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夜晚,原地安營扎寨。
帳篷外,蘭芝和源一各守在一邊。
“你待在這做什麼?”蘭芝語氣中滿是不服氣,不明白這個叫源什麼一二三四的,憑什麼也在?
源一語氣平淡:“奉主上之命,保護夫人安全。”
最重要的是,不讓不該靠近的人靠近夫人。
“我家小姐有我保護。”
蘭芝上下打量了一番源一,見他身子挺拔,她腰杆子板了板,又挺直了幾分。
她才不要輸給別人。
幾個大臣從不遠處經過,瞬間吸引了蘭芝的目光,她伸着腦袋瞧了半天,也看不出什麼。
看了眼身旁的源一,蘭芝勉勉強強主動搭話:“朝中大臣你都認得嗎?”
源一不明白她問這個做什麼,仍然點了點頭:“認得。”
蘭芝望向遠處那群人,神秘兮兮:“那你知道哪個是裴樾嗎?”
“……”源一瞬間哽住。
“聽說那個奸佞雖然壞,但是清雋出塵、芝蘭玉樹。”她這瞅了半天,一個對得上的也沒有。
“沒一個有姑爺好看的。”
碎碎念了半天,蘭芝才發覺身邊的人一直沒有開口:“你怎麼不說話?”
“這裏面到底有沒有?”
源一抿唇:“沒有。”
“沒有你早說啊。”蘭芝收回目光,她也只是好奇而已。
夜風拂過,帶來一陣樹葉沙沙聲。
也吹得幾處篝火跳躍,照得人影左搖右晃。
裴樾批完公文,抬眼見沈明灼正安靜地坐在榻上出神,心髒有一瞬的刺痛。
他不在時,她是否都是如此度過深夜?
是否害怕,是否惶恐。
將公文推開,裴樾快步走到沈明灼身前,環住眼前人:“抱歉,灼兒。”
“夫君爲何道歉?”沈明灼不明所以。
“方才忽視了夫人,此一錯;明知你有眼疾,卻未考慮到,此二錯;讓你獨自坐了這麼久,錯上加錯。”
望向她的眸底皆是心疼,裴樾抬手撫上她的眉眼:“都是我的錯。”
沈明灼搖頭:“不是什麼大事。”
她都習慣了。
每這個時間,她都會用來思考經商一事,所以並不無聊。
只是在旁人看來,她是無事可做,只能神遊。
“灼兒若是無聊,我可以念些雜書與你聽。”裴樾提議。
他這麼一說,沈明灼突然想起來:“你寫給我的信忘了帶。罷了,待回去再讓你讀給我聽。”
“我也沒有什麼想聽的雜書,還是不辛苦阿樾了。”
“好。”裴樾擁住她:“那夫人有什麼想做的?”
不論什麼,他都奉陪。
“我想……”沈明灼遲疑一瞬,還是說出了口:“我想出門看看。”
“自我有記憶以來,從未在晚上出過門。”她很好奇夜晚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就算看不見,她也想感受一下。
“那我陪夫人出門。”裴樾說着找來披風,爲沈明灼披上。
兩人手拉手出了門,門外的源一和蘭芝滿是震驚。
“小姐,這麼晚了要去哪?”蘭芝擔心,夜間很危險。
沈明灼淡聲道:“別擔心,我與夫君一起出門走走。”
蘭芝依舊滿眼擔心,可看着沈明灼與裴樾緊握的手,艱難地將勸阻發話咽了回去。
臨走前,裴樾看向源一,囑咐:“今後公文都在白批,夜裏不要送來。”
“是。”
說完,兩人便手牽手離開。
裴樾並未帶着沈明灼走遠,只是走到了相對人煙較少的位置。
“前面有一條溪流,還有一棵柳樹。”裴樾向沈明灼描繪周邊的場景:“夫人右手邊有一叢野花,水藍色。”
沈明灼一邊聽着裴樾的描述,一邊感受,耳邊的風有些溼涼,與白裏完全不同。
“聽起來很漂亮,待明天天亮,可以再來看看。”
“灼兒心底可難過?”裴樾想了很久,還是問出了口。
他真的想知道,想更了解她的內心。
沈明灼知道裴樾說的是她的眼睛,堅定地搖頭:“不難過。”
“父母明知我眼疾是天生的,無治愈的可能,仍舊爲我遍尋名醫。兄長不論何事、不論對錯,只要我拿眼睛說事,他次次都心軟讓着我。”
說起這些,她的臉上不自覺揚起笑來:“從小到大,這眼疾沒有給我帶來什麼痛苦,反而帶來了更多的偏愛。”
她很幸運。
許多人窮極一生,也得不到如此多的愛,而她一出生便有。
裴樾心下稍安:“那便好。”
沈明灼後知後覺想到齊風眠父母雙亡、舉目無親,與她大不相同。
她回握住裴樾的手:“我們是一家人,我的親人,就是阿樾的親人。”
“他們會對阿樾一樣好。”
裴樾愣了下,輕聲回應:“嗯。”
可惜,他不是齊風眠。
他用了如此卑劣的手段得到她,終是無法得到她家人的認可。
兩人無聲地感受黑夜的靜謐。
裴樾餘光中掃到一個暗色身影,看清楚後,突然喚了句:“灼兒。”
“嗯?”沈明灼偏頭”望”向裴樾的方向。
突然,唇上一熱,輕柔的吻毫無預兆地貼了上來。
沈明灼下意識想退,頭往後仰,卻被一只大手攔住去路。
腦袋被大手扣住,薄唇追上來,男子的拇指墊到她的下頜處,迫使她不得不抬起頭來迎合這個吻。
“唔……”
呼吸越來越亂,裴樾緩緩移開唇,在女子唇角處輕啄了下。
將女子擁在懷裏,裴樾目光落在遠處,貼耳輕喃:“夫人、夫人。”
他的。
沈明灼微微喘息,咬唇輕斥:“你,輕佻。”
兄長不是說他光明磊落、克己自持,她怎麼半分也瞧不出來。
這人到底哪裏有“自持”二字?
“嗯。”裴樾大方承認。
他確實不是端莊持重之人,特別是在面對沈明灼時。
她的眸底如一潭清澈的湖水,無限照射出他的醜惡。欲望被放大,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沒有自制力,只想……占有。
裴樾望着不遠處,從剛剛開始一直僵立着的齊風眠,似笑非笑:
“夫人放心,沒人看見。”
看着的那個,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