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稀裏糊塗地留在了養心殿。
成了皇帝陛下欽點的……吉祥物?
說吉祥物都抬舉我了,我感覺自己更像個人形監控探頭。
沈彥不讓我任何活,就讓我在他處理政務的時候,搬個小凳子坐在他不遠處。
美其名曰:紅袖添香。
可我連香爐都不能碰。
他就那麼坐着,批閱奏折,偶爾抬頭看我一眼。
那眼神,跟看什麼珍稀動物似的。
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只能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把自己當成一柱子。
但我的內心,早已是彈幕的海洋。
【當皇帝真無聊啊,天天看這些破折子。】
【這個字寫得真醜,跟狗爬一樣,哪個大臣寫的?拖出去斬了!】
【哎,坐得我屁股都疼了。】
【好餓啊,御膳房今天做什麼好吃的?會有我愛吃的桂花糕嗎?】
沈彥批閱奏折的筆,忽然頓住了。
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餓了?”
我一個激靈,猛地搖頭。
“不……不餓。”
開玩笑,在暴君面前說餓,是嫌命長嗎?
他沒說話,只是對着門外吩咐了一句。
“去御膳房,把各色點心都拿一份來。”
門外的太監應聲而去。
我愣住了。
【啥情況?他怎麼知道我餓了?】
【難道我肚子叫了?不可能啊,我捂得這麼嚴實。】
【還是說……他真的會讀心術?!】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世上哪有這麼玄乎的事情。
肯定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我拼命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很快,太監就端着一個巨大的食盒進來了。
一打開,裏面琳琅滿目,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精致點心。
桂花糕,杏仁酥,荷花卷……應有盡有。
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書房。
我的口水不爭氣地開始分泌。
沈彥指了指那些點心,對我抬了抬下巴。
“吃吧。”
我受寵若驚,連連擺手。
“奴婢不敢。”
“朕讓你吃,你就吃。”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我不敢再推辭,只能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最小的桂花糕。
真香,真甜。
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我吃得兩眼放光。
【好吃!太好吃了!這御廚的手藝就是不一樣!】
【要是能再來杯茶就完美了。】
【可惜古代沒有茶,悲傷。】
沈彥看着我像只小倉鼠一樣,兩邊腮幫子塞得鼓鼓的,眼神柔和了許多。
他放下手中的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是什麼?”他狀似不經意地問。
我嘴裏塞着桂花糕,含糊不清地回答:“啊?什麼茶?”
“你剛才說的,茶。”
我的咀嚼動作停住了。
大腦瞬間宕機。
我……我剛才說了嗎?
我明明是在心裏想的啊!
冷汗,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我驚恐地看着沈彥,嘴裏的桂花糕都忘了咽下去。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他真的能聽見!他真的能聽見我的心聲!】
【我剛才都吐槽了些什麼?】
【罵他狗皇帝,說他被戴綠帽,還說他兒子不是親生的……】
【我命休矣!】
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嘴裏的糕點渣噴了一地。
“陛下饒命!奴婢罪該萬死!”
我瘋狂磕頭,恨不得把地板磕穿。
沈彥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反應搞得一愣。
他看着我抖如篩糠的樣子,眉頭微皺。
他好像……並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他只是聽到了“茶”這個詞,所以才問的?
我心裏升起一絲希望。
【對,他肯定只是聽到了個別詞匯,不是所有都能聽見。】
【就像信號不好的收音機,時靈時不靈的。】
【我要冷靜,不能自亂陣腳。】
我一邊磕頭,一邊飛速地思考對策。
“奴婢……奴婢剛才說的是家鄉的一種土茶,叫‘乃茶’,
是用羊和茶葉煮的,陛下沒聽過也正常。”
我急中生智,胡亂編了一個理由。
沈彥挑了挑眉,似乎是信了。
“起來吧,朕又沒說要治你的罪。”
“瞧你這點出息。”
他語氣裏帶着一絲嫌棄,但並沒有真的生氣。
我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腿還是軟的。
不敢再吃了,我怕我多吃一口,就多暴露一點。
我乖乖地站回角落,繼續當我的背景板。
但我的內心,已經無法平靜。
這個暴君,真的有讀心術。
這個認知,讓我如墜冰窟。
那我之前那些大逆不道的吐槽,他豈不是全都聽見了?
他爲什麼不我?
還把我留在身邊,好吃好喝地供着?
圖什麼?
圖我吐槽得好,給他當電子榨菜下飯嗎?
我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殿外傳來通報。
“陛下,柳貴妃娘娘求見。”
我精神一振。
【哦豁,正主來了!】
【參湯計劃失敗,這是過來探口風了。】
【不知道狗皇帝準備怎麼演。】
沈彥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他瞥了我一眼,我立刻低下頭,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讓她進來。”
很快,一個身着華服,身姿婀M娜的女人走了進來。
正是貴妃柳如煙。
她長得確實美,我見猶憐,楚楚動人。
也難怪上一世能把沈彥迷得神魂顛倒。
“臣妾參見陛下。”她盈盈一拜,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
“起來吧。”沈彥的語氣很平淡。
柳如煙站起身,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我,眼神裏閃過一絲疑惑和不悅。
大概是在奇怪,皇帝的書房裏怎麼會有一個陌生的小宮女。
“陛下,臣妾親手燉的參湯,您可還喜歡?”她笑着問,一副邀功的模樣。
我心裏翻了個白眼。
【來了來了,開始演了。】
【這演技,不拿個奧斯卡都可惜了。】
沈彥靠在龍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喜歡,當然喜歡。”
“愛妃的湯,朕一向很喜歡。”
“好喝到……朕都舍不得自己喝,賞給底下人了。”
柳如煙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賞……賞給誰了?”
“李安。”沈彥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個名字。
柳如煙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她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
“陛下……爲何要賞給他?一個奴才,怎配喝陛下您的湯?”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怎麼?愛妃覺得他一個奴才,不配喝你燉的湯?”沈彥的語氣冷了下來。
“還是說,這湯……他喝不得?”
柳如-煙-的身體晃了晃,幾乎站不穩。
“臣妾……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臣妾只是覺得,那湯是臣妾的一片心意,理應由陛下享用。”
我看着她強裝鎮定的樣子,心裏樂開了花。
【哈哈哈,看她這心虛的樣子。】
【狗皇帝這招敲山震虎,用得不錯嘛。】
【不過光這樣還不夠,柳如煙這女人心機深得很,不給她來點猛的,她是不會死心的。】
【說起來,她跟那個侍衛約會的時辰也快到了吧?就在御花園的假山後面。】
【嘖嘖,真是時間管理大師,這邊剛在皇帝這兒受了驚,那邊就要去情郎那兒求安慰了。】
沈彥端着茶杯的手,再次收緊。
骨節因爲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柳如煙,眼神裏沒有一絲溫度。
“朕乏了,你先退下吧。”
柳如煙如蒙大赦,匆忙行了個禮,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養心殿。
她走後,沈彥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霍文東。”他沉聲喊道。
一個身穿黑色勁裝,身材高大的男人,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殿內。
“屬下在。”
“去御花園的假山後面,給朕……抓老鼠。”
沈彥的聲音,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