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境與碎裂的守護
蘇濁第一次聽見母神的聲音，是在夢裏。
那夢境很怪，沒有畫面，只有聲音。像是從羊水深處傳來，粘稠、溫暖、帶着不容抗拒的親密。那聲音在她腦子裏反復低語：
"孩子……來媽媽這裏……媽媽給你……永不受苦的承諾……"
蘇濁想罵"滾"，但夢裏的她發不出聲，身體像被泡在蜜糖裏，每一寸骨骼都在軟化。她看見自己的手變得透明，血管裏流淌的不是血，是金色的液體，液體中沉浮着七個光點，每個光點都是一尊神明的雛形。
那是她吞噬的神：色欲、欺詐、貪婪、嫉妒……
"她們都是媽媽的碎片……"那聲音說，"你吞了她們，就是吞了媽媽……好乖……好乖……"
蘇濁猛地驚醒。
凌晨三點，幸福小區6號樓302室。窗外是永恒不散的怨氣黑霧，窗內是她的臥室——母神像還罩着黑布，在角落當茶幾用，小金豬在床頭打着小呼嚕，莉莉絲的本體化作紫色光球，懸在空中當夜燈。
一切都和睡前一樣。
除了她手腕上的抑制手環。
那枚陸執用神格碎片打造的銀色手環，此刻布滿裂紋，像被錘子砸過的冰面。裂紋深處透出紫色光暈，和蘇濁體內的七罪污染同頻共振。
"碎了？"她下意識去摸。
指尖剛碰到手環，它就"啪"地一聲，徹底崩解，化作銀色粉末落在床單上。粉末中央，躺着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神格殘片，金色的，但邊緣已經染紫。
【警告！神明抑制手環已損毀】 【損毀原因：母神強制召喚】 【制作者神格損傷：+15%】 【當前損傷度：47%】
蘇濁瞳孔驟縮。
47%。這意味着陸執已經接近一半神格碎裂。再這樣下去，他會從神明隕落成凡人，再從凡人……變成母神的養料。
"阿誠！"她召喚欺詐之神，"給我查陸執的位置！"
阿誠的書頁瘋狂翻動，像被狂風吹動的紙片："查不到！他的信號在B7層消失了！"
"B7層？"蘇濁想起那個神明實驗室，倒懸的黑塔最深處，"他回去做什麼？"
"補覺吧，"阿誠推測，"凌晨三點，正常人都睡覺。"
"他不是正常人。"蘇濁掀開被子下床，快得帶起一陣風，"他是傻子。"
她換上戰鬥裝束——黑色緊身作戰服，外搭紫色風衣，腰後着莉莉絲的雕像，小金豬塞進戰術背包。她走到窗前，一把扯下罩住母神像的黑布。
"別睡了，"她對着神像說，"你媽喊你吃飯。"
母神沒反應，但那股甜腥的羊水味更濃了。
蘇濁冷笑，掏出小金豬，豬鼻子對準神像："給你三秒，不說實話，我就吸你的碎片。"
小金豬發出威脅的哼哼。
神像終於睜眼，那雙慈眉善目的眼睛裏，第一次出現了……恐懼。
"孩子，"它開口，聲音還是母神的，但虛弱得像蚊子叫，"別打了……媽媽疼……"
"疼就告訴我，"蘇濁的指甲掐進神像的脖頸，"陸執在哪？"
"B7層……實驗室……他在……補全神格……"
"補全神格？"蘇濁一怔，"怎麼補？"
"用……用母神之血……"神像的聲音斷斷續續，"他是聖子……只有母血……才能修復他的損傷……"
蘇濁鬆手，臉色難看至極。
母神之血。
她力量的源頭。
陸執爲了壓制她的污染，用神格做手環。手環碎了，他掉過頭來去求母神賜血？
"傻子，"她咬牙，"蠢貨！"
她轉身沖向門口，莉莉絲緊隨其後，紫色光球化作六翼本體："老板，您現在的實力，闖B7層等於送死。"
"那也要去。"
"爲什麼？"
蘇濁腳步一頓，沒回頭。
"因爲，"她聲音很輕，"我不想欠他的。"
二、阿誠的警告與真相
電梯裏，阿誠的書頁瘋狂翻動，像只受驚的鳥。
"老板，您冷靜點！B7層是母神教的地盤，進去就出不來了！"
"那就別出來。"蘇濁盯着跳動的樓層數字，B3、B4、B5、B6……B7。
