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屋裏升起了一點微弱的火光。
沈清嫵屏退搖枝,獨自走到紅梅小徑的盡頭,那是陸矜回院的必經之地。
上輩子她就是太順從,太怯懦,才被沈明珠踩在腳下,被陸矜視若無睹。
這輩子,她要爭,要搶,要把屬於沈明珠的一切,一點點奪過來!
夜風吹得薄紗裙擺翻飛,上頭墜着的的銀鈴輕響,清脆悅耳。
沈清嫵站定,清了清嗓子,啓唇唱了起來。
唱的是一首江南小調,調子婉轉柔媚,帶着幾分勾人的纏綿。
她的聲音本就清冽,此刻刻意放軟,尾音拖得長長的,像羽毛似的,搔得人心尖發癢。
唱着唱着,她便舞了起來。
腳步輕移,腰肢款擺,薄紗裙擺隨着動作翻飛如雲。
她回眸時眼波流轉,穠豔的唇瓣噙着笑。
眼底卻沒有半分真心,只剩精心算計的媚態。
果然,沒過多久,就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陸矜路過紅梅小徑時,被這陣婉轉的歌聲勾住了腳步。
他循着聲音望去,只見雪地裏,一抹石榴紅的身影格外惹眼。
那女子身着薄紗,舞姿媚態橫生,銀鈴輕響,歌聲柔媚。
月光落在她臉上,竟比院中的紅梅還要豔上許多。
陸矜的腳步頓住,眸色漸深。
男人的本性,本就對這種極致的美色沒有抵抗力。
陸矜自認不是好色之徒,可此刻,竟也忍不住停住了腳步,目光膠着在那抹紅影上,竟生出些許興致來。
沈清嫵瞥見他的身影,唇角的笑意更深。
果然,再清冷的男人,也抵不過美色的誘惑。
她腳下舞步卻不停,反而轉了個圈,回眸望向他:“世子爺?”
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
陸矜緩步走近,目光掃過她單薄的衣衫,眉峰微挑:“深夜在此,不冷?”
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她是故意等在這裏,可他偏偏不戳破。
他想看看,這個庶出的妾室,到底有多大的膽子。
沈清嫵停下舞步,微微屈膝行禮,銀鈴作響。
她抬眸望向他,眼底無辜:“妾身只是覺得夜色正好,忍不住唱了幾句,驚擾了世子爺,還望恕罪。”
她說着,輕輕咳嗽了兩聲,身子微微晃了晃,更顯柔弱嬌媚。
陸矜緩步走近,目光落在她微紅的臉頰上。
指尖不由自主地抬起,拂過她鬢邊的碎發。
“這麼冷的天,穿這麼少,倒是膽子大。”他語氣帶着縱容的意味。
沈清嫵順勢往他懷裏一靠,她仰頭望着他,眼底水光瀲灩:“世子爺不來,妾身的心,可比這身子還要冷呢。”
這話直白又勾人,陸矜喉結滾動了一下。
男人的本性被徹底勾起,他低頭,目光鎖住她那雙媚眼如絲的眸子,輕笑一聲。
他俯身打橫抱起了她。
沈清嫵輕呼一聲,順勢摟住他的脖頸,將臉埋在他頸間。
回到西苑那間簡陋的廂房,陸矜將她放在硬板床上,俯身近。
沈清嫵抬手勾住他的衣襟,指尖劃過他頸間的肌膚,動作媚態橫生。
她沒有半分羞怯,反而主動湊近,吐氣如蘭:“世子爺……”
尾音婉轉,勾得陸矜心頭火起。他扣住她的腰,低頭吻住那抹唇瓣。
窗外寒風呼嘯,屋內卻漸漸升溫。
紅燭跳動的火光,映着兩人交纏的身影。
也映着沈清嫵閉上眼時,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
她惡心他的觸碰,惡心這場逢場作戲,可她不得不忍。
不是覺得我是庶女,登不上台面嗎?
如今,你心心念念的夫君,還不是被我這副登不上台面的模樣,勾得魂不守舍?
翌清晨,天光大亮。
陸矜睜開眼,看見沈清嫵正靠在床頭,手裏捧着一碗溫熱的醒酒湯。
晨光落在她臉上,褪去了昨夜的媚色,整個人清麗又溫婉。
“世子爺醒了?喝碗醒酒湯暖暖身子吧。”
陸矜沒有接過湯碗,而是沉下臉色:“昨夜裏,膽子倒是不小。”
沈清嫵垂眸,睫羽輕輕顫動,聲音軟得像一灘春水:“妾身不過是一時糊塗,還望世子爺恕罪。”
她往裏那股子攝人的豔色斂了大半,只剩眼底一點怯生生的水光,倒真是可憐。
她算準了陸矜不會真的罰她。
果然,陸矜輕笑一聲:“不必害怕,我又不會吃了你。”
他的指尖微涼,擦過她的耳廓,惹得她微微一顫。
沈清嫵眸光微動:“謝世子爺垂憐。”
陸矜擺了擺手,轉身朝門外走去。
走到門檻時,她卻又頓住腳步:“這廂房夜裏太過寒涼,待會兒讓人收拾一下汀蘭院,你搬過去住。”
沈清嫵聞言忙謝恩道:“世子爺竟如此體恤妾身,妾身感激不盡。”
廂房內瞬間安靜下來,沈清嫵緩緩直起身,臉上的羞怯瞬間褪去,眼底只剩一片寒涼的笑意。
汀蘭院,她記得。
那是府中裏數一數二的好住所,比沈明珠如今住的靖安院只差了些許規制。
更要緊的是,汀蘭院離陸矜的書房不過百步之遙,往來最是方便。
往後他去書房處理公務,她只需站在院門口,便能遙遙知曉。
絕不會再像上輩子那樣,連他的面都難輕易見到。
離得近了,才能更清楚地看清他的喜好與軟肋,才能更精準地纏上他、勾住他。
她要讓陸矜習慣她的存在,習慣她的溫順與嬌媚,習慣她恰到好處的關懷,直到再也離不開她。
沈清嫵唇角的笑意更冷。
陸矜倒真是舍得,竟將這般好的院子賜給了她。
說到底,也不過是被她的美色與溫順迷惑了。
沈明珠得知她搬進汀蘭院,怕是要氣瘋了吧?
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何時受過這等委屈?
自己的洞房花燭夜,夫君宿在了庶妹的住處,轉天還將府裏最好的院子賜了出去。
這於沈明珠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
想來此刻,沈明珠的靖安院裏,怕是早已摔了不少東西,哭紅了眼睛吧?
沈清嫵輕笑出聲。
正思索着,廂房的門被敲得咚咚作響。
沈明珠手底下的王嬤嬤一臉倨傲地站在門口,扯着嗓子道:“沈姨娘,世子妃請您去給她請安呢!”
該來的總會來,她倒要看看,沈明珠能玩出什麼花樣。
沈清嫵緩緩站起身,面上卻依舊平靜無波:“煩請王嬤嬤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