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說我們是錯,那我們就贏過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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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地一聲悶響。
不知是床頭撞上了牆面,還是床板就要塌了。
祁歡被那動靜震得心口發麻。
覆在身上的男人體溫滾燙,豆大的汗珠從鼻尖滴落,砸在她額頭上。
祁歡緊緊抱着他的腰,他精壯的小臂撐在她身側,那上面蜿蜒着性感的青筋。
雖然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她卻清晰地知道他是誰。
“小叔……”
又是“咚”地一聲。
祁歡徹底驚醒。
小小的臥室昏暗,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光線,窗外是小鎮熟悉的蟬鳴。
可除她以外,再無旁人。
夢境裏的觸感無比真實,心髒還跳得失序,她愣愣地坐起來,緩了許久才緩過神。
她第一次做這樣的夢。
在她十八歲的第一天。
空氣被盛夏的熱浪席卷,像一團火,燒紅了她的耳。
她穿衣下床,關了電風扇,下樓前,她站在樓梯口,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臉。
這是她和江凜一起生活的第十年。
鎮上自建的兩層小獨棟,一樓是江凜的修理鋪,二樓是他們各自的臥室,後面還有個小院,布置了廚房衛浴。
裝潢簡單,卻很溫馨。
江凜半蹲在工具櫃前,正在修桌子。
聽見靠近的腳步聲,他回眸瞥了一眼,“咚咚”錘釘的力氣不自覺放輕了些。
“吵到你了?”
“……沒有。”
“那怎麼不多睡會兒?好不容易考上大學了,放鬆放鬆。”
男人穿着灰色短袖和工裝褲,肩背賁張有力的肌肉線條將上衣撐出了緊繃的弧度。
只是濃黑眉尾被一道淺疤劈斷,配上那雙幽沉的眼睛,與他不熟的人,會潛意識覺得凶蠻。
看着他周正俊朗的側臉,祁歡腦子裏又不受控地浮現出令人面紅耳赤的畫面。
她無意識地十指纏絞,神色很不正常。
江凜再次朝她望了過來,略帶探詢:“怎麼了?”
驟然與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祁歡打了個激靈:“沒、沒什麼,就是原來每天都上早自習,到這個點就睡不着了。”
“對了,小叔,”祁歡打開抽屜,拿出了她的錄取通知書,“昨天收到的,你沒回來,還沒來得及給你看。”
省城最好的那所綜合性大學,排名在全國都靠前。
外國語學院,英語系。
一直是她理想的。
這些年挑燈苦讀,也算有了回報。
江凜接過,仔細看着上面“東州大學”四個紅底燙金的大字,彎唇一笑:“出息了,沒白費小叔給你熬的那麼多碗雞湯。”
他神色一貫沉穩,但能聽出來,他很開心。
祁歡撲過去,極自然地趴在他背上,摟住了他的脖子,神氣揚眉:“那是,多虧小叔培養得好,才能讓我如願以償。”
說完,祁歡側頭看他剛釘上的桌腿:“這又是李嬸家的?她三天兩頭都有東西給你修,還不給錢,老愛占小便宜。”
女孩憤憤的,剛洗漱完的清甜香味噴灑在男人頸側,像蒲公英的絨毛拂過。
太近了。
透過她單薄的睡裙,江凜甚至能清晰感覺到壓在肩後的柔軟起伏。
從前那個只會拽着他衣角哭的小丫頭,一年一年變成了身姿纖長的妙齡少女。
她卻似乎還沒意識到與他男女有別,要保持界限。
江凜不動聲色地拉下她的胳膊,跟她隔開了些距離,起身將修好的桌子翻過來擺在牆邊,去廚房洗手。
“李嬸一把年紀了,給老人家幫點小忙,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話鋒一轉,“早餐想吃什麼?我煲了小米粥,還是給你煮面?”
祁歡聳了聳肩:“就粥吧。”
江凜有正經工作,是野茶嶺那一帶的護林員,眉尾那道疤是有一次出任務,跟幾個進山非法狩獵的歹徒搏鬥時留下的。
當時祁歡守在小診所看他縫針,嚇得哭了一整夜,他滿臉是血的畫面至今還是她揮不去的陰影。
可左鄰右舍只要知道江凜休假,壞了的摩托車也好,瘸腿的桌椅板凳也罷,甚至不亮的燈泡都統統拿來找他。
久而久之,一樓客廳就變成了“修理鋪”,還是錢的那種。
有些識趣的也會按行情給錢,或者給江凜塞包好煙,另外一些貪得無厭,從來不提錢,反正江凜力所能及的,照單全收,不會有怨言。
他總是這樣,明明單槍匹馬,卻扛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責任。
祁歡不想把這稱之爲“能者多勞”,因爲每次看江凜費心費力不計回報的樣子,她很心疼。
然而可笑的是,她自己就是江凜攬在身上的,最大的包袱。
“小叔,今天是什麼子,你還記得嗎?”
江凜在櫥櫃裏拿碗,祁歡幫着拿勺子,狀似不經意地問。
那鍋小米粥熬得剛到火候,不至於太濃稠,入口即化,只是有些清淡。
江凜重新開了火,打算再給她煎兩個蛋,補充營養。
他的漆黑眼眸染上溫和笑意:“你生這麼重要的子,怎麼能不記得?晚上小叔給你炒幾個好菜,慶祝一下。”
祁歡滿足地笑起來,毫不掩飾眼底期待:“那你有給我準備禮物嗎?”
長大成人,學業有成。
雙喜臨門。
的確很值得紀念。
江凜抬眸看了眼牆上的時鍾:“等下我得去市裏一趟,胖子在那邊有點事,想要什麼?小叔給你買。”
“胖子”是江凜從小到大的好哥們兒,本名叫陳豐,在鎮上開了家台球廳。
江凜每次進山之前,都會叮囑陳豐照看好她。
祁歡和陳豐關系不錯,此刻卻不悅地撇了嘴,小聲嘀咕:“胖叔不會又偷偷摸摸給你介紹女朋友吧?你順路才給我買禮物啊?而且禮物是驚喜,哪能讓我自己說。”
江凜體會不了女孩那麼多彎彎繞的小心思,只看她那張小臉瞬間晴轉多雲,好笑道:“我想談女朋友還需要偷偷摸摸?難不成你要小叔一輩子打光棍?”
的確,鎮上到他這個年紀的,大都已經結婚生子,他都算晚婚了,就是談女朋友也順理成章。
她沒法阻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