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空氣裏彌漫着一股陳舊灰塵和血腥氣混合的黴味,吸進肺裏,帶着沉甸甸的涼。林霖蜷在牆角,把自己縮得很小,幾乎要嵌進冰冷的牆壁裏去。胃裏那把鈍刀又開始一下下地絞,冷汗浸透了身上那件洗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舊T恤,黏膩地貼着他嶙峋的脊背。

喉頭猛地涌上一股強烈的鐵鏽味,他死死咬住下唇,卻還是有溫熱粘稠的液體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溢出,沿着蒼白的皮膚滑落,滴在肮髒的水泥地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門外腳步聲雜亂地近,鐵鎖哐當作響。光線爭先恐後地涌進來,刺得他閉上眼。

“賤種!還當自己是少爺要八抬大轎來請嗎?”繼母尖利的聲音刮擦着耳膜,“趕緊滾出來!趙家的人到了,別擺出這副死樣子給我們林家丟臉!”

林父的身影堵在門口,遮住了大半光線,陰影沉甸甸地壓下來。他看着角落裏蜷縮成一團、還在微微發抖的兒子,眼神裏沒有半分溫度,只有毫不掩飾的厭棄和不耐煩:“聽見沒有?能替林家抵債,是你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別不知好歹!”

福氣?林霖想笑,嘴角剛一動,更多的血沫就嗆咳出來,帶來一陣撕裂般的痛楚。他試圖撐起身體,但全身的骨頭像是被拆散了重裝過,每一處都在尖叫抗議。昨晚那頓暴打留下的傷口在冰冷的空氣裏重新蘇醒,辣地疼。

兩個傭人粗魯地把他從地上拽起來,幾乎是將他拖出了小黑屋。久違的天光刺得他雙眼生疼。

院子裏,一輛線條冷硬的黑色轎車無聲地停着,像一頭蟄伏的獸。車門旁站着兩個穿着黑色西裝、面無表情的男人。

林父最後一步跨到他面前,壓低了的聲音帶着十足的警告,像毒蛇吐信:“記清楚了,你骨頭縫裏流的還是林家的血!去了趙家,安分點,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別動那些不該動的心思!否則,有你好看!”

林霖低垂着眼瞼,長長的睫毛在慘白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他沒說話,只是極輕微地點了一下頭。反抗的力氣,早在無數次徒勞的掙扎和昨夜幾乎致命的毆打中耗盡了。

他沒什麼可帶的。一個舊得脫線的帆布包,裏面塞着幾件洗得發白、邊角磨損得厲害的換洗衣物,還有一小瓶最便宜的胃藥,已經見了底。這就是他的全部家當。

他被推搡着塞進車裏。車窗外的林家宅院飛快地向後掠去,那個他活了十八年、卻從未感受過一絲溫暖的地方,最終縮成一個模糊冰冷的小點,徹底消失。

車內空氣冰冷,帶着一種陌生的、昂貴的皮革和香氛味道。他僵坐在後排,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放得很輕,生怕弄髒了什麼。胃部的絞痛持續不斷,冷汗一層層地冒,他只能用手臂更緊地抵住腹部,咬緊牙關忍着。

車子駛入一扇巨大的鐵藝門,穿過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園林,最終停在一棟氣勢恢宏得如同城堡般的別墅前。鎏金的大門打開,裏面的奢華和空曠同時撲面而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鑑人,倒映出穹頂巨大的水晶吊燈,也倒映出他此刻狼狽渺小的身影。

一個穿着管家制服、神情一絲不苟的男人引着他往裏走。腳步聲在過分安靜的大廳裏回響,顯得格外突兀。

客廳中央昂貴的意大利真皮沙發上,坐着一個人。

趙楚葛。財經雜志和豪門傳聞裏永遠的主角。趙家說一不二的掌權人,年紀輕輕,手段卻以狠戾聞名。

他正低頭看着手機屏幕,側臉線條冷硬,下頜繃緊,似乎在處理什麼棘手的事務。林霖甚至不敢仔細去看他的模樣,只感到一股無形的、巨大的壓力籠罩下來,讓他幾乎窒息。

保鏢上前,低聲對趙楚葛說了幾句。

趙楚葛抬起頭。

那是一雙極其深邃銳利的眼睛,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在他身上掃過。從沾着灰塵和血漬的舊帆布包,到他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最後落在他還在不自覺輕微顫抖、努力站直的身體上。

那目光沒有任何情緒,純粹的審視,像在評估一件物品的成色和價值。

林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指尖掐進掌心。

幾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後,趙楚葛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平穩,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漠然:“安分守己。別死在我這兒就行。”

