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強撲過來的勢頭很猛,帶着一股子在鄉下打老婆練出來的狠勁兒。
那張黑臉上滿是猙獰,口水飛濺,嘴裏含糊不清地吼着:“打!打死不聽話的婆娘!”
周圍的食客嚇得紛紛後退,有的女同志甚至捂住了眼睛,不敢看接下來慘烈的一幕。
在所有人眼裏,姜苒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下一秒就要被這頭瘋熊撕碎。
然而,姜苒的眼神裏沒有一絲恐懼。
只有冷靜。
極致的冷靜。
就在那只髒手即將觸碰到她發梢的刹那,姜苒猛地向左側滑了一步。
動作輕盈,快如閃電。
王大強撲了個空,巨大的慣性讓他收不住腳,整個人向前踉蹌沖去。
“譁啦!”
姜苒手中的茶杯,毫不猶豫地潑了出去。
滾燙的茶水,精準無誤地潑在了王大強的臉上。
“嗷——!!!”
一聲豬般的慘叫響徹整個紅濱飯店。
王大強捂着臉,痛苦地在原地蹦躂,那張原本就醜陋的臉被燙得通紅,皮都要禿嚕一層。
“疼!疼死俺了!”
他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亂撞,一頭撞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稀裏譁啦——”
那一桌剛上好的盤子碗筷碎了一地,湯湯水水灑滿了他一身。
這一變故,發生得太快。
快到馬建國和劉翠芬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寄予厚望的“武力擔當”就已經倒下了。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個站在一片狼藉中,卻連衣角都沒亂一下的女孩。
姜苒手裏還捏着那個空茶杯,神情淡漠,仿佛剛才潑出去的不是滾水,而是一杯涼白開。
“馬建國,劉翠芬。”
姜苒的聲音清冷,穿透了王大強的哀嚎聲,清晰地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這就是你們給我找的‘知冷知熱’的好對象?”
她指着地上打滾撒潑、見人就咬的王大強。
“一個一言不合就動手,連燙傷都能發狂的瘋子?”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相親’?我看這是謀吧!”
“你……你……”
劉翠芬看着滿地打滾的侄子,心疼得直哆嗦,指着姜苒的手指都在發抖,“你個小畜生!你敢潑他!那是你男人!你反了天了!”
“我男人?”
姜苒冷笑一聲,猛地將手裏的茶杯摔在地上。
“啪!”
瓷片飛濺。
這一聲脆響,把劉翠芬嚇得一縮脖子。
“我姜苒,父親是烈士,我是烈士遺孤!我的婚姻,受國家法律保護!誰給你們的狗膽,敢不經過我同意,就私自把我說給一個傻子?”
姜苒往前近一步,氣勢人。
“你們收了那三百塊黑心錢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們這是在犯罪?!”
“胡說!什麼黑心錢!那是彩禮!”
馬建國見事情鬧大,急得滿頭大汗,站起來試圖用嗓門壓過姜苒,“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爸不在了,我們是你長輩,就有權做主!這婚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他這是徹底撕破臉了。
反正今天已經鬧開了,要是不把姜苒壓下去,他們馬家就真的完了。
“大強!別嚎了!”
馬建國沖着地上的王大強吼道,“那是你媳婦!她燙你,你就把她抓回去!只要進了洞房,她就老實了!”
王大強雖然傻,但也聽懂了這句慫恿。
疼痛激發了他的。
他從地上爬起來,滿臉是油湯和紅腫的水泡,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打死……打死你!”
他隨手抄起旁邊的一把實木椅子,高高舉起,朝着姜苒就砸了過來。
這一下要是砸實了,不死也得殘廢。
“啊!快跑!”
周圍有人尖叫出聲。
姜苒卻沒跑。
她知道,這種時候跑沒用。
這傻子已經瘋了,必須讓他徹底失去行動能力。
她迅速後退,借着一張圓桌作爲掩體。
就在椅子砸在圓桌上,木屑橫飛的那一刻。
姜苒抓起桌上的一瓶醋,看準時機,對着王大強的眼睛就滋了過去。
“滋——”
酸醋入眼,那滋味比滾水還要鑽心。
“嗷嗚——”
王大強再次捂着眼睛慘叫起來,手裏的椅子也沒拿穩,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腳面上。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
王大強抱着腳,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地,疼得直翻白眼,再也爬不起來了。
這下,馬建國和劉翠芬徹底傻眼了。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動起手來竟然這麼狠,這麼準!
這哪裏是只小白兔,這分明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還有誰?”
