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躺着橫七豎八的屍體,血氣濃烈,刀鋒泛着寒光,照在男人清冷的面上。
春風尚帶着幾分凜冽,花淺夏屏住呼吸,心跳到嗓子眼。
屋外,梟羽抱拳跪下:
“主上,屬下來遲,罪該萬死…”
景湛負手而立,淺淺睨着手中那把染血的刀。
梟羽應下,“如今太子監國,命北鎮撫司徹查殿下遇襲之事,實則將咱的人盯得很緊。
回京之事需緩上幾。那夜花家見過殿下的人,屬下已經收羅。”
說着,暗衛又看向屋中,意有所指。
主上失憶時,莫名其妙多出一個妻子。
來歷不明的女人,留着只會是禍害。
殿下從不優柔寡斷,想必也會一刀了淨。
“梟羽,”景湛眼皮微掀,冷意直往人骨子縫裏鑽,“輪不到你自作聰明。”
他們具體說了什麼,花淺夏聽不清。
只記得那個暗衛離開時,臉色不好看。
回到床上躺着,花淺夏捂着口心跳如鼓。
景湛人的一幕歷歷在目,她不知自己是否一閉眼睛,就被他抹了脖子。
後夜男人沒有回來,她也再睡不着。
次,花淺夏熬了青菜小粥。
門簾被從外邊打起,景湛抬步進來。
他戴着頂鬥笠,放下竹籠,裏面撲騰着幾只野雞兔子。
宛如清早打獵回來。
花淺夏端着碗上桌,餘光分明瞧見他靴沿洇的深色。
“野雞的血。”景湛平靜道。
“夫君好厲害!這幾天都有肉吃了。”花淺夏仰頭笑得乖巧明媚。
她心裏門兒清,這人表面看着是個正人君子,皮下是黑心的。
徹夜未歸,恐怕是人歸來。
的是誰,她不得而知。
景湛的目光在她面上凝了會兒,點了她的面頰。
“帕子在水槽,去洗洗。”
花淺夏拿起銅鏡照了照,但見粉白的臉上,沾了塊巴掌大的鍋灰。
“呀~”
她羞紅了臉,小跑着出了門。
卻在背對景湛的那一刻,擰了眉頭。
灰是她自己抹的。
昨夜景湛沒有她,她確定自己在景湛心裏至少是有地位的。
本以爲發展到這一步,景湛好歹會幫她擦擦。
看來,他當真清心寡欲。
勾引他可真難呐!
等擦完臉,花淺夏忽然聽見外頭傳來吵鬧聲。
一塊石頭扔進來,她眼疾手快地閃開。
砸塌了旁邊的石案,剛成型的桃花酥落了一地。
她抬眸望去。
劉喜嬸子一家烏泱泱堵在院門口。
上次受花嬌嬌挑撥的就是這幾個。
爲首的劉喜嬸子,叉着腰,唾沫橫飛:
“就是這個不要臉的小賤人!京城裏不知跟多少男人鬼混,身子髒得很!
我家兒媳昨生了大胖小子。就是被她這晦氣身子沖撞了,生下來少一只耳朵!”
她身後,她男人和兩個兒子虎視眈眈,手裏還拎着棍棒鋤頭。
幾個湊熱鬧的村民也圍在一旁,對着花淺夏指指點點。
花淺夏冷淡道:
“劉喜嬸子你與人嚼舌,到處搬弄是非。要我說,這少只耳朵的毛病,恐怕是老天爺對你口舌不淨的。”
“你胡說八道!”劉喜嬸子氣得滿臉通紅,她男人更是掄起鋤頭就要沖進來。
“站住。今你這一鋤頭下來,傷我一絲一毫,明衙門捕快就會上門。你當京城花家是擺設?”
她這話是吹牛,花家巴不得她早點死了給花嬌嬌讓位置。
但卻讓那男人動作一滯。
“花家再顯貴,管得着咱們村裏事?”劉喜嬸子的小兒子跳出來,“你不過是個不被承認的私生女,少拿家世唬人!”
花淺夏輕笑一聲。
出門在外,身份自己給的。
“我不被承認沒錯,但京城貴人最看重臉面。我就算被趕出來,也還是姓花。
今若真在這裏有個三長兩短,花家爲了臉面,也得追究到底。到那時...
你們覺得,花家是會信我一個‘自家人’,還是會信你們這些‘外人’?”
這話一出,劉喜嬸子一家臉色都變了,唇色發白。
圍觀的村民也開始竊竊私語。
“花家可是國公府,劉喜家太蠢了,要完蛋了,咱們可別跟劉喜家來往了。”
“去年京城貴人打死咱們幾個莊稼漢子,可什麼事兒都沒有…”
劉喜嬸子的小兒子年輕氣盛,不肯服輸。家裏人拉他也不依不饒。
“村裏誰不知道你屋子裏進了野男人,夜夜有男人過夜。不守婦道,花家知道你偷漢子,也得把你沉塘!”
這話越說越難聽。
劉喜嬸子緩過勁來,指着屋裏。
“有本事讓我們進去搜!要是搜出野男人,看你怎麼狡辯!”
“對!搜!”幾個人跟着起哄,但也有不少怕惹火燒身,默默離開了。
慢慢地只剩劉喜一家張牙舞爪。
花淺夏正頭疼怎麼拉近和景湛的距離。
她發現,每次裝柔弱被欺負,景湛就會給她撐腰。大抵是對弱者的憐憫。
現在這些人給機會,何樂而不爲。
“不讓搜就是心虛!”劉喜嬸子的小兒子說着就要硬闖。
就在這時,屋裏忽然傳來一聲輕響。
門簾被從裏面挑起,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
景湛戴着鬥笠,看不清面容,但那挺拔的身形和周身凜然的氣勢,卻讓喧鬧的院門口瞬間安靜下來。
景湛走到花淺夏身邊。
伸手碰她,卻見她肩膀微微抽動,像只被欺負的小貓。
待仰起臉來時,她已經哭紅了眼。
花淺夏的眼淚說來就來,眼淚汪汪,珍珠般的淚珠兒低垂。
從前就裝哭向牛春花要糖吃,她對此頗有心得。
景湛斂了眉,抬指爲她拭淚,那淚水卻怎麼也擦不完。
“聽說,”景湛轉向村民,眸底愈發烏沉,肅之氣盡顯,“有人要搜我家?”
帝王的威壓,讓劉喜嬸子一家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你就是那個野男人?”劉喜嬸子壯着膽子問。
小兒子仗着人多,虛張聲勢:“長得高怎麼樣,擋着臉,怕不是個醜八怪吧!花淺夏這樣的醜八怪,找的野男人多半也醜…”
話音未落,景湛摘下了鬥笠。
眉如墨畫,眼若寒星。
即便是粗布麻衣,也掩不住一身風華。
院門口瞬間鴉雀無聲。
幾個只敢遠遠看熱鬧的年輕媳婦看得直了眼,小聲嘀咕:“這、這也太俊了...”
“花淺夏吃這麼好?這男人比畫上的還好看!”
劉喜嬸子一家也呆住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花淺夏屋裏藏着的,竟是這樣一個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