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寒意越來越重，連教室裏的暖氣片都整嗡嗡地響着，金屬外殼燙得能煎雞蛋，卻依舊擋不住從窗縫鑽進來的冷風。早讀課的琅琅書聲裏，夾雜着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還有同學忍不住打哆嗦的輕響。林溪縮着脖子，把臉埋在厚厚的羽絨服領子裏，呼出的白氣模糊了眼前的草稿紙，手裏攥着一支筆，對着一道解析幾何題愁眉苦臉。 桌肚裏的舊題冊被翻得卷了邊，封面的藍色硬紙都磨出了毛邊，那是江熠給他的，據說是江熠高一的時候用的。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紅筆藍筆的字跡交錯，連最細微的易錯點都被圈了出來，旁邊還寫着“此處易混淆”“輔助線是關鍵”的小字。林溪盯着其中一道題，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這道題江熠明明講過三遍，可他換了個題型，就又卡殼了，輔助線畫了擦、擦了畫，草稿紙都被戳出了小洞。 “又不會了？”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着點戲謔的笑意。林溪抬起頭，撞進江熠含笑的眼眸裏。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手裏拿着一杯還冒着熱氣的熱可可，杯壁上凝着細密的水珠，散發出濃鬱的巧克力香味，連空氣裏都飄着甜絲絲的氣息。 “這道題的輔助線……”林溪指着題冊上的圖形，聲音有點委屈，鼻尖紅紅的，“換了個圖形，我就不知道該怎麼畫了。明明上次你講的時候，我還聽得很明白的。” 江熠低笑一聲，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劃出輕微的聲響，驚得前排的同學回過頭看了一眼。他把熱可可遞到林溪手裏，指尖不經意擦過林溪的手背，帶着微涼的溫度：“先暖暖手，凍得筆都握不穩了，還怎麼解題。你看你手都凍紅了，早上怎麼不多穿點？” 林溪接過熱可可，溫熱的液體順着杯壁傳到掌心，瞬間驅散了指尖的涼意，連帶着凍得發僵的手指都活絡了幾分。他抿了一口，甜膩的味道在口腔裏散開，帶着淡淡的香，暖得人心裏發顫。他吸了吸鼻子，小聲嘟囔：“穿太多了跑不動，我想早點來學校刷題的。” 江熠無奈地搖搖頭，拿起他的題冊，指尖點在那道題的圖形上，力道很輕，卻精準地點出了關鍵：“你看，不管題型怎麼變，核心都是找相似三角形。你之前總盯着直角三角形的勾股定理，忽略了這個隱藏的等邊條件。你把這個點和那個點連起來，試試能不能構造出全等的三角形？” 他的聲音很低，帶着磁性，溫熱的氣息拂過林溪的耳畔，像羽毛輕輕搔過心尖。林溪湊得很近，能聞到江熠頭發上淡淡的洗發水香味，混着熱可可的甜香，讓人忍不住想多吸兩口。陽光透過窗戶，落在江熠骨節分明的手指上，像是鍍了一層金邊，他的手指修長好看，握着筆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成了教室裏最動聽的背景音。 江熠講得很細致，一步一步地拆解着解題思路，連最基礎的定理都重新講了一遍，生怕林溪聽不懂。他會停下來問“這裏懂了嗎”，看到林溪點頭，才會繼續往下講。遇到林溪還是不明白的地方，他就換一種方法，從另一個角度切入，直到林溪眼裏的迷茫散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林溪聽得格外認真，筆尖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錄着，偶爾抬頭，撞進江熠專注的目光裏，又會慌忙低下頭，臉頰悄悄泛紅，連耳都燙得厲害。他偷偷看了一眼江熠，對方的側臉在陽光下格外好看，睫毛纖長濃密，鼻梁挺直，下頜線清晰，認真的樣子讓人移不開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道題終於被徹底攻克。林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把筆扔在桌上，伸了個懶腰，骨頭發出一陣咔咔的聲響，惹得江熠忍不住笑出了聲。 “終於懂了！”林溪看着江熠，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滿了星光，“江哥，你太厲害了！要是沒有你，我肯定還卡在這道題上，估計得鬱悶一整天。” 江熠看着他雀躍的樣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指尖劃過柔軟的發絲，觸感格外好。林溪的頭發軟軟的，帶着點蓬鬆的弧度，像極了路邊賣的棉花糖：“是你自己肯學。換作別人，早就把題冊扔一邊，跑去玩了。” 林溪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把熱可可遞到江熠嘴邊：“江哥你也喝一口，甜的，可好喝了。” 江熠沒推辭，低頭喝了一口，溫熱的甜意順着喉嚨滑下去，驅散了身上的寒意。他看着林溪泛紅的臉頰，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頭發：“好好背單詞，別又被英語老師抓包罰站。” 林溪點點頭，看着江熠回到自己的座位，心裏暖暖的。他低頭看着那本舊題冊，上面的批注密密麻麻，每一個字都透着江熠的耐心和細心。