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泠心跟在管家身後，一邊往正廳走，一邊看着周圍的陳設布置。
正門到正廳的這一段路，以前只用了少量的植物做點綴，現在卻是多出了兩個大花壇。
正值三月，海棠盛放，朵朵增采，和顧泠心記憶中的風格很不相同。
“家裏的布置變化很大呢。”
管家立刻躬身回應，“是的，夫人覺得以前的布置太過素雅冷清了些，所以就命人增了兩個花壇。”
顧泠心點點頭，算是回應。
“我記得，父親當年在正院中種了兩棵香樟，怎麼也不見蹤影了。”
管家看顧泠心一直在四處看，就猜到會問那兩棵樹。他額頭汗直冒，勉強笑笑，“夫人說正院土質一般，讓人移到後院，好生養着了。”
顧泠心有些疑惑，當年明明說這兩棵香樟要一直在前院栽着，怎麼突然又說土質不好，移走了。
不過，顧泠心也注意到了洛管家頭上的細汗，不想再爲難他，只等着到了正廳直接問父母。
管家見顧泠心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意思，才勉強鬆了一口氣，暗暗加快腳程，只希望趕緊把大小姐送到侯爺與夫人身邊。自己也不用繼續受苦，擔心說錯什麼話。
剛到正廳門前，就聽見裏面傳來少女的笑聲，清脆好聽，如同掛在窗沿的風鈴般。
顧泠心微微皺眉，心中有些不舒服。
她想回頭問問管家，管家卻已經朝她行了一禮，然後立刻上前稟報。
正廳裏，侯夫人不知道在和人說着什麼，面上帶笑，心情極好。
見管家進來，便象征性問了句，剛剛門口巨大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管家低頭回答了句什麼，侯夫人先是驚愕了一瞬間，然後就立刻往門外來。
“泠心，我的女兒，你怎麼回來了。”
侯夫人三步並兩步，就來到了顧泠心的近前，上上下下地看着自己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兒。
永安侯比夫人慢了兩步，站在侯夫人身後幾步看着顧泠心，一臉欣慰。
顧泠心兩手抱拳，給侯爺夫人作揖。
“女兒自師門歸來，拜見父親母親！”
永安侯開心地合不攏嘴，“好好好，回來就好，快些進廳來。”
侯夫人更是攜着顧泠心的手，進了正廳。
正廳裏擺着餐桌，丫鬟小廝在周圍站了一片，餐桌前站着一個與顧泠心年齡相仿的姑娘。
她眉眼帶笑，想來便是剛剛那陣好聽笑聲的主人。
見顧泠心進來，那姑娘站起身來，盈盈一拜，“恭賀姐姐回還。”
顧泠心挑了挑眉，看來傳福嘴裏說的侯府小姐，應該就是這一位了。
所謂的侯府唯一的小姐。
剛剛她見到父母一時激動，也忘了這些，現在想起來，自然要問個明白。
“不敢當不敢當，不曾聽說，我多了個妹妹呢。”
顧泠心望向侯夫人。
侯夫人的笑兩聲。
“泠心倒是會開玩笑了。她是咱們家一個遠親的女兒，父母都已經去了，無依無靠的，我憐她身世，便接回來養着了。”
侯夫人拉着顧泠心行至那女子近前。
“她叫蓮塘，比你小一歲，你喚她妹妹便好了。”
顧泠心心中有些不痛快。
她是侯府的正經小姐，從晴洛山遠道回來，沒人迎接，父母竟然在陪一個外人。
不過看着侯夫人一臉的欣喜，她還是按捺住自己的情緒，扯出一個笑容，“妹妹。”
尹蓮塘立刻乖巧應了一聲。
“今是蓮塘的生辰，我正與你父親給她慶賀，不想，你就回來了，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我們一家，也算是齊全了。”
說着，侯夫人就要拉着顧泠心落座，張羅着下人給顧泠心上餐具。
侯爺已經坐下，尹蓮塘乖乖看着侯夫人和顧泠心的動作，等着她們坐了自己才坐。
顧泠心瞟了一眼餐桌上已經吃了一半的飯菜，心中的煩躁達到了頂點。
她沒有順着侯夫人的力道坐下，反而直直杵着。
“這飯菜都已經用了一半了，今我回來，竟然也不等我。”
侯夫人的表情帶了些嗔怪，“你這孩子，都是一家人，還挑起這個了，菜涼了不就不好吃了。你若是覺得不夠，我讓廚房再去給你做幾個菜就是了。”
顧泠心見侯夫人滿不在乎，只覺得又委屈又憤怒，“我離家十年，今歸來，母親都不曾派一個人去門口迎我一迎。倒是有時間蓮塘妹妹慶賀生辰了。”
她已經在努力控制自己了，但話出了口，才發現，裏面全是幽怨嫉妒。
實在是顯得小家子氣。
可是她已經有十年沒有見到父親母親了，她原本想着，即使不是大擺排場，最起碼，也是溫馨美好。
完完全全沒有想到，自己的歸家倒像是給別人慶賀生的添頭了。
顧泠心話音一落，尹蓮塘侯夫人的臉色便從喜悅到尷尬，隨即蒙上一層薄怒。
“泠心，你不要這樣，你都十……十六了，怎麼也該明些事理了，實在不應該做出這副樣子。”
侯夫人眉心輕蹙，話裏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她該拿出姐姐的樣子來，不要爲了這些小事和尹蓮塘計較。
永安侯看了侯夫人一眼，隨即又看向顧泠心。
“泠心，今是蓮塘生辰，她在咱們家長大，幫她慶賀一番，也是常理。你離家十年，自然不能一頓家宴打發了，你先在家中休息幾，父親與母親爲你大辦一場接風宴可好？”
顧泠心看向永安侯。
她知道，這是父親在給自己台階下，母親是長輩，論理她實在沒有什麼立場來責備母親的選擇。
母親若真不想給她慶賀，她自己也不應該有什麼怨言的。
只是，她實在是有些抑制不住的失落。
一桌子的好飯好菜，都不是給她準備的。
這與她想象中的場景實在是相去甚遠。
尹蓮塘仍然乖巧地站在桌前，沒有要落座的意思。
但時不時撇過來的一眼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了。
在這個家裏，你早就沒有了應該有的位置，現在不過是頂着侯府大小姐的名號罷了。
顧泠心被尹蓮塘搞得十分煩躁，連永安侯的話也沒應。
沒忍住，狠狠回瞪了她一眼。
侯夫人一直在觀察着顧泠心，這會兒自然瞅見了她的動作。
“蓮塘，你快坐下，哪有小壽星一直站着的道理。”
她不知道顧泠心到底要鬧到什麼，不過她卻是不會由着她的性子。
這樣任性的孩子就該冷着，讓她們知道知道自己有幾斤重量，也免得後造次。
尹蓮塘抬頭，小心翼翼看了看顧泠心，“姐姐未曾落座，蓮塘不敢逾矩。”
侯夫人這才又瞥了一眼顧泠心，“泠心，你也快些坐吧。在這站着，大家都沒有辦法好好吃飯。”
顧泠心此刻什麼也吃不下。
她忽然覺得很累，即使是沒有吃東西一連騎了幾個時辰的馬，也沒有現在這麼累。
“泠心一路顛簸，着實勞累，先回去休息了。”
顧泠心不想再留在這裏，就準備往外走。
侯夫人放下了自己的筷子，“慢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