說完,他便重新低下頭去看他的手機,仿佛眼前這個人從未出現過。

懸到極致的心猛地墜了下去,卻不是輕鬆,而是落進一片更深的冰窖裏。林霖垂下眼睛,濃密的睫毛掩蓋住所有情緒。

管家示意他跟上,引着他走上寬闊的旋轉樓梯,穿過長得仿佛沒有盡頭的走廊,最終停在一扇位於最偏僻角落的房門前。

“這就是你的房間。沒有吩咐,不要隨意走動。”管家語氣平淡地交代完,轉身離開。

房間很淨,甚至稱得上雅致,有獨立的衛生間。但和樓下以及這一路經過的那些奢華空間相比,這裏簡單得像酒店的標間,冷清得沒有一絲人氣。

但對林霖來說,這已經足夠好,好到不真實。至少,這裏沒有隨時會落下的拳腳,沒有刻薄的咒罵。

他把那只寒酸的帆布包放在角落的地上,甚至不敢放在光潔的桌面上。胃部的絞痛一陣緊過一陣,提醒着他現實的殘酷。他抖着手拿出那瓶空了的胃藥,擰開蓋子,倒了半天,只倒出一點褐色的藥粉屑。

他靠着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到地上,把臉埋進膝蓋裏。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打溼,黏膩地貼在皮膚上。整個世界縮小到只剩下這一波波永無止境的鈍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疼痛稍微緩解了一點,變成了持續的、磨人的隱痛。喉嚨得發緊,他需要一杯熱水。

他掙扎着爬起來,扶着牆,極其緩慢地挪出房間。走廊鋪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聲音,兩壁懸掛的抽象畫色彩壓抑,整個空間安靜得可怕。

他憑着模糊的方向感摸索,只想找到廚房或者有飲用水的地方。

就在他幾乎要撐不住滑倒的時候,前面不遠處一扇虛掩的門裏傳來了壓低的談話聲,夾雜着“……林家……這次並購……”的字眼。

是趙楚葛在和別人談事情。

林霖猛地頓住腳步,心髒驟縮,下意識地想後退,想把自己藏回那個偏僻的角落。

可是已經晚了。

虛掩的門被從裏面猛地拉開。

趙楚葛站在那裏,似乎正要送客,一抬眸,恰好撞見走廊盡頭那個扶着牆、臉色慘白得像紙、身子搖搖欲墜的少年。

四目相對。

林霖在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裏,清楚地看到了驟然凝聚的冰冷風暴,以及一絲毫不掩飾的……被打擾後的厭煩。

走廊盡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林霖扶着冰冷牆壁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甲幾乎要掐進牆紙細微的紋理裏。胃部的絞痛在那一瞬間被更大的恐慌覆蓋,他清晰地看見趙楚葛眼中掠過的那絲被打擾後的陰鷙。

趙楚葛身後的客人也看到了他,目光帶着幾分審視和訝異,但很快便收斂,識趣地低聲告辭:“趙總,那我們先按剛才談的推進,細節部分我再發郵件給您確認。”

趙楚葛幾不可察地頷首,視線卻仍釘在林霖身上,像冰冷的探針。

客人帶着助理匆匆離開,厚地毯吸走了他們的腳步聲,走廊裏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

林霖垂下眼睫,試圖把自己縮得更小,降低存在感。他甚至不敢呼吸太重,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帶着一股奢華香料和消毒水混合的、屬於這裏的陌生味道,讓他陣陣發暈。

“我……”他張了張嘴,裂的喉嚨裏擠出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我想……找點水。”

趙楚葛沒說話,只是看着他。那目光沉甸甸的,壓得林霖幾乎要站不穩。他穿着昨天那件洗得發白的舊T恤,站在鋪着昂貴波斯地毯、懸掛着抽象派油畫的走廊裏,像一個誤入異次元的、格格不入的污點。

幾秒鍾後,趙楚葛似乎失去了興趣,或者覺得不值得爲這點小事浪費情緒。他什麼也沒說,轉身回到了書房內,門在他身後輕輕合上,沒有完全關嚴,留下一條縫隙,透出裏面溫暖的燈光。

但那縫隙,比完全緊閉的門更讓人心慌。

林僵在原地,進退維谷。找水的念頭早已被嚇退,他現在只想立刻回到那個偏僻的客房,把自己藏起來。

就在這時,之前那個一絲不苟的管家不知從哪裏無聲地出現,臉上依舊是那副標準的、沒有溫度的表情:“林先生,您的活動範圍僅限於您的房間以及一樓餐廳用餐時間。需要什麼,可以按鈴呼叫傭人。請不要在主人區域隨意走動。”

“對、對不起,”林霖臉色更白了一分,低聲道歉,“我不知道……”

管家沒有聽他解釋的意思,微微側身:“我帶你回房間。需要喝水的話,我會讓人送上去。”

