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裝成癌症晚期患者家屬,在雨滴籌上發起衆籌。
配圖是婆婆躺在醫院的照片,文案催人淚下。
老公在工地搬磚,我帶着兒子住在握手樓裏。
籌款到賬後,我拿着錢報了兒子的天價補習班。
家長會上,我讓兒子說:
“我生病了,我媽爲了照顧她天天忙得腳不沾地,卻依舊堅持送我學鋼琴。”
老師和家長都哭了。
回家後,老公指着我的鼻子罵。
“你這是詐騙!你要把兒子教成嗎?”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許久,我問:
“你真不知道,我爲什麼這麼做?”
1
家長會結束,我和兒子浩浩成了全校的名人。
班主任紅着眼眶握着我的手,甚至不敢用力。
“浩浩媽媽,您太偉大了,浩浩這孩子有天賦,我們一定會重點培養。”
旁邊的家長們竊竊私語,眼神裏滿是同情和敬佩,還有幾個偷偷抹眼淚的。
浩浩穿着洗得發白的校服,脊背挺得筆直,小手緊緊拽着我的衣角。
回家的路上,浩浩仰起頭,眼睛亮晶晶的。
“媽媽,以後沒人敢笑話我是窮鬼的孩子了,他們都說我是‘堅強的鋼琴王子’。”
我摸了摸他的頭,心裏像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酸澀得厲害。
推開那扇掉漆的鐵門,屋裏彌漫着一股廉價的煙草味。
趙剛坐在那張唯一的破沙發上,腳邊滿是煙頭。
看到我們回來,他猛地站起來,臉色鐵青,把手機狠狠摔在茶幾上。
屏幕上,是我那個衆籌鏈接的截圖。
“姜離,你瘋了是不是?你那是詐騙!要坐牢的!”
他的聲音很大,怒意滿滿。
浩浩嚇得縮在我身後,渾身發抖。
我彎腰把浩浩推進小房間,關上門,才轉身冷冷地看着趙剛。
“喊什麼?怕鄰居聽不見?”
趙剛沖過來,手指幾乎戳到我的鼻尖上。
“你還知道丟人?拿着那張假照片去騙錢,你良心被狗吃了?我趙剛雖然窮,但在工地搬磚也是賺的淨錢!你把兒子教成什麼樣了?撒謊精!以後就是個!”
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我沒躲。
淨錢?
我看着眼前這個同床共枕七年的男人,陌生又惡心。
“五萬塊。”我平靜地報出一個數字,“浩浩的鋼琴大師班學費,加上買琴的錢,剛好五萬。”
趙剛氣笑了,眉毛都在顫抖。
“五萬?我們要搬多少塊磚才賺得回來?你拿這種髒錢去燒,就爲了讓他學那勞什子鋼琴?我們這種家庭,配嗎?”
“我們哪種家庭?”
我往前近一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是住在握手樓裏,連肉都舍不得買的家庭?還是明明有錢,卻看着親生兒子因爲沒錢交特長班費用,被同學把書包扔進廁所的家庭?”
趙剛眼神閃爍了一下,氣勢弱了幾分。
“我......我哪來的錢?工地的錢還沒結......”
“沒結?”
我冷笑一聲,從兜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繳費單,拍在他口。
“那是誰前天給老家的大哥轉了五萬塊蓋新房?趙剛,你的良心才被狗吃了!”
2
趙剛看到那張單子,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他手忙腳亂地抓過單子,看清上面的轉賬記錄後,原本的心虛瞬間變成了惱羞成怒。
“你偷看我手機?姜離,你這是侵犯隱私!”
他把單子撕得粉碎,像是要銷毀什麼罪證。
“我哥那是急用!家裏老房子漏雨了,媽年紀大了,萬一砸着怎麼辦?我能不管嗎?”
“你媽那是漏雨嗎?那是想推倒了蓋三層小洋樓!”
我終於忍不住吼了出來,積壓在心底的怨氣像火山一樣爆發。
“浩浩呢?浩浩上周哮喘犯了,我想買那個進口的噴霧,才兩百塊錢,你說沒錢,讓他硬扛!結果孩子咳得臉都紫了,差點背過氣去!轉頭你就給你哥五萬?”
