音依舊冷淡：“食堂。”
“一起？”江嶼笑得燦爛，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帶着幾分少年氣的鮮活。
“不。”沈野的回答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那我買兩份兩份，給你帶。”江嶼自顧自地做了決定，完全沒在意沈野的拒絕，“你喜歡吃什麼？辣的還是清淡的？肉類多一點還是蔬菜多一點？”
沈野終於停下筆，抬眼看他，眼神像在打量一只不怕死的動物，帶着幾分探究和警告：“你很閒？”
“是啊。”江嶼坦然承認，臉上掛着無所謂的笑，“閒得很。剛轉來，也沒什麼朋友，只能跟同桌套套近乎了。”
沈野盯了他幾秒，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危險的笑，那笑容轉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爲是錯覺：“那我幫你找點事做。”
“比如？”江嶼挑眉，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卷子，做了。”沈野把一疊厚厚的卷子從桌肚裏抽出來，“啪”地一聲拍在江嶼面前，聲音不大，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先從函數開始，做完這一章，下午給我檢查。”
江嶼看着那疊厚厚的卷子，上面密密麻麻的題目像螞蟻一樣爬滿了紙頁，嘴角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他粗略翻了翻，全是難度不低的函數題，別說一章了，就算是一道題，他都得琢磨半天。
“學神，你這是公報私仇吧？”江嶼哭笑不得地說，“我不就是指出你漏了個負號嗎？至於這麼針對我？”
“隨便你怎麼想。”沈野低下頭，繼續做題，語氣冷硬，“交不出來，後果自負。”
周圍的同學忍不住偷偷瞄過來，有人小聲感嘆：“我的天，江嶼這下慘了，沈野居然讓他做這麼多題。”
“誰讓他剛轉來就挑釁沈野呢？這就是自討苦吃。”
“我看他下午肯定交不出來，不知道沈野會怎麼收拾他。”
江嶼咬了咬牙，心裏有點不服氣。他從來不是那種會輕易認輸的人，沈野越是刁難他，他越想證明自己。他拿起筆，深吸一口氣，開始看第一題。可剛看了兩行，他就卡住了——那些公式和符號在他眼裏像天書一樣，完全看不懂。
他側頭看沈野，發現對方正專注地演算一道復雜的函數題，神情冷峻而漂亮，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連頭發絲都看得清清楚楚。
“喂，”江嶼壓低聲音，帶着幾分不情願地問道，“這題怎麼做？”
沈野沒理他，仿佛沒聽見一樣，繼續演算。
江嶼有點無奈，又輕輕碰了碰沈野的胳膊，聲音放得更低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求你了，學神。教教我唄，不然我下午真交不出來，多丟人啊。”
沈野的筆尖頓了頓，像是在掙扎。幾秒後，他嘆了口氣，像是妥協了一樣，拿起筆，指了指第一題：“先從第一題開始。這道題用換元法，設t等於號下x加一，然後轉化爲二次函數，注意定義域……”
沈野的聲音很低，卻很清晰，每一個步驟都講得條理分明。江嶼聽得很認真，原本混沌的思路漸漸清晰起來。他看着沈野筆尖在草稿紙上飛快移動的樣子，心裏莫名覺得，這個冷冷的學神，好像也沒那麼難接近。
“懂了懂了！”江嶼立刻點頭，眼睛亮得像燈泡，“學神你太厲害了，這麼一講我就明白了！”
沈野耳尖微微泛紅，像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誇贊弄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語氣依舊冷淡：“閉嘴，繼續做。”
江嶼乖乖低下頭，開始按照沈野教的方法做題。雖然偶爾還是會卡住，但他不再像剛才那樣手足無措。他一邊做題，一邊偷偷觀察沈野，發現他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但講題的時候卻格外耐心，連最細微的步驟都沒落下。
窗外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課桌上，形成一個個小小的光斑。兩個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一個熱烈張揚，一個冷冽沉靜，看似水火不容，卻在這安靜的午休時光裏，不經意間，開始了他們的故事。
江嶼做着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他有種預感，和沈野做同桌的子，一定會很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