“不用了……謝謝,我不渴了。”林霖立刻搖頭,幾乎是逃離般跟着管家往回走。

回到那間冰冷的客房,門一關上,他才敢大口喘氣,後背緊緊貼着門板,心髒跳得又急又亂。胃裏的鈍痛因爲剛才的緊張和驚嚇,再次囂張起來。他滑坐到地上,額頭頂着膝蓋,冷汗涔涔。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輕微的敲門聲。一個年輕的女傭端着一杯溫水和一小碟看起來就很軟糯的點心站在門口,語氣禮貌卻疏離:“林先生,管家吩咐送來的。”

林霖愣了一下,接過水杯。溫熱的溫度透過杯壁傳到掌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謝謝……”他低聲說。

女傭放下點心,沒有多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他看着那杯水和精致的點心,沒有動。這不是善意,只是規矩,是趙家不至於讓一個“物品”在眼前餓死渴死的最低程度的“管理”。他喝了一小口水,溫熱的水流劃過澀疼痛的喉嚨,稍微緩解了不適,但對胃部的絞痛效果甚微。

那碟點心,他最終沒有碰。不是因爲骨氣,而是長久的警惕和寄人籬下養成的習慣——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要拿,免得付出意想不到的代價。

這一夜,他蜷在雖然柔軟卻冰冷陌生的床上,睡得極不安穩。傷口在隱隱作痛,胃裏像揣着一塊冰,又像是有一把火在燒,冷熱交替。窗外偶爾傳來的車輛駛過礫石路面的聲音,都能讓他驚醒,心髒狂跳半天才能慢慢平復。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生物鍾就讓他睜開了眼。即使渾身酸痛,胃裏依舊不舒服,他還是掙扎着爬了起來。

在林家養成的習慣像刻在骨頭裏——他必須最早起床,準備一家的早餐,打掃衛生,稍有怠慢,等待他的絕不會是什麼好結果。雖然趙楚葛說了“安分守己”,但他不確定這裏的“安分”包不包括像個客人一樣睡到上三竿。

他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憑着模糊的記憶摸索到樓下。巨大的豪宅靜悄悄的,窗簾都拉着,只有壁燈散發着昏暗的光。他找到廚房,比林家整個客廳都大,設備嶄新鋥亮,閃着金屬的冷光。

他站在中央,有些無措。這裏不需要他做飯,他甚至不知道米面油鹽放在哪裏。

一個早起的廚娘穿着潔白的制服進來,看到他,嚇了一跳,隨即臉上露出詫異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你怎麼在這裏?”

“我……我想幫忙做早餐……”林霖低聲說。

廚娘皺皺眉:“不用,這裏不需要你動手。出去吧,別添亂。”

林霖被她毫不客氣的語氣刺了一下,默默低下頭,退出廚房。他站在空曠的餐廳裏,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最後,他找到一塊抹布,開始擦拭那些本就光潔如新的巨大餐桌椅,動作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傭人們陸續開始忙碌,準備主人的早餐,布置餐廳。沒有人搭理他,偶爾投來的目光都帶着好奇、評估,或者脆是無視。他像一抹透明的幽靈,在這個井然有序的空間裏笨拙地移動,試圖找到一點自己存在的價值,或者說,避免被厭棄的理由。

早餐時間到了。

趙楚葛從樓上下來,換了剪裁合體的西裝,一絲不苟,周身散發着冷冽強大的氣場。他看到正在擦拭酒櫃的林霖,腳步頓了一下,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林霖立刻停下動作,站直身體,垂着頭,像是做錯了事等待發落。

但趙楚葛什麼都沒說,甚至沒有多停留一秒,徑直走向餐桌。管家爲他拉開主位的椅子。

早餐精致得如同藝術品,被一樣樣端上來。空氣裏彌漫着咖啡和食物的香氣。

林霖遠遠地站着,胃裏因爲飢餓和疾病絞得更厲害,喉嚨不斷吞咽着口水,卻不敢靠近分毫。他知道這裏沒有他的位置。

趙楚葛用餐的動作優雅而迅速,幾乎不發出一絲聲響。他很快吃完,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經過林霖身邊時,他腳步未停,只丟下一句冰冷沒有起伏的話,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別做多餘的事。礙眼。”

林霖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頭垂得更低。

等趙楚葛離開,管家才走過來,語氣平淡無波:“林先生,你的早餐在那裏。”他指了指廚房旁邊的一個小偏廳。

那裏放着一份簡單的早餐:一碗白粥,一個饅頭,一碟小菜。和剛才趙楚葛享用的相比,天差地別,但對他來說,已經是難得的、正常的食物。

他沉默地走過去,坐下,小口小口地吃起來。粥是溫的,饅頭是軟的。他吃得很慢,胃部因爲食物的涌入反而開始更劇烈地抗溢,一陣陣惡心往上涌。他強忍着,把所有食物都吃完,一點不剩。

