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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可以啦。」
媽媽親昵地挽着我的胳膊,嘟囔道:
「我提了好多次讓你搬過來,你都拒絕,現在終於想通了。」
她拉着我回了家,家裏寬敞明亮,是實打實的大平層。
在我出生後,這房子就被換成了漏水狹小的老破小。
媽媽時常懷念她的大浴缸、衣帽間,說自己從前沒受過苦,原來是真的。
她將我安置在客臥,又興沖沖地翻出一堆小巧玲瓏的嬰兒服,在我面前比劃炫耀:
「二姑,你看這些小衣服,等寶寶出生後穿,肯定漂亮極了。」
她想起什麼,冷哼一聲:
「之前我老同學還跟我炫耀,說她生了個白白淨淨的閨女。」
「等我寶寶落地,肯定比她家的好看一百倍。」
我沒有搭話,而是看向玻璃上的倒影,那是一張皺巴巴的蒼老面容。
對不起媽媽,讓你失望了。
我拼命眨巴眼睛,才將差點涌出來的眼淚了回去。
媽媽沒有察覺到異常,絮絮叨叨地繼續說着。
就在這時,她的鬧鍾突然響了。
媽媽熟練地掏出一把藥,對上我疑惑的表情,笑着解釋:
「醫生說孩子不穩定,開的保胎藥,每天都得按時吃。」
她起身準備去倒水,我搶先一步將她摁了回去:
「我去。」
我走到客廳,整個身子將飲水機擋得死死的。
趁媽媽不注意,我悄悄打開櫥櫃上那罐藏紅花。
我從前和媽媽追過宮鬥劇,知道這東西會讓人流產。
所以從進門的那一刻,我就盯上它了。
我飛快地捏了幾放進水裏,強裝鎮定地端進臥室。
媽媽看着泛紅的水,微皺了下眉。
我撒謊撒得臉不紅心不跳:
「你從小不是就愛喝糖水嗎,我加了點紅糖。」
媽媽鬆了口氣:
「嚇我一跳,我還以爲你老人家眼花,往裏面放了藏紅花呢。」
她邊吃藥,邊端起了水杯:
「這東西我可碰不得,喝了不僅會流產,而且我還對它嚴重過敏。」
「這罐藏紅花別人送來快三年了,一直是個擺設。」
此時,我才發覺這罐子眼熟得很。
我想起來了…
它後來還跟着我們一起搬到了老破小。
五歲那年,我不懂事,拿罐子裏的東西泡水甜甜的,就想給媽媽嚐一口。
結果害她進醫院,在重症監護室住了三天三夜。
眼看着媽媽已經將水杯送到了嘴邊,我的手比腦子動得更快:
「不能喝!」
水杯被我狠狠打翻,熱水濺了她一身。
「啊——」
媽媽手忙腳亂地抽紙巾,動靜過大,在書房趕文件的爸爸也聞聲沖了過來。
兩個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到我身上,不約而同地帶着質問。
慌亂間,我記得媽媽說過,她的二姑有癲癇。
我當機立斷,往地上一躺,手腳抽搐,口吐白沫。
兩人以爲我是因爲病情發作才打翻了水,也不再追究。
趕緊將我抱到床上躺平順氣,才堪堪躲過了一劫。
晚上我輾轉難眠,細聽着隔壁傳來爸媽壓低的談話聲。
爸爸輕聲道:
「你覺不覺得,你這姑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