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市,林氏藥圃。
深秋。
送走今天最後一位客人,林硯反手鎖上診室的門。
白大褂口袋裏的手機就瘋狂震動起來。
她瞅了眼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挑眉劃開接聽。
那邊的聲音劈頭蓋臉砸過來:“林小硯!快交代!你真把他睡了?!”
她走到洗手池邊,剛打開水龍頭。
水龍頭譁譁作響。
林硯單手擠出消毒液。
慢條斯理地搓着手,指縫、指甲、腕骨,每一處都仔細揉搓過去。
“嗯。”
“就嗯?!”蘇瑜的聲音幾乎要沖破聽筒,
“他知不知道是你?”
“不知道。”林硯關掉水,扯了張紙巾擦手,
“沒開燈,他沒看清。他當時意識不清。”
電話那頭倒吸一口氣,然後是壓低的、混雜着震驚和興奮的聲音:
“你夠狠。”
“林硯,我真沒想到你能出這種事。”
蘇瑜是林硯上學時認識的,一起讀了大學四年,林硯讀的中醫方面的,蘇瑜念的是珠寶設計方面的。
蘇瑜一直就感覺林硯喜歡晏明丞。
因爲林硯偶爾會向他問晏明丞的行蹤。
但也只是偶爾看看。
沒有接觸。
這幾天怎麼跟轉變了性子一樣,發出如此強烈的攻勢。
雖然蘇瑜沒想通,但是閨蜜做的應該是對的吧。
林硯沒接話,走到窗邊。
庭院裏的竹影在午後的風裏搖晃,在她白大褂上投下斑駁的光。
白大褂領口鬆了兩顆扣子,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頸,發尾沾着點剛洗過的氣,隨意搭在肩後。
她抬手將垂到頰邊的碎發別到耳後,露出小巧的耳垂。
“要是換個位置,”蘇瑜換了個語氣,帶着戲謔。
“有個男的暗戀你好多年,趁你神志不清把你睡了,第二天拍拍屁股走人,你怎麼想?”
玻璃窗映出她模糊的倒影,琥珀色的瞳仁在光裏泛着淺淡的光澤,眼尾自然上挑的弧度此刻軟了些,唇瓣抿成淺粉的直線。
診室很安靜,只有遠處藥圃裏夥計翻曬藥材的窸窣聲。
“送他進去。”她輕聲說。
“你還知道啊!”蘇瑜笑了,笑聲裏卻沒什麼責備的意思,“那你打算一輩子不讓他知道?”
“他查不到我。”林硯轉身走回辦公桌。
“酒店那層監控當時是壞的,我確認過。
沒指紋,沒毛發,沒留下任何指向我的東西。”
她仔細檢查了的。
淨淨,她連頭發都帶走了。
的感覺真是不錯。
“他查他的,與我無關。”
她頓了頓,拉開抽屜,裏面躺着一枚鉑金袖扣,在昏暗光線下泛着冷光。
那是晏明丞的袖扣。
那晚離開時,她在床腳撿到的。
鬼使神差地,沒放回去。
“行吧,你心裏有數。”蘇瑜嘆了口氣,
“不過姐妹還是得提醒你,玩火小心燒身。晏明丞那人……嘖,不好惹。”
“我知道。”
那也得他查的出來。
掛斷電話,林硯靠進椅背,閉上眼睛。那枚袖扣在她指間翻轉,冰涼的金屬觸感貼着皮膚。
晏先生,又見面了。
得找個機會制造一點接觸,才能繼續發展下去。
——
昨夜的雨。
是後半夜砸下來的。
暴雨抽打着酒店高層的玻璃幕牆。
發出急促又沉悶的撞擊聲,像某種失控的心跳。
走廊盡頭,那間占據半層樓的總統套房門外,厚重的猩紅地毯吸走了所有腳步聲。
林硯站在門前,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門把。
她本來是打算是在慶功宴遠處看看晏明丞過的如何。
但突然發現他的狀態不對。
據她從醫多年判斷。
應該是是被下了藥。
然後她有點擔心,就悄悄的跟到這裏來了。
然後這家酒店剛好是閨蜜蘇瑜家的產業,她也就順利拿到了門卡。
晏明丞出身頂級商業世家,是晏氏集團現任掌權人。
其家族產業遍布地產、金融及科技領域,在商界基深厚、影響力卓著。
是公認的頂尖豪門核心人物。
他以凌厲果決的手腕接手集團,短短數年推動多項跨國並購,精準布局新興產業,將家族事業推向新高度。
至於爲什麼今天爲什麼被下了藥。
可能剛從國外回來。
不清楚國內的小動作。
等他醒了自己查吧。
她得忙活起來了。
門鎖傳來極細微的“咔噠”一聲,沒入狂暴的雨聲裏。
林硯推門進去,濃重的黑暗和一股異常燥熱的空氣撲面而來,夾雜着昂貴的雪茄餘燼。
套間極大,客廳空無一人,只留一盞昏黃的壁燈,將昂貴家具的輪廓切割成沉默的巨獸。
那股灼人的熱意和紊亂的喘息,是從緊閉的臥室門後溢出來的。
林硯沒開燈,赤腳踏過冰涼的大理石地面,走向臥室。
越近,那喘息聲越重,像受傷困獸的掙扎,壓抑着瀕臨爆發的痛苦。
推開臥室門。
黑暗更沉。
只有城市遙遠的霓虹透過沒拉嚴的窗簾縫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慘淡的、晃動的微光。
勾勒出床邊一個高大的身影。
晏明丞。
此刻他靠坐在床沿,頭顱低垂,一手死死抵着劇烈起伏的口。
另一只手攥緊了身下昂貴的絲絨床罩。
指節繃出青白的顏色。
昂貴的襯衫領口被扯得凌亂。
露出鎖骨和一片汗溼的膛,在微弱的光下泛着不正常的水色。
平裏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此刻溼漉漉地搭在額前,遮住了眼睛。
但那緊繃的下頜線,和即使在如此狼狽中依舊挺直的脊背,還是透出一股不容錯辨的鋒銳。
空氣裏屬於他的氣息霸道而滾燙。
卻又被藥力催得混亂、暴烈,充滿了危險的失控感。
林硯靜靜看了兩秒。
好性感。
這破碎感絕了。
是治呢?
還是睡呢?
趁別人意志不清醒,睡了別人,不好吧?
林硯感覺欲望和理智在拉扯。
從隨身的小包裏摸出一個扁平的皮夾。
展開,裏面並排躺着數細如牛毛的銀針,在窗外掠過的車燈下閃過寒星似的光。
她走到他面前。
男人似乎察覺到了入侵者,猛地抬起頭。
黑暗中對上一雙眼睛。
眸色極深,此刻卻因藥力染上駭人的血絲,如同燒紅的炭,裹着迷亂的漩渦,死死鎖住她。
那目光裏沒有焦距,只有本能般的警惕和一種幾乎要噬人的熱度。
“誰?”
聲音嘶啞得厲害,從喉嚨深處碾出來,帶着瀕臨斷裂的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