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如墨的黑暗裏,只有礦石與鐵鎬碰撞的零星回響,以及監工鞭子破風的尖銳嘶鳴。黑曜礦場深處,林軒蜷縮在冰冷的礦壁凹陷處,右手五指深深摳進身下溼的礦渣。他掌心緊握着一塊棱角分明、觸手冰涼的暗紫色礦石——這是他昨險些搭上性命,才從一頭休眠的“岩蠍”巢旁竊得的“幽熒石”碎片。
礦場內天地靈氣稀薄得幾乎令人窒息,對於尋常修士而言,在此地修煉無異於滴水蓄池。然而對於身懷禁忌星盤的林軒而言,這幽熒石內蘊藏的微弱星辰之力,卻是他活下去並變強的唯一指望。他小心翼翼地將一絲微不可察的星力注入礦石,丹田內那殘破的灰色星盤立刻傳來一股貪婪的吸力。幽熒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最終在他掌心化爲一小撮無用的粉末。一股精純卻微弱的冰涼氣流順着經脈匯入丹田,星盤上的細微裂紋,似乎又彌合了頭發絲般的一絲。
“動作都快點兒!今天的份額完不成,誰都別想吃飯!”監工頭領張豪粗啞的嗓音在礦洞內回蕩,伴隨着鞭子抽打在肉體上的脆響和一個礦奴壓抑的痛呼。張豪是個面容陰鷙的中年漢子,星徒六重的修爲在這礦場上足以形成絕對壓制,尤其擅長一套狠辣的“裂金手”。
林軒將頭埋得更低,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不起眼。他知道張豪最近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勁,似乎在審視一件物品的價值,這讓他心生警惕。
果然,怕什麼來什麼。張豪沉重的腳步聲在他面前停下,陰影將林軒完全籠罩。
“林軒,”張豪的聲音帶着一種刻意的平和,反而更顯危險,“聽說你最近運氣不錯,總能找到些……好貨色?”
林軒心中警鈴大作,但面上卻適時地露出惶恐和茫然,抬起頭,怯生生地回答:“張……張頭領,我……我就是瞎挖,能混口飯吃就知足了……”
“是嗎?”張豪蹲下身,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林軒的眼睛,那只戴着皮質護腕的手,有意無意地搭在了腰間的鞭柄上,“可我咋覺得,你小子的眼神,跟剛來時不一樣了。藏着東西了?”
就在這時,礦洞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轟鳴和動,夾雜着礦奴驚恐的尖叫和某種尖銳刺耳的嘶鳴!
“不好!是‘地火蜈蚣’!快跑啊!”
人群瞬間炸鍋,礦奴們像無頭蒼蠅般向洞口涌去。張豪臉色一變,也顧不得再盤問林軒,罵了一句髒話,轉身就朝着動源頭沖去,顯然是想穩住局面,或是趁機撈取地火蜈蚣身上珍貴的材料。
混亂中,林軒卻沒有立刻隨波逐流。他的目光穿透慌亂的人群,精準地鎖定了礦洞岩壁某處——那裏,因爲剛才的震動,幾塊鬆動的岩石滑落,露出後面一小片閃爍着奇異藍光的晶簇!
“星輝藍銅!”林軒的心髒猛地一跳。這是一種蘊含遠比幽熒石精純星辰之力的稀有礦石,對他而言無異於天降甘霖!
機會稍縱即逝!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地火蜈蚣吸引,林軒如同鬼魅般逆着人流竄出,撲向那片藍光。他指尖星力微吐,迅速而無聲地將幾塊最大的星輝藍銅撬下,塞入懷中最隱蔽的口袋。
然而,就在他得手準備撤離的瞬間,一道陰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嘿嘿,果然有好東西!小子,把東西交出來,老子可以考慮給你留個全屍!”