電梯門開，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不是溫度熱，是神性熱。整個B7層像一個巨大的，牆壁是肉粉色的，布滿血管，血管裏流淌着金色液體，每一滴都是母神之血。
走廊盡頭，傳來陸執的聲音。
他在念禱詞。
蘇濁躲在拐角，探出頭。實驗室中央，陸執跪在一個巨大的培養皿前。培養皿裏裝滿了金色羊水，羊水中懸浮着一個……胚胎。
胚胎已經成型，能看出是女性，但長着六對羽翼，和莉莉絲一模一樣。
"那是母神的本體，"阿誠的聲音在發抖，"還沒完全蘇醒，但快了。"
"快了是多久？"
"七天。"阿誠的書頁上浮現出血色倒計時，"七天後，神眷者遊戲結束，七罪歸位，母神將用您的身體，作爲最後的拼圖。"
"用我？"
"您是色欲，"阿誠解釋，"七罪最後一罪。前六罪已經被母神回收，現在藏在她體內。等您歸位，七罪合一，母神就醒了。"
"前六罪？"
"傲慢-陸執，嫉妒-小別，暴怒-錢串子，懶惰-老吳，貪婪-小金豬，暴食-周野的妹妹。"
蘇濁如遭雷擊。
她回頭，看見周野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臉色慘白。
"我妹妹……是暴食容器？"他聲音發顫。
"對。"阿誠殘忍地確認，"三年前，妹被暴食之神附身，陸執爲了救她，把她封印在總部醫療部。但封印需要代價，那就是陸執的神格。"
"所以陸執不是在補全神格，"蘇濁冷冷接話，"他是在用神格喂養母神，拖延蘇醒時間？"
"對。他每晚來B7層，放一碗自己的神格血，讓母神吸收，換取她多睡一天。"
"但今晚，"阿誠的書頁上出現裂痕，"手環碎了，他失去了抑制您污染的能力。母神感受到威脅，強行蘇醒。陸執只能加大供血，試圖安撫她。"
"傻子，"蘇濁罵出了聲，"他以爲自己是獻血志願者嗎？"
她不再躲藏，直接走出去。
陸執聽見腳步聲，回頭，看見是她，臉色大變："你來什麼？！"
"來收債。"蘇濁走到培養皿前，盯着裏面那個胚胎，"你欠我的。"
"我欠你什麼？"
"欠我……"她隔着培養皿，與母神胚胎對視，"一個解釋。"
胚胎突然睜眼。
那是一雙金色的、豎瞳的眼睛，和陸執的眸子一模一樣。
"孩子，"胚胎開口，聲音與夢中重疊，"你終於來了。"
"別叫我孩子，"蘇濁冷笑，"我不是你的崽。"
"你是。"胚胎說，"你的七罪污染，就是我的血。你每污染一個神明，就是讓我多蘇醒一分。"
"所以，"蘇濁盯着它，"從頭到尾，我都在幫你打工？"
"是。"胚胎笑了，"謝謝你，我的好女兒。"
蘇濁感覺血液瞬間凍結。
她不是穿越者，不是被選中的天選之子。
她是……母神分出的一個意念。
一個用來收集七罪、爲母體復蘇做準備的工具。
"老板，"阿誠的聲音帶着哭腔，"我騙了你。我不是被污染成欺詐之神的，我本來就是母神創造的，用來引導你走向墮落的工具。"
"莉莉絲也是，"六翼魔女單膝跪地，"我們都是母神的分身，被設計成被你收服，讓你誤以爲自己在掌控一切。"
小金豬在周野懷裏哼哼，豬眼睛裏流出金色的眼淚。
"老板，我……我也……"
周野抱緊了妹妹的化身，看着蘇濁，眼神絕望："所以，我們都……"
"都是棋子。"陸執開口，他站起身，擋在蘇濁和胚胎之間，"但棋子，也可以反棋手。"
他轉過頭，看着蘇濁，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對不起，"他說，"瞞了你這麼久。"
"現在，"他抽出腰間的匕首，對準自己的心髒，"該結束了。"
"我用我的命，換你的自由。"
刀刃刺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