趙剛梗着脖子,臉紅脖子粗地辯解。
“那不是沒事嗎?小孩子哪有那麼嬌氣!再說了,鋼琴那是富人玩的,咱們浩浩什麼命,你心裏沒數?”
“他有天賦!老師說了他是天才!”
“天才有個屁用!能當飯吃?”
趙剛不耐煩地揮手,一屁股坐回沙發上,點燃一煙,深吸了一口。
“趕緊把那衆籌的錢退了。趁着警察還沒找上門,把鏈接刪了,去給學校老師解釋清楚,就說......就說是誤會。”
“我不退。”
我回答得斬釘截鐵。
趙剛猛地抬頭,眼神陰鷙。
“你不退?你想害死我們全家?你是想讓我去工地被人戳脊梁骨,說我老婆是詐騙犯?”
“錢已經交了,鋼琴明天就送來。浩浩的課,一節都不會少。”
我轉身去倒水,手有些抖。
那五萬塊,是我給浩浩搶回來的未來。
趙剛沖過來一把打翻我手裏的杯子。
“你個敗家娘們!反了你了!今天這錢你要是不吐出來,老子打死你!”
他揚起巴掌,帶着工地上活練出來的蠻力。
我閉上眼,沒有躲。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落下。
小房間的門猛地被撞開,浩浩沖出來抱住趙剛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
“爸爸別打媽媽!是我要學的!我不學了!我以後再也不彈琴了!爸爸你別打媽媽!”
趙剛愣了一下,看着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的兒子,手僵在半空。
他煩躁地甩開浩浩,把孩子甩得一個踉蹌,頭磕在桌角上,瞬間起了一個大包。
“哭什麼哭!都是你媽教壞的!”
我尖叫一聲沖過去抱起浩浩,看着他額頭迅速紅腫,心疼得像被刀絞。
趙剛看着這一幕,沒有絲毫愧疚,反而冷哼一聲。
“明天就把錢退了,不然我就親自去學校,告訴所有人你是個騙子,看你兒子還有什麼臉在學校待下去!”
說完,他摔門而去。
屋裏只剩下我和浩浩的哭聲。
我抱着兒子,看着窗外昏暗的燈光。
趙剛,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這五萬塊,只是個開始。
3
第二天一大早,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我吵醒。
門一開,一張滿是褶子的臉出現在眼前。
是我婆婆,劉桂花。
她身後還跟着趙剛的大哥,趙強,也就是名義上昨天那五萬塊的實際受益人。
“哎喲,我的天老爺啊!造孽啊!”
劉桂花一進門就拍着大腿嚎上了,聲音淒厲。
“娶了個媳婦是個騙子喲!拿着我的照片去網上裝死騙錢!這讓我以後怎麼見人啊!我不活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潑打滾,也不嫌地上涼。
趙強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眼裏滿是貪婪。
“弟妹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咱媽身體硬朗着呢,你咒她得癌,這不是折壽嗎?聽說你騙了不少錢?這錢啊,拿着燙手,得趕緊處理。”
趙剛站在最後面,黑着臉,手裏還提着早點。
我冷眼看着這一家子戲精。
浩浩被吵醒了,揉着眼睛走出來,看到這一幕嚇得縮在門口。
“媽,您先起來。”
我淡淡地開口,“地上髒。”
“你也知道髒啊?你的心比這地還髒!”
劉桂花指着我的鼻子罵:
“趙剛都跟我說了,你弄了五萬塊!趕緊拿出來!這錢是你打着我的旗號騙的,那就是我的精神損失費!正好給你大哥家裝個中央空調。”
我氣笑了。
原來是爲了分贓來的。
“媽,您是不是忘了,那張照片確實是您住院時候拍的。不過不是癌症,是您吃海鮮吃撐了急性腸胃炎。”
我走到桌邊,慢條斯理地倒了杯水。
“還有,大哥,那五萬塊錢不是趙剛給你的嗎?怎麼,還沒捂熱乎就要裝空調了?”
趙強臉色一變,看向趙剛。
趙剛有些心虛地避開視線,隨即又硬氣起來。
“那是我給大哥的!是你該給的嗎?你那是詐騙來的髒錢!趕緊交出來給媽,讓媽去廟裏捐了消災,剩下的......剩下的給大哥家補個缺,也算是積德了。”
好一個積德。
拿着我給兒子“騙”來的學費,去填他大哥的無底洞,這就叫積德?