林軒身體一僵,緩緩轉身。只見三個平裏跟着張豪廝混、面相凶惡的礦奴,呈品字形堵住了他的退路。爲首那人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有着星徒四重的修爲,另外兩人也是星徒三重。他們顯然是張豪的眼線,一直盯着林軒,此刻終於露出了獠牙。
退路已絕,懷中的星輝藍銅如同烙鐵般滾燙。林軒深吸一口氣,眼中最後一絲怯懦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冷靜和決絕。
“想要?”他輕輕吐出兩個字,右手緩緩握上了在腰後、那柄用廢棄鎬頭磨成的簡陋骨刀。
刀疤臉獰笑一聲,率先撲了上來,五指成爪,直取林軒咽喉,帶起一股惡風:“找死!”
另外兩人也同時從兩側夾攻,拳風呼嘯。
避無可避,唯有一戰!
林軒瞳孔微縮,體內《星河帝經》的基礎法門瘋狂運轉,丹田星盤震顫,剛剛吸收的幽熒石之力與懷中的星輝藍銅產生微弱共鳴。他沒有選擇硬拼,而是施展出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練出的詭異步法,身體如同沒有骨頭般猛地一扭,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刀疤臉的利爪。同時,手中骨刀劃出一道刁鑽狠辣的弧線,不是迎向刀疤臉,而是直刺左側那名實力稍弱礦奴的腋下空門!
“噗嗤!”
骨刀雖簡陋,但在林軒精準的星力加持下,鋒利無比,瞬間沒入那名礦奴的軟肋。那人慘叫一聲,攻勢頓消。
刀疤臉見狀又驚又怒,攻勢更猛。林軒借助狹窄地形,且戰且退,骨刀與對方的爪風、拳影不斷交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他修爲雖略遜,但戰鬥意識遠超對手,總能以最小代價化解危機,甚至偶爾反擊,在刀疤臉和另一名礦奴身上留下淺淺傷口。
但終究是以一敵二,修爲有差,幾個回合下來,林軒的左臂被刀疤臉的爪風掃中,衣袖撕裂,留下幾道血痕,辣地疼。他懷中的星輝藍銅,也因爲劇烈的動作,散發出的能量波動越來越明顯。
“速戰速決!”林軒心念電轉。他故意賣了個破綻,口空門大開。刀疤臉果然上當,狂喜着一爪掏來。就在利爪即將臨體的瞬間,林軒眼中寒光一閃,不退反進,身體如同遊魚般貼着對方的胳膊滑入中宮,右手骨刀如同毒蛇出洞,直刺刀疤臉的心窩!
這一下變故太快,刀疤臉本來不及反應,眼中瞬間被驚恐填滿。
然而,就在骨刀即將貫入其身體的刹那——
“夠了!”
一聲冷喝如同驚雷炸響。一股強大的星力威壓驟然降臨,星徒六重的靈壓如同無形巨石,轟然壓在林軒身上,讓他動作瞬間僵滯!
是張豪!他不知何時已解決了地火蜈蚣,去而復返,正站在不遠處,面色陰沉地看着這邊。他的目光掃過地上受傷呻吟的手下,又落在林軒手中滴血的骨刀和他那明顯鼓脹的懷中,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和意。
“小,看來老子還是小看你了。”張豪一步步近,裂金手緩緩抬起,指尖泛起金屬般的寒光,“把你身上的秘密,還有懷裏的東西,都交出來。不然,老子讓你嚐嚐什麼叫生不如死!”
強大的靈壓讓林軒呼吸艱難,骨骼都在咯吱作響。懷中的星輝藍銅似乎也感應到危機,微微發燙。
絕境!
林軒的嘴角卻緩緩勾起一抹近乎瘋狂的弧度。他感受到,丹田內的星盤,正因爲這生死一線的壓迫和懷中星輝藍銅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起來,傳出一股更加龐大、更加飢渴的吞噬欲望。
或許……可以賭一把!
他抬起頭,毫無畏懼地迎上張豪充滿意的目光,一字一頓:
“你,也,配?”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