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漸息,暴雨轉爲淅淅瀝瀝的細雨。廢礦坑深處,林軒癱倒在泥濘中,渾身衣物盡碎,皮膚表面覆蓋着一層灰黑色的黏膩雜質,散發着刺鼻的氣味。他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周身撕裂般的劇痛,卻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在這極致的痛苦之下,一股前所未有的蓬勃生機正在涌動。
他內視丹田,心中震撼難以言表。那原本布滿了蛛網般裂紋的灰色星盤,此刻表面竟彌合了大半,只剩下幾道最爲深邃的裂痕尚未完全消失。星盤緩緩旋轉,散發出溫潤而凝實的銀光,其中更有一絲發絲般纖細的銀色電光不時流竄,散發出令人心悸的爆裂氣息。原本涓涓細流般的星力,此刻已壯大如溪流,奔騰不息,帶着一絲微弱的麻痹感,流經之處,受損的經脈仿佛被雷霆之力淬煉過,傳來陣陣灼熱與酥麻。
星徒三重!
不僅修爲突破,星力更是產生了質變,蘊含了一絲天雷的屬性。林軒嚐試握緊拳頭,骨節發出噼啪輕響,一股遠超從前的力量感充盈全身。他甚至感覺,自己的靈覺也敏銳了許多,雨水滴落的聲音,遠處礦坑深處細微的蟲鳴,都清晰可辨。
“這雷霆淬體,果然險中求富貴!” 林軒掙扎着坐起,不顧渾身污穢,眼中閃爍着狂喜與心有餘悸的光芒。方才那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觸摸,若非丹田內的禁忌星盤關鍵時刻發威,他早已被那絲天雷之力撕成碎片。
他不敢怠慢,立刻盤膝坐好,運轉《星河帝經》中鞏固修爲的法門,引導着新生的、帶有一絲雷霆屬性的星力在體內循環,滋養肉身,修復暗傷。
次清晨,雨過天晴。林軒悄然返回礦奴聚居的破敗棚戶區,換上一身淨衣物,將昨夜的一切痕跡深埋心底。他看上去與往常並無不同,甚至刻意將氣息壓制在星徒二重巔峰,唯有那雙眸子,開闔間偶爾閃過一抹極難察覺的銀芒,銳利如電。
然而,礦場的氣氛卻明顯不同往。巡邏的守衛數量增加了近一倍,個個神色肅,眼神如鷹隼般掃視着每一個礦奴。監工張豪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帶着親信在礦區內四處巡視,目光尤其多在林軒這類“不安定”因素身上停留。
“聽說了嗎?昨晚礦場東邊的老礦坑好像有異常,打雷的時候地都震了!”
“可不是,張頭今天跟吃了似的,好幾個兄弟因爲一點小事就被鞭子抽了。”
“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或者,找人?”
細微的議論聲傳入林軒耳中,他心中凜然。看來昨夜鬧出的動靜不小,雖然地處偏僻,但仍引起了上面的警覺。張豪的反應,更像是懷疑有人觸動了某些他不願人知的秘密。
“都他媽給我打起精神!”張豪的咆哮聲在工地上回蕩,“今天每人份額加三成!完不成的,鞭子伺候!還有,都給老子把招子放亮點,發現有誰行爲鬼祟,或者身上有傷的,立刻上報!隱瞞不報者,同罪論處!”
命令下達,礦奴們噤若寒蟬,氣氛壓抑到了極點。林軒低下頭,默默揮動鎬頭,心中冷笑。加派守衛,加大工作量,無非是想用高壓出可能存在的“異常”。這張豪,看來是心裏有鬼。
一天的勞作在高度緊張中度過。林軒刻意表現得比平時更吃力,額角出的汗水混着泥灰,看起來狼狽不堪。他暗中觀察,發現張豪的親信果然在暗中留意幾個平表現扎眼或最近有過沖突的礦奴,包括他自己。
傍晚收工,就在人群拖着疲憊身軀返回棚戶區時,異變再生!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礦坑西北角的廢棄巷道內傳出,緊接着是驚慌失措的奔跑和呼喊聲。
“死……死人了!”
“是王老五!他……他變成屍了!”
人群瞬間動起來,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張豪帶着守衛迅速趕到,粗暴地驅散人群,封鎖了巷道入口。林軒憑借過人目力,遠遠瞥見巷道深處,一具蜷縮的礦奴屍體,形容枯槁,血肉癟,仿佛被什麼東西吸盡了精氣,死狀與之前那頭岩蠍巢旁發現的涸妖獸屍骸極爲相似!
一股陰冷、邪惡的氣息,若有若無地從巷道深處彌漫出來。
張豪臉色鐵青,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懼,他厲聲喝道:“慌什麼!肯定是招惹了地底深處的陰穢之物!把這地方給我封死!誰也不準再靠近!”
然而,林軒的感知遠超常人。在那股陰邪氣息之中,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的星辰之力的波動!這波動,與他懷中那枚得自岩蠍巢的暗紫色“幽熒石”隱隱共鳴!
“不是陰穢之物……”林軒心中巨震,“是星辰之力!但卻是……充滿死寂與吞噬意味的星辰之力!”
難道這礦坑深處,除了那可能存在的“星流教團”的陰謀外,還隱藏着其他與星辰相關的秘密?這詭異的死亡,是意外,還是某種存在被昨夜自己的雷霆淬體所驚動?
他感到一張無形的網似乎正在收緊。張豪的搜查,詭異的屍,以及那深藏地底、可能與“星鑰”、“域外之門”相關的巨大秘密……這一切,都預示着他無法再像以前那樣低調隱忍了。
當晚,林軒沒有再去廢礦坑,而是在棚屋內繼續鞏固修爲,同時將靈覺提升到極致,警惕着周圍的任何風吹草動。子夜時分,一陣極其輕微、幾乎融入夜風的腳步聲在他棚屋外停下。
來了!
林軒屏住呼吸,骨刀悄然滑入掌心,星力內蘊,引而不發。
“吱呀——”
棚屋的木門被輕輕推開一道縫隙。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滑入,帶着一股淡淡的、與礦場格格不入的檀香氣味。
借着窗外微弱的星光,林軒看清了來者。並非張豪或其手下,而是一個身穿灰色鬥篷、面容籠罩在陰影中的人。此人身材不高,動作輕盈,氣息晦澀難明,給林軒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
灰衣人目光掃過簡陋的棚屋,最後落在盤坐於草鋪上的林軒身上,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你,就是林軒?”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