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有事？”蘇淺淺壓低聲音，手緊緊握住砍柴刀。
門外男人沒什麼耐心，聲音拔高：“少廢話！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趕緊開門！”
欠債？
蘇淺淺腦子飛快轉動，在原主記憶中尋找了一遍。
她爹娘爲人老實，從沒聽說在外面欠過錢。
那這債……
她眼神一冷。
“我們家不欠人錢，你們找錯地方了。”她隔着門板冷冷回道。
“找錯？”門外一聲嗤笑，“少他娘的跟老子裝蒜！蘇老太婆親口說的，她兒子用命換來的二十兩銀子，就在你這兒！識相的趕緊拿出來，不然別怪我們兄弟不客氣！”
蘇老太！
好，好得很！
蘇淺淺直接氣笑了。
前腳剛從她手裏要回錢，後腳就把討債人引來！
這是想借刀人，讓她和弟妹們死無葬身之地！
“姐……”蘇明瑞和蘇明哲臉都白了，他們年紀小，卻聽懂了。
“砰！”
一聲巨響，破舊門板狠狠一震，木屑簌簌往下掉。
“再不開門，老子就給你把這破門拆了！”門外男人惡狠狠威脅。
“明瑞，你帶弟弟妹妹從後窗爬出去。”蘇淺淺頭也不回，冷靜吩咐，“什麼都別管，直接去裏正大伯家，就說有地痞上門搶錢，要人了。”
“姐！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蘇明瑞紅着眼，一步不肯挪。
“聽話！”蘇淺淺聲音陡然拔高，語氣強硬不容反駁，“你們在這裏，只會礙我的事！快走！”
她不能讓弟妹們看到接下來可能發生場面。
蘇明瑞被她吼得一愣，看着姐姐那張滿是氣側臉，咬了咬牙，拉起蘇明哲和蘇明珠：“我們走！”
聽着後面窸窣聲，蘇淺淺吸了口氣，把砍柴刀換到另一只手，然後猛然拉開門栓。
“吱呀——”
門開了。
門口站着兩個男人，身材高大，一臉橫肉，穿着短打，敞着懷，一副不好惹樣貌。
他們沒想到開門會是個瘦弱小姑娘，手裏還拎着把明晃晃砍柴刀。
兩人都是一愣。
“錢呢？”爲首刀疤臉反應過來，上下打量她，眼神輕蔑。
蘇淺淺沒說話，把門又拉開些，讓他們看清身後空蕩蕩屋子。
“你們要錢，找錯人了。”她開口，聲音沙啞平靜，“我爹娘死了，不疼，爺爺不愛，剛分家出來，身無分文。”
“你放屁！”另一個三角眼罵道，“蘇老太婆都說了，錢就在你這！小丫頭片子，嘴還挺硬！信不信老子……”
“信。”
蘇淺淺打斷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門檻外。
她個子小，仰頭看着這兩個比她高出一個頭男人，臉上一點懼色沒有。
“我信你們什麼都得出來。”她說着，慢慢舉起砍柴刀，刀刃在天光下泛着冷光。
“不過，我也有句話想告訴兩位大哥。”
她目光掃過刀疤臉和三角眼，冰冷無情。
“我爹，死在徭役上。我娘，跟着去了。我好不容易帶三個弟妹活下來，剛從老宅那群畜生嘴裏，把我爹的賣命錢搶回來。”
“這錢，是我們的命。”
“你們想要，也行。”
她笑了下，那笑容配上脖子未好全傷口，看着十分嚇人。
“拿命來換。”
刀疤臉和三角眼對視，都看出對方眼裏驚疑。
這丫頭，不對勁。
正常人家姑娘，看到他們早就嚇得哭爹喊娘了，哪有這樣提着刀跟他們講道理。
“嚇唬誰呢？”三角眼色厲內荏吼道，“你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還敢跟我們動手？”
他說着，就想伸手去推蘇淺淺。
蘇淺淺沒躲。
就在他手快要碰到她肩膀時，她手腕猛然一轉！
“呼——”
砍柴刀帶起風聲，擦過三角眼耳朵，狠狠劈進他身後門框！
“咚！”
一聲悶響！
半截刀刃都嵌進木頭。
三角眼整個人都僵住了，冰冷刀風剛才就貼着他臉頰刮過。
只要偏上那麼一寸，他現在半個腦袋都沒了！
一股涼氣從他腳底直沖頭頂！
院裏霎時一片死寂。
蘇淺淺還保持揮刀姿勢，手很穩，一絲顫抖都沒有。
她轉過頭，看着嚇得臉色慘白三角眼，一字一頓問：“你剛才，想說什麼？”
“我……我……”三角眼哆嗦着嘴唇，一個字都說不出。
旁邊刀疤臉也咽了口唾沫，看蘇淺淺眼神徹底變了。
這簡直是個瘋子，一個敢人瘋子！
“我再說一遍。”蘇淺淺把砍柴刀從門框拔出，動作很慢，刀刃和木頭摩擦，發出嘎吱聲，讓人牙酸。
她用刀尖指了指村東頭方向。
“蘇家老宅，在那邊。”
“新蓋的青磚大瓦房，院裏剛添了八仙桌，好認得很。”
“欠你們錢的人，住在那裏。”
“你們現在過去，說不定還能趕上一頓午飯。”
她話講很慢，很清晰，每一個字都冰冷刺骨，砸在兩個男人心上。
“至於我這裏……”
她把刀扛在肩上，正是早上在蘇家老宅時姿勢。
“你們要是再敢來，下一次，這把刀，就不是砍門框了。”
她眼神落在三角眼脖子上，輕飄飄說：“我這人，下手沒個準頭，萬一砍錯了地方，可別怪我。”
刀疤臉臉色陣青陣白。
他出來混這麼多年，狠人見過不少，但這麼不要命丫頭片子，還是頭回見。
爲三兩銀子，跟一個瘋子拼命，不值當。
“算……算你狠！”刀疤臉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他拽了一把僵住三角眼，“我們走！”
三角眼如蒙大赦，跟着刀疤臉連滾帶爬跑了，頭也不回。
看着他們落荒而逃背影，蘇淺淺緊繃身體才猛然一軟。
她靠在門框上，手上砍柴刀“哐當”一聲掉落。
“姐！”屋裏傳來弟弟妹妹哭喊聲。
蘇淺淺回頭，看見他們三個本沒走，就躲在屋裏桌子底下，一個個小臉煞白。
她心裏一酸，走過去把他們一個個抱進懷裏。
“沒事了，別怕，壞人被姐姐打跑了。”
“姐，你流血了！”蘇明珠指着她手，哭着喊。
蘇淺淺低頭一看，剛才用力過猛，拔刀時虎口被粗糙刀柄磨破，正滲血。
“小傷，不礙事。”她隨口說着，想找塊布包一下。
就在這時。
“啊——！人啦——！”
一聲淒厲慘叫，猛然從村東頭方向傳來！
那聲音，是蘇老太！
接着，就是桌椅砸爛噼裏啪啦聲，還有男人粗暴咒罵。
“死老太婆！敢耍我們！”
“錢呢！趕緊把錢交出來！不然今天就拆了你這破房子！”
蘇淺淺屋裏三個孩子嚇了一哆嗦。
蘇淺淺卻慢慢站直身子，走到院裏，側耳聽着蘇家老宅傳來混亂動靜。
她臉上，露出一個冰冷又解脫笑。
惡人自有惡人磨。
蘇家，這都是你們自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