“錢已經交學費了,退不了。”
我把水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想要錢?沒有。想要命,有一條。”
劉桂花一聽錢沒了,立馬從地上彈起來,沖過來就要抓我的臉。
“你個敗家精!五萬塊啊!你給那個賠錢貨報什麼班!你賠我的錢!”
我側身一躲,她撲了個空,撞在沙發上哎呦直叫。
趙剛見親媽吃了虧,火氣騰地一下上來了。
“姜離!你敢躲?你還要打媽不成?”
他沖上來一把抓住我的頭發,往後狠狠一扯。
頭皮傳來劇痛,我被迫仰起頭。
“今天你要是不把錢吐出來,我就打死你!”
浩浩哭喊着沖過來咬趙剛的手,被趙剛一腳踢開。
“滾一邊去!”
看着兒子被踢倒在地,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縮着,我腦子裏那名爲理智的弦,斷了。
4
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低頭一口咬在趙剛的手腕上。
死死咬住,血腥味瞬間彌漫在口腔裏。
“啊——!”
趙剛慘叫一聲,鬆開了手。
我披頭散發地退後幾步,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指着他們。
“誰敢動我兒子,我就捅死誰!”
我的眼神可能太嚇人,或者是手裏的刀太亮。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一家三口,瞬間安靜了。
趙強往後縮了縮,劉桂花也不嚎了,趙剛捂着流血的手腕,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敢拿刀對着我?”
“趙剛,我不光敢拿刀,我還敢把你們做的事都捅出去。”
我喘着粗氣,口劇烈起伏。
“你們不是說我是詐騙犯嗎?好啊,那就報警。”
我拿出手機,解開鎖屏,手指懸在撥號鍵上。
“讓警察來看看,一個在工地搬磚的男人,是怎麼在三年裏往老家轉移了三十萬夫妻共同財產的。再讓警察查查,那個衆籌鏈接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剛的臉瞬間白了。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覺得我在虛張聲勢。
“你報啊!你報!你搞詐騙你還有理了?那三十萬是我賺的血汗錢,我想給誰就給誰!警察還能管我孝敬父母?”
趙強也在旁邊煽風點火:
“就是,弟妹,你這可是刑事犯罪,數額巨大,要坐牢的!到時候浩浩可就是罪犯的兒子,政審都過不了!”
聽到“坐牢”和“浩浩”,我的手抖了一下。
趙剛捕捉到了我的恐懼,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
“怕了?怕了就趕緊把剩下的錢拿出來,再去把學費退了!不然我現在就報警,大義滅親!”
他從兜裏掏出手機,作勢要撥打110。
“我這是爲了你好,進去蹲幾年,正好改改你的壞毛病。至於浩浩,我會送回老家讓我媽帶,肯定比跟着你這個騙子媽強!”
把浩浩送回老家?
給那個只會打麻將的劉桂花帶?
那是把浩浩往火坑裏推!
趙剛的手指按下了110,挑釁地看着我。
“我數三聲,錢拿不拿出來?”
“一。”
“二。”
空氣凝固了,浩浩在角落裏壓抑着哭聲。
我看着趙剛那張貪婪扭曲的臉,突然笑了。
我把手裏的水果刀丟在桌上,發出“哐當”一聲脆響。
“打吧。”
我拉開椅子坐下,甚至翹起了二郎腿,眼神平靜。
“趙剛,你盡管打,讓警察來查查這五萬塊錢的來源。”
趙剛愣住了,手指停在撥出鍵上。
“你什麼意思?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
“我衆籌?”
我嗤笑一聲,眼底滿是嘲弄。
“那個‘雨滴籌’的鏈接,是我花兩百塊錢找人做的假網頁。後台只有我一個人能進,鏈接也只發到了你的微信上。”
“所謂的‘衆籌成功’截圖,是我P的。”
“本就沒有什麼好心網友捐款,也沒有什麼詐騙。”
趙剛的表情僵住了,像是吞了一只蒼蠅。
“那......那五萬塊錢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