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風吹起絲帶,飄搖中掃過指尖。
垂眸瞧見,修長的指節順勢回勾,裴樾輕巧地握住手邊丁香色的綢帶。
看了眼身前站着的女子,對此毫無察覺。
他勾唇淺笑,帶着漫不經心的慵懶,將綢帶纏繞在指尖,一圈又一圈。
“要出發了。”
見一切準備就緒,沈明灼回過頭來望向身後的裴樾,卻見此人正低着頭,把玩她腰間的絲帶。
她伸手將其抽回:“別玩了。”
“要趕路了。”
絲帶柔軟的弧度,順着力道從指腹溜走。
裴樾有些惋惜:“不急,夫人。”
俯身將眼前人撈入懷中:“出發的號角還未響,還有時間。”
丁香色羅紗群被一席暗色的鶴灰錦緞抱了滿懷,鮮活、靈動也隨着衣擺的交纏而蔓延。
眸底閃爍,裴樾無聲靠近。
心頭一跳,沈明灼悄悄捏了下裴樾的腰,提醒:“還在外面。”
四周如此多人,他……不知羞!
腰間被不輕不重捏了下,裴樾悶哼一聲:“嗯……”
“那我抱夫人上馬車。”
夫人臉皮薄,馬車上別人瞧不見。
說着,裴樾便將人打橫抱起上了馬車,剛剛坐下,還未湊近,車外便傳來源一的聲音:
“主上。”
裴樾動作一頓:“何事。”
源一奉上木盒:“盛大人的禮物,賀新婚之喜。”
知道是什麼,裴樾掀開車簾將木盒拿進去,遞給身邊的沈明灼:“看看喜不喜歡。”
“給我?”沈明灼狐疑地接過去,腦海中滿是疑問:“這個盛大人,可是戶部尚書盛衍青?”
“嗯。”裴樾頷首:“夫人知道他?”
沈明灼微微頷首:“繁都女子應該無人不知。我遠遠見過一次,確實玉樹臨風,年輕有爲。”
若說大虞女子最想嫁之人,盛衍青絕對是榜上有名。
不過在其投入當朝首輔裴樾麾下後,漸漸被提及地便少了許多。
現在人們提起,基本都是說他如同裴樾一般,人不可貌相,蛇鼠一窩、狼狽爲奸……
“玉樹臨風。”裴樾緩緩咀嚼這幾個字。
他實在不明白盛衍青到底何處玉樹臨風了?夫人憑何對他的評價如此之高?
而且,爲何見了一面到如今還記得?
她都把他忘了。
裴樾心中鬱結,連帶着看盛衍青送來的盒子都煩得緊。
可那禮盒已到了沈明灼手中,它又不能搶來扔掉……
沈明灼沒有發覺到裴樾的不對勁,她還在思考盛衍青這人,爲何會給他們贈新婚禮?
還是兩次。
她清楚地記得,成婚當,戶部尚書就已經送來了賀禮……
手中握着的盒子仍舊沒打開,沈明灼詢問:“夫君近來可是與戶部有何來往?”
“還是說……裴首輔有意拉攏夫君?”
否則,她想不到其他理由,可以讓盛衍青這樣的人可以接連示好。
裴樾愣了下,猜出她心中疑惑,溫聲開口:“並無。”
“夫人不必多想,你若喜歡便留下,不喜歡我們就將其退回。”
說完,他還不忘補充:“我深知盛衍青此人,衣冠楚楚、人面獸心,最會用容貌哄騙女子。”
“爲夫不屑於與他那等人爲伍。”
“哄騙女子?!”沈明灼震驚:“可是我聽說,他至今府上未有姬妾,是爲心上人守節……癡心一片。”
“難道都是假的?”
裴樾臉不紅,心不跳:“傳言罷了。”
“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沈明灼感嘆。
手中的木盒順手打開,裏面躺了兩只珍珠耳鐺,圓潤瑩白,泛着皎潔的柔光,一看便是珍品。
沈明灼捏起一只耳鐺,珍珠在眼前輕晃。
心中波瀾強行壓下,她聲音輕柔:“戶部尚書可真是……會贈禮。”
借花獻佛這一手,應當沒人比盛衍青更會了。
一分錢沒花,便將禮備好了。
果然如夫君說得那般,盛衍青此人絕不是什麼善類……
兜兜轉轉,她的兩船珍珠,現在只餘下這可憐的兩顆了。
裴樾覺得夫人的語氣好似有些怪,遲疑道:“不喜歡?”
“喜歡。”沈明灼抬眸望向裴樾,笑了笑:“夫君替我多謝盛大人。”
謝他,還還了她一點。
號角聲破空而起,喧囂一瞬間消失。
三聲長鳴落下,綿延數裏的隊伍整裝而發,浩浩蕩蕩向着城外穩步前進。
明黃色車簾被人掀開,少年天子李澈探出頭向後看了眼:
“後面那輛赭色雕漆馬車,是裴首輔的?”
“回陛下,裏面做的正是裴首輔和他的新婚夫人。”大太監年洪義回話。
李澈低聲嘟囔:“這麼大個馬車,快趕上朕的了。”
“那哪能和陛下比。”年洪義連聲道:“陛下這馬車可是先帝留給您的,是榮光和傳承。”
“朕知道,是皇祖父賜給父皇的,父皇又留給朕的。”
李澈不屑的撇了下嘴:“說到底不還是個舊的,還是裴首輔那輛好。”
那個至少新。
裴樾那麼寶貝他那個夫人,裏面鋪的軟墊肯定也是最好的。
改天他也要進去坐坐。
年洪義瞬間慌了,汗都下來了:“陛下,這、這……”
“不用你說。”李澈打了個哈欠:“朕知道裴樾不會讓朕坐,想想還不行嗎?”
“老奴不是這個意思。”
李澈擺手,他才不管這老太監什麼意思:“對了,此次護行的將軍是哪個?”
這是李澈登基後的第一次遊獵,盡管已經出發了,他還是對此次春獵可以說是毫不了解。
至於名冊?
不是在裴樾那,就是在姑姑那,反正就是不在他這個小皇帝這。
“回陛下,是齊風眠齊將軍。”
“齊風眠?”李澈瞬間不困了:“他居然也跟來了,裴樾能答應?”
年洪義面露難色:“首輔大人是不答應,但是長公主殿下在昨改了名冊。”
李澈挑眉:“真有意思。”
“姑姑這是要和裴樾杠起來了?”
如此敏感的話題,年洪義不敢回答,只能低頭不語。
“你說……”李澈低眉壞笑:“他倆誰厲害?誰能贏?”
“朕賭一千兩,押……等一下,我想想應該押誰比較好。”
“陛、陛下,萬萬不可啊!”年洪義整個人都開始顫抖,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勸阻:“這、這、這……”
“好了,你閉嘴吧。”李澈無語,抱臂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
懶得和這個老太監交流。
一點意思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