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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流傳着一個賭局,誰能追到冷面太傅崔令則,就能得到一百兩黃金。
官員們私下也跟風押注,滿京貴女中只有長公主李昭華無人問津。
只因李昭華在南熙朝最是紈絝驕縱,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讓冷面太傅破防。
她撕掉他珍藏的古籍,在他的床上放蟑螂,甚至在他茶水裏下藥,看着他滿臉通紅在一旁拍手大笑。
可皇上極其寵愛這個親妹妹,每次都是不痛不癢地責備兩句,折磨得崔令則苦不堪言。
沒想到崔令則竟搬來了一千兩黃金押注。
“我押李昭華!”
沒人會想到一向克己復禮的崔令則愛上死對頭李昭華。
爲了照顧醉酒胃痛的李昭華,他扮作內監混入女眷宴席爲她布菜盛湯;
動用百年人脈強請神醫玉霄子爲她調養身體,被憤怒的族老押在祠堂罰跪三;
替她母妃爭來與先帝合葬的殊榮,自己卻受太後九十九鞭。
世家和皇權向來對立,若與公主結親,崔令則將前途盡毀。
崔令則在祠堂跪求家族同意娶她的第三天,李昭華動用了先皇爲她留下的空白聖旨,只求讓他做一個有實權的駙馬。
拿着這份皇權特許,李昭華興奮地直奔崔令則的書房,卻在窗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令則,你這招太絕了,你一說要娶長公主,你母親立刻答應了讓你娶柳期期,當天就把人接進府裏住着了。”
李昭華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崔令則要娶柳期期?故去崔家大郎的未婚妻。
書房的窗戶虛掩着,裏面傳出幾個世家公子的談笑聲。
“當初令則找上長公主就是看上她又蠢又壞的性子,兩相一對比崔夫人看柳小姐簡直就是仙女下凡。”
一陣哄笑聲傳來。
“不過話說回來,長公主可是咱們南煦最尊貴、最漂亮的公主,雖說性格驕縱任性,可在你面前乖得像個小貓咪,整個京城都知道你們的恩愛事跡,你就真的不動心嗎?”
有人戲謔地調侃着問崔令則。
李昭華的心被猛地吊了起來,她聽到了那個刻在她骨子裏的熟悉嗓音。
“賭約而已,怎會動心?”
八個字,輕飄飄的,卻磨成最鋒利的刀子,割斷了繩索,任由她的心從懸崖摔落,瞬間血肉模糊。
“令則真給咱們世家長臉,不光玩弄了公主,還得皇上下旨送她去北朔和親了。”
他指尖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旋即鬆開:“皇上想讓我的期期去替她和親,她也配。期期至善至純,她尤善演戲,那種苦寒蠻荒之地最適合她了。”
好一個至純至善,好一個尤善演戲。
如今可以娶得佳人,她這個工具人就應該被拋棄了。
李昭華站在窗外,臉色蒼白得嚇人,美眸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她要去解釋,這三年她不是在演戲。當年她並沒有參與那個荒謬的賭約,因此還跟七皇姐冷戰了好久。
她抬步,朝着門口方向剛剛踏出半步,他的貼身小廝墨硯慌張地沖進了書房。
“太傅不好了,柳小姐剛剛不小心打碎了供奉在祠堂的傳家玉鐲,嚇得哭了好半天了。
聽完墨硯的話,一貫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崔太傅,霍然起身,被他衣袖帶翻的茶盞瓷瓶譁啦碎了一地。
聲音裏壓着罕見的急促與心疼:“她向來體弱,怎麼能哭呢。”
他一邊着急向門口走去,一邊對着墨硯沉聲吩咐:“你去稟報母親,就說玉鐲是長公主發脾氣打碎的。”
墨硯怔了一下,忙擺手:“大人,之前每次夫人要罰柳小姐,您就拿長公主出來替她頂包,轉移夫人注意力。那可是崔氏傳了百年的玉鐲啊!夫人必定大鬧,太後向來不喜長公主,肯定會借機重罰的。”
“長公主身份貴重,太後只是會讓她吃點苦頭罷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會認爲是我打碎的,爲我扛下來她願意的。”
那些曾爲他頂包的過錯原來都是爲了保護另外一個女人,那份因爲能保護愛人從刑罰中滲出的甜此刻像毒藥灼燒着她的五髒六腑。
她鄙夷着剛剛還要去求一個答案的自己。
真相如淬火的刃,進她的心口,連半分自欺的餘地都沒有留給她。
崔令則,如你所願,北朔的和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