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春節,江州火車站人洶涌。
陳昭被擠得頭皮發麻,後背出了一層薄汗,男友劉子奇似乎看見了人,舉着手機吆喝。
“爸,媽,你們看,東方明珠!”出租車上,陳昭坐在副駕駛,男友劉子奇帶着父母坐在後排,興奮的打開車窗,用手指向燈火輝煌的高樓大廈。
“我的乖乖,這樓可真高啊!”劉母神情激動,眼中的震撼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
相比之下,劉父稍顯冷靜,只矜持的點點頭,
一行人先去酒店辦理入住,電梯裏,劉子奇顯擺道:“媽,您別看這酒店門頭小,一晚上八百多塊錢呢!是小昭給您二老定的。”
劉母嚇了一大跳:“呦!這麼貴!啥酒店啊,你們是不是被宰了?”
劉子奇嘿了一聲:“這不是過年嘛,平時沒這麼貴。”
“也是,過年咱們那豬肉都漲價,更何況這麼大城市。”劉母咂咂嘴,親熱的挽起陳昭的胳膊,笑吟吟的說:“閨女,讓你破費了。”
陳昭樂呵呵的說:“阿姨,您和叔叔難得來一次,讓你們吃好玩好,是我和子奇應該做的。”
一直沒開口的劉父咳了一聲,語氣嚴厲:“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們這一代的年輕人就是手大,多攢點錢比什麼不強!”
和諧的氣氛瞬間陷入尷尬。
劉子奇有心緩解氛圍,但一向尊重心疼體恤父親的他,嘴張了又張,怎麼都說不出反駁的話。
“叮咚”一聲,五樓到了,四人出了電梯。
陳昭面無表情的走在後面,心裏對男友的表現有失望,卻沒有多少傷心。
她對這段感情抱有的期望值很低,看得透,就不會產生太多的落差感。
“孩子一片心意,別不識好歹。”劉母嗔怪丈夫一眼,轉過身拉着陳昭的手,道:“你叔就這脾氣,明明爲你們好,可好好地話就是不會好好的說。”
陳昭能說什麼,總不能第一次見面就跟未來公公吵起來,笑笑算了。
到了飯店,她挨着劉母坐下,一入席,方才還跟她娘倆好的劉母原形畢露,單刀直入:
“……老二媳婦仗着肚子,光彩禮就要了四十萬,我和你叔爲了湊錢,棺材本都拿出來了……小陳,你是個懂事的好姑娘,和老二家的潑皮不一樣,是讀過書的大學生,我聽說現在大城市都不興彩禮了,哎,要不是真爲難,我也不跟你張這個口……你看能不能和你父母說說,彩禮就算了,等辦婚禮的時候,阿姨給你包個大紅包!”
這話怎麼聽,陳昭心裏都不得勁,看了一眼身側的男友,見他也是一臉懵,心裏就有數了。
“阿姨,我爸媽說了,多少彩禮陪多少嫁妝,這個事兒,你們大人之間商量好就行,我沒意見。”
劉母一噎,眼神閃了一下。
他們可是打算以小搏大的。
劉子奇剛考上電網一線維修崗時,劉家人鉚足了勁兒要找江浙滬獨生女。
爲此,劉子奇隔三差五地就請本地工友吃飯,希望有本地人脈網的工友給他說一個本地的獨生女。
他賣相不錯,可工友壓不在意他的長相,一個勁兒的問他,買得起房車嗎?房子能買多大的?車子能買什麼牌子的?
劉子奇被問得說不出來話,工友知道他出身農村,也買不起房子後,就不怎麼搭理他了。
如今的女友,是全家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年前劉子奇去陳家時,陳爸陳媽許諾陪嫁三十萬,收的彩禮,會原封不動的給閨女帶回去。
陳昭父母也是土生土長的鄉下人,婚後從鄉下到城裏討生活,沒有學歷,只有一把苦力,踏踏實實了二十多年,買完房子,能拿出三十萬也很不容易了。
劉子奇把這話學給父母聽了,劉母當時就喜的嘴直咧咧,活了大半輩子了,頭一回見女方家倒貼這麼多的。
在他們村裏,彩禮能夠原封不動帶回來的基本很少,就更別說陪嫁三十萬的了,簡直就是鳳毛麟角。
來江州之前,劉父劉母在家琢磨了好幾天。
老大有出息,雖說維修工又苦又累,但好歹是有編制的正式工,一個月一萬多,以後不用他們心。
老二就不一樣了,初中畢業,剛滿十八就搞大了姑娘的肚子,城裏沒房,以後孩子上學都是個事兒。
要是能扣下老大結婚的錢,給老二在縣城買個房,有了戶口,孫子就能上公立小學。
雖然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兒子也不舍得虧,但當父母的,總會多顧念一點沒出息的那個。
爹媽都不拉一把,還能指望上誰來幫襯。
說句不好聽的,老大生的濃眉大眼,鼻梁高高直直,身形高高瘦瘦,不僅長得好還是鐵飯碗,電網正式工,說出去多體面呢!不愁找不到對象。
再看陳昭,白咕咕的一張臉,五官倒也端正,就是胖了點,一條大腿比兒子兩條腿還粗,說是保險公司的內勤,啥內勤外勤的,說白了不就是一個保險的,比起兒子差遠了!
起初,兒子沒瞧上這個胖丫頭,礙於女孩的主動,才試着相處。
劉父劉母站在俯視的角度看人,自覺可以拿捏這個胖丫頭。
抱着這種想法、算計和輕視,劉母才會一見面就攤牌,真是演都懶得演了。
劉子奇不知道父母玩的這一手,剛想要說些什麼,就聽父親咳嗽一聲,問道:“小陳是做什麼工作的?”
陳昭微微一怔,“叔叔,我在保險公司內勤。”她不相信兩人都談一年多了,男友父母會不知道她做什麼工作。
劉父接着問:“啊,賣保險啊,靠譜嗎?有編制嗎?一個月到手多少錢?”
“我是校招考進來的,有編制,月薪六千多。”
“哦,子奇月薪的一半。”
不陰不陽的語調,瞬間讓陳昭憋屈起來。
劉子奇一萬二的月薪聽着倒是挺多,但架不住他要養全家啊!
每月雷打不動的給父母五千,弟妹各一千,偶爾還要給家裏添置一些大件。
比如空調、冰箱、電視機、洗衣機……
工作四年,愣是一分錢沒攢下來,不僅沒存款,還倒欠花唄好幾千。
可陳昭這人,有個毛病——好色!找對象,什麼都不看,就圖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