他忽然覺得，有這樣一個人陪在身邊，連枯燥的刷題時光，都變得格外有意思。 子一天天過去，期末考試的腳步越來越近，教室裏的氛圍也越來越緊張。後牆的倒計時牌被換成了期末考試的倒計時，鮮紅的數字一天天減少，像催命符一樣敲打着每個人的心弦。大家都在埋頭苦讀，連課間休息的時間都不放過，要麼趴在桌上刷題，要麼拿着課本背知識點，只有林溪和江熠，依舊會在晚自習結束後，一起在校園裏走一走。 這天晚自習結束，鈴聲剛響，教室裏就響起一陣收拾東西的聲響，大家都急着回家，想早點休息。林溪和江熠收拾得慢，等他們走出教學樓的時候，走廊裏已經空蕩蕩的了。 剛踏出教學樓的大門，一股涼意撲面而來，林溪打了個哆嗦，抬頭一看，才發現外面竟然下起了雪。 細碎的雪粒子飄落在頭發上、肩膀上，涼絲絲的，卻讓人心裏莫名的歡喜。路燈的光芒昏黃而溫暖，把飄落的雪花照得清清楚楚，像一場盛大的星光，洋洋灑灑地鋪滿了整個校園。遠處的場、近處的梧桐樹，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好看得不像話。 “下雪了。”林溪伸出手，掌心向上，接住一片飄落的雪花。雪花落在掌心，冰涼的觸感傳來，很快就融化了，留下一點溼漉漉的痕跡。他忍不住笑出聲來，眼睛亮得像星星。 江熠也伸出手，看着雪花在指尖融化，眼底漾起溫柔的笑意，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嗯，今年的第一場雪。比去年來得早了些。” 兩人並肩走在雪地裏，腳下的積雪還不算太厚，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是一首輕快的歌。路邊的梧桐樹落滿了雪，光禿禿的枝椏上積着一層薄薄的白色，像披上了一件白色的披風，在路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溫柔。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雪天見面嗎？”林溪突然開口，聲音裏帶着點懷念，腳步放慢了些，“就是數學競賽報名那天，你站在校門口的梧桐樹下，穿着黑色的羽絨服，圍巾繞了好幾圈，只露出一雙眼睛。” 江熠愣了愣，隨即笑了，眼底的笑意像化開的春水：“當然記得。那時候你跑得臉頰通紅，手裏還揣着給我買的早餐，鼻尖上沾着雪粒子，像只傻乎乎的小兔子。我那時候還在想，這人怎麼這麼傻，下雪天還跑這麼快。” 林溪的臉頰瞬間紅透，從耳一直蔓延到脖頸，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那時候我還覺得，你肯定特別高冷，不好接近。誰知道……” “誰知道什麼？”江熠側過頭，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誰知道你這麼好。”林溪看着他，認真地說，眼神裏滿是真誠，“你不僅不高冷，還特別溫柔，對我也特別好。” 江熠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林溪亮晶晶的眼睛，心裏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暖暖的，軟軟的。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只是伸手，替林溪拂去了肩膀上的雪花。 雪越下越大，細碎的雪粒子變成了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很快就染白了兩人的頭發和肩膀。林溪看着江熠頭上的雪，忍不住笑出了聲：“江哥，你頭發白了，像個老爺爺。” 江熠也笑了，他伸手，替林溪拂去頭上的雪，指尖不經意地觸碰到林溪的額頭，帶着微涼的溫度，觸感卻格外清晰：“你也一樣，像個小老頭。” 兩人相視一笑，空氣裏彌漫着甜絲絲的氣息，心裏的那些小情緒，像雪花一樣，悄悄飄落，悄悄融化。 走到岔路口，兩人要分開了。路燈的光芒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是要一直延伸到路的盡頭。林溪停下腳步，看着江熠，認真地說：“江哥，期末考試，我們一起加油吧。爭取都考進年級前十。” 江熠點點頭，眼底的笑意溫柔得能化開漫天的風雪，他看着林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好，一起加油。我等你。” 林溪揮揮手，轉身往家的方向走。他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過頭，看到江熠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方向。雪花落在江熠的身上，把他的身影襯得格外溫柔，像一幅定格的油畫。 林溪心裏一暖，用力揮了揮手，然後轉過身，腳步輕快地跑起來。羽絨服的衣角在風裏飛揚，帶着雪花的涼意，卻一點也不覺得冷。 風拂過耳畔，帶着雪花的清冽氣息。林溪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嘴角的笑意怎麼也藏不住。他知道，這個冬天，因爲有江熠的陪伴，變得格外溫暖。 而那些雪落的聲響，那些並肩走過的足跡，那些藏在舊題冊裏的批注，都成了青春裏最珍貴的回憶，在歲月的長河裏，閃閃發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