吃完後,他主動收拾了碗筷,送回廚房。傭人接過,看也沒看他一眼。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類似的模式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類似的模式。

他像個隱形人,待在那個最偏的客房裏。每天按時去吃那三頓爲他單獨準備的、簡單卻足以果腹的飯。他不敢再隨意走動,生怕又“礙眼”。趙楚葛似乎很忙,早出晚歸,偶爾在家,也多半在書房或者會客,林霖再沒正面遇到過她。

胃藥早就吃完了。斷藥的頭兩天,還能勉強忍受,但那疼痛和不適是累積的。他開始更加吃不下東西,經常吃着吃着就沖回房間的衛生間嘔,吐出來的大多是酸水。臉色也越來越差,偶爾照鏡子,都被自己蒼白中泛着青灰的臉色嚇到。

他試着向送飯的傭人打聽附近哪裏有藥店,或者能不能幫他買點最便宜的胃藥,錢他可以想辦法……雖然他現在身無分文。

傭人只是奇怪地看他一眼:“生病了?要跟管家說,我們不能私自做主。”

他不敢去找管家。那天管家冰冷的眼神和“不要添亂”的警告猶在耳邊。

於是他只能忍着。白天盡量保持清醒,窩在房間的角落裏,拿着之前藏起來的一小截鉛筆頭,在廢紙的背面胡亂畫些東西分散注意力。晚上則常常被劇痛折磨得無法入睡,蜷縮在床上,牙齒死死咬着被角,冷汗浸透了一次又一次的睡衣。

痛苦讓時間變得格外漫長。他望着窗外逐漸凋零的秋景,覺得自己好像也被困在了這個冰冷華麗的籠子裏,正在一點點無聲無息地腐爛。

這天下午,疼痛來得格外凶猛,像有無數燒紅的鐵絲在胃裏拉扯攪動。他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渾身蜷縮成一團,止不住地發抖,意識都有些模糊不清。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個念頭微弱卻固執地冒出來。他會死在這裏的。死在這個沒人知道的角落,像一只螻蟻。

求生的本能最終戰勝了恐懼。他掙扎着爬起來,扶着牆,一步一步挪出房間。他得去找點藥,哪怕只是幾片最普通的止痛片也好。他知道傭人的休息室或者工作間裏通常會備有一些常用藥。

走廊很長,空無一人。厚厚的地毯吸走了他虛浮的腳步聲,也吸走了所有的生機。他走得極其艱難,每一步都牽扯着腹部的劇痛,眼前陣陣發黑。

好不容易摸到記憶中專供傭人使用的一個小偏廳附近,他卻聽到裏面傳來壓低的交談聲,似乎提到了“林家”。

“……那邊又傳來消息,說讓那位安分點,別忘了自己是誰……”

“嘖,賣都賣了,還擺譜呢?”

“聽說林家最近子不好過,好幾個都被我們趙總截胡了,急得跳腳呢,估計還想從他身上撈點好處吧……”

“一個棄子,能有什麼用?趙總明顯懶得搭理……”

聲音斷斷續續。

林霖的心髒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疼得幾乎抽搐。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息,卻感覺不到多少空氣。

原來如此。

安分守己。別死在這兒。

不是收留,是圈禁。是警告他不要給趙楚葛添麻煩,也不要再和林家有任何瓜葛。他的存在,對兩邊而言,都是亟待處理的麻煩和恥辱。

巨大的絕望和自嘲像冰水一樣兜頭澆下,讓他四肢百骸都冷得刺骨。

他失去了所有力氣,也失去了去找藥的勇氣。找到了又怎麼樣?他連買藥的錢都沒有。

他沿着冰冷的牆壁滑坐到地上,蜷縮在走廊最陰暗的角落,把臉深深埋進膝蓋裏。胃裏的疼痛還在持續肆虐,啃噬着他的神經,但那種痛,似乎已經麻木了。

世界縮小成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的苦海,他漂浮其中,看不到一點光亮。

就在意識快要被疼痛和冰冷徹底吞沒的時候,一陣沉穩而極具壓迫感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規律地敲擊在厚重的地毯上,像踩在他的心跳節拍上。

他模糊地意識到,這個時間,這個方向……是趙楚葛回來了。

他想躲起來,想把自己藏進牆壁的縫隙裏,但身體沉重得不聽使喚,連抬起頭的力氣都沒有。

腳步聲在他附近停了下來。

冰冷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煙草和高級古龍水味道的空氣微微流動。

他能感覺到一道居高臨下的、審視的目光落在他蜷縮顫抖的背脊上,像實質一樣壓下來。

寂靜在空曠的走廊裏蔓延。

幾秒鍾後,或許更久,一個冰冷得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帶着毫不掩飾的厭棄和煩躁:

“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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