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坐擁數十億資產的白氏千金,衆人眼裏高不可攀的大小姐。
你有最頂尖的臉、最惹人憐愛的眼尾淚痣,笑的時候能讓整個宴會廳屏息。
你想要的衣服、包、甚至人,從來不用說第二遍。
你可以隨手將一杯紅酒潑到討厭的人臉上,再笑着看對方跪下來替你擦鞋。
可你死了。
死在二十三歲那年最冷的冬天,被你曾經踩在腳底的小嘍囉們親手推下三十三層。
失重感襲來的那一瞬間,世界顛倒。
凜冽的寒風像無數把冰刀割開你的皮膚,你引以爲傲的真絲長裙在風中獵獵作響,像一只斷了翅膀的蝴蝶。
你到死才知道,那個一直被你當作軟柿子捏、被你呼來喝去當狗使喚的私生子,才是真正藏着獠牙的主角。
他在樓下看着你。
隔着三十三層的距離,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你知道,他一定在笑。
笑你的愚蠢,笑你的傲慢,笑你這只高高在上金絲雀終於摔進了泥土裏。
——你是白筠。
……
“呼……呼……”
白筠猛地從床上坐起,絲綢睡裙滑到腰際,露出鎖骨下大片雪白細膩的皮膚。
她膚色冷白得近乎透明,口劇烈起伏。
纖細的腰肢、筆直修長的腿、連腳踝都生得精致,仿佛上帝親手雕琢的瓷器。
可此刻,這具完美的身體卻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她死死攥着床單,指節泛白,精致到近乎妖冶的臉上血色褪盡。
那雙向來帶着驕矜和漫不經心的桃花眼,此刻布滿血絲,瞳孔緊縮,像一頭被到絕境的小獸。
“謝墨珩……”
白筠從齒縫裏擠出這個名字,聲音輕得像在呢喃情人的名字,卻帶着刻骨的恨,“這次,我要你跪着求我。”
她忽然低低笑出聲,笑聲卻越來越尖銳,像是指甲刮過玻璃。
笑到最後,她抱着膝蓋,把臉埋進臂彎,肩膀瘋狂聳動,分不清是哭是笑。
房門被輕輕叩響。
“小姐?”老傭人張媽小心翼翼推門進來,手裏端着溫牛,“您醒了?今天要不要……”
“把他叫來。”
白筠抬起頭,眼尾還泛着病態的紅,聲音卻已經恢復了往的驕縱與甜膩。
“我要見他,現在,立刻。”
張媽愣住:“他?哪位……?”
白筠咬了咬後槽牙,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名字:“謝、墨、珩。”
張媽更懵了。
這個名字她當然聽過,那個被老爺從外頭帶回來的私生子,性子陰鬱,平時只在後花園割草修枝,離主宅遠遠的,小姐以前見了面都要冷嘲熱諷,怎麼今兒個……
但她不敢多問,只匆匆應下,轉身去傳人。
七月的陽光毒辣,像是要把地面烤化。
白家那片巨大的法式花園裏,剪草機的轟鳴聲終於停了。
謝墨珩直起腰,隨手抹了一把額角的汗。
少年身形單薄卻修長,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廉價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線條流暢緊實,隱約可見青色的血管。
汗水浸溼了後背,布料貼在腰腹上,勾勒出少年初具規模的肌肉輪廓。
“謝墨珩!別了!”張媽站在陰涼處,一臉嫌棄地喊道,“大小姐叫你過去!快點,別讓小姐等急了!”
謝墨珩動作一頓。
他緩緩轉過身,黑發有些長了,遮住了眉眼,只露出一截高挺的鼻梁和蒼白的薄唇。
“大小姐?”
他聲音有些啞,帶着長時間未開口的澀。
“是啊,也不知道發什麼瘋。”張媽嘟囔着,“趕緊去洗把臉,別帶着一身臭汗熏着小姐。”
謝墨珩垂下眼簾,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暗芒。
白筠找他?
那個除了羞辱他,連正眼都不會給他一個的蠢貨大小姐?
他又做錯了什麼?還是她今天又想到了什麼新的折磨人的法子?
比如讓他跪在烈下暴曬,還是把他的書扔進魚池裏?
謝墨珩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轉瞬即逝。
再忍忍。
現在的他,還沒有反抗的資本。
他低下頭,順從地應了一聲:“是。”
十分鍾後,花園剪修聲停了。
少年踩着晨露走來,身上還沾着草屑,單薄的白襯衫被汗水微微浸溼,貼在腰腹。
他低垂着眼,黑發遮住了眉眼,睫毛在晨光裏投下一片陰影,唇角卻帶着一點溫順的弧度,像只被馴服的貓。
這是他第一次被允許踏足二樓的主臥區域。
這裏鋪着厚重的波斯地毯,牆上掛着名畫,連空氣裏都飄着金錢的味道。
而他,一身廉價,滿身草屑,格格不入。
他停在白筠臥室門口,聲音低而輕:“……大小姐,您找我?”
謝墨珩站在門口,指節在門框上輕叩兩下,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可以進來嗎?”
屋內沒有人應聲。
只有一聲輕微的布料摩擦聲。
謝墨珩頓了兩秒,推開門。
厚重的遮光窗簾拉着,屋內光線昏暗,只有床頭一盞落地燈亮着暖黃的光。
白筠坐在床沿,睡裙的吊帶還歪斜地掛在一側,露出半邊圓潤肩頭。
她沒叫他進來,只是抬眼。
那一眼像鉤子,帶着前所未有的、裸的打量。
謝墨珩腳步微頓,順手帶上了門。
門鎖“咔噠”一聲落鎖。
封閉的空間裏,那股玫瑰香氣瞬間濃鬱起來,像是一張網,將他兜頭罩住。
謝墨珩心裏輕輕嗤笑。
他十分了解白筠。
這朵薔薇美則美矣,毒則毒矣,可惜腦子空得能跑馬。
白筠從不掩飾自己的惡意,卻也從不知道她正在被無數雙手推向深淵。
這個大小姐高傲、驕縱、目空一切,像把自己關在玻璃櫃裏的展品,偏偏以爲全世界都在仰望她。
所以他向來敬而遠之。
離得太近,會被她無腦的毒刺扎得一身血。
可今天……
謝墨珩抬眼,視線不動聲色地掃過她。
她看他的眼神不對。
不是以往那種帶着優越感、隨手就能碾碎螞蟻的輕蔑,而是一種……近乎飢渴的、帶着算計的審視。
像在看獵物。
又像是受了驚的小動物,在試圖對着天敵齜牙咧嘴,虛張聲勢。
有意思。
謝墨珩喉結微動,掩下唇角那點幾不可察的弧度,聲音清冷低沉:“大小姐找我,有什麼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