姜苒手裏拎着剩下的半瓶醋,目光掃過馬建國夫婦。
那眼神,冷得像冰,利得像刀。
馬建國腿肚子一軟,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劉翠芬更是嚇得躲到了桌子底下,連大氣都不敢出。
飯店經理這時候終於帶着幾個保安沖了過來。
“什麼!什麼!敢在國營飯店鬧事,都想進局子嗎?”
經理是個胖子,看着滿地狼藉,氣得臉上的肉都在抖。
“經理,您來得正好。”
姜苒放下醋瓶,拍了拍手,臉上的凶狠瞬間收斂,換上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卻強忍着不哭的堅強模樣。
“我是軍區大院姜振國烈士的女兒。這兩個人……”
她指着馬建國夫婦,“打着‘相親’的名義,收受巨額賄賂,企圖強行將我拐賣給這個有暴力傾向的精神病患者。剛才這個瘋子還要拿椅子砸死我,我是爲了自衛才反擊的。”
她指了指周圍的食客,“大家都可以給我作證。”
“對!我們都看見了!”
“是那個傻子先動的手!這姑娘差點沒命!”
“那兩口子太不是東西了!一直慫恿傻子!”
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正義感在這個年代也是爆棚的。
大家紛紛站出來指責馬家夫婦。
經理一聽“烈士女兒”、“拐賣”、“暴力行凶”,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這可是惡性案件啊!
“把門關上!誰也不許走!”
經理當機立斷,指着馬建國和劉翠芬,“把這兩個人,還有地上那個,都給我看住了!小劉,快去報警!”
“不用了。”
門口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
“警察已經到了。”
衆人回頭。
只見幾個穿着白色制服的公安,正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領頭的,是一個國字臉的中年公安,眼神銳利如鷹。
他身後,還跟着兩個帶着紅袖章的糾察。
馬建國一看到那身制服,整個人就像是被抽了脊梁骨,癱軟如泥。
完了。
徹底完了。
姜苒看着走進來的公安,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她不僅報了警。
她還在電話裏特意強調了“烈士遺孤”、“買賣人口”、“軍區家屬”這幾個關鍵詞。
這種buff疊滿的案子,出警速度絕對是光速。
“誰是姜苒?”
領頭的公安環視一周。
“我是。”
姜苒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地站了出來。
“是你報的警?”
“是。”
姜苒指着馬建國,“我實名舉報,原部隊後勤處科長馬建國及其妻子劉翠芬,涉嫌拐賣婦女、詐騙彩禮、教唆行凶。證據就在那傻子身上,他兜裏,應該還揣着馬家給的定親信物。”
公安走到還在哼哼唧唧的王大強身邊,伸手在他兜裏一摸。
掏出了一個紅布包。
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塊老式的上海牌手表。
那是姜苒父親的遺物!
姜苒的瞳孔猛地一縮。
這塊表,自從父親犧牲後就不見了,她一直以爲是遺失在戰場上了。
沒想到,竟然是被馬家偷走了,還拿來當了賣她的定金!
“這是我爸的遺物!”
姜苒的聲音顫抖着,這次不是演戲,是真的憤怒。
那是父親留給她唯一的念想啊!
“好啊,真是好大的膽子!”
公安的臉色瞬間黑透了,“連烈士遺物都敢偷,都敢倒賣!給我帶走!”
咔嚓!
冰冷的手銬,直接拷在了馬建國和劉翠芬的手腕上。
“冤枉啊!公安同志,這是誤會!這是家務事啊!”
劉翠芬哭天搶地,拼命掙扎,“我們是親戚!是相親!不是買賣!”
“是不是買賣,回局裏說!”
公安本不聽她狡辯,像拖死狗一樣把兩人拖了出去。
至於那個王大強,也被兩個壯實的公安架了起來,拖上了警車。
紅濱飯店門口,圍滿了看熱鬧的群衆。
看着馬建國夫婦被押上警車,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叫好聲。
“活該!這種黑心肝的,就該槍斃!”
“欺負烈士孤兒,也不怕遭雷劈!”
姜苒站在台階上,看着警車呼嘯而去。
陽光灑在她身上,卻照不暖她眼底的寒意。
馬家,這回是徹底栽了。
偷盜烈士遺物,拐賣婦女,教唆行凶。
數罪並罰。
這牢飯,他們是吃定了。
但這還不夠。
姜苒摸了摸口袋裏那塊失而復得的手表,指尖劃過冰冷的表盤。
馬鳴。
那個在部隊裏提了,正等着房子結婚的馬家兒子。
既然父母都進去了,做兒子的,怎麼能獨善其身呢?
斬草,就要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