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草葉上凝出薄霜，蕭斬蜷在草堆裏，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
趙坤的馬蹄聲碾過碎石，帶起的風掀開草葉，露出他攥緊刀柄的手——指節因用力泛白，刀身貼着大腿，腐血已經凝結成暗褐色的痂。
"都給老子搜仔細了！"趙坤的馬鞭抽在供桌上，震得落灰簌簌往下掉。
兩個鏢師踹開偏殿木門，火把照亮牆皮剝落的菩薩像，半張臉還沾着活屍的黑血。
蕭斬看着趙坤翻身下馬，皮靴碾過老獵戶的頭顱，"咔"的一聲，腐骨碎成齏粉。
"蕭刀客？"趙坤拖長音調，火把湊近草堆，火星子濺在蕭斬手背上，他紋絲不動。
三天前這惡人拿腳踹他肋骨時，也是這樣的笑——那時候他只能蜷縮着數地上的磚縫，數到第七塊就疼得昏過去。
現在他數的是趙坤腰間的銅鈴，每走一步響三聲，共響了十七聲，正好停在草堆前。
"裝死？"趙坤突然用刀尖挑開草堆。
蕭斬借着晃動的火光抬頭，看見對方瞳孔裏跳動的惡意。
他故意踉蹌着栽倒，破刀當啷落地——這是三天前被趙坤踩斷的刀，刀身裂着細紋，此刻在地上滾了兩圈，停在趙坤腳邊。
"幹糧呢？"趙坤用靴尖抵住他胸口，力道漸漸加重，"老子親眼見你從小石頭手裏搶的半塊。"
蕭斬喉間溢出悶哼，眼睛卻盯着趙坤腰側的錢袋——那裏面裝着鏢局的盤纏，現在該是空的了吧？
三天前他們被活屍圍在山坳，趙坤把二十個鏢師的幹糧全塞進自己馬袋，現在怕是早吃完了。"早...吃了。"他咳嗽着，血沫濺在趙坤靴面上，"小石頭的血糊了半塊，我..."
"放屁！"趙坤抽出馬鞭抽他耳光，鞭梢裹着鐵刺，在臉上犁出三道血痕。
蕭斬順着力道歪倒，看見另一個鏢師正翻他的破布包裹——裏面只有半塊火石，還是上個月替陳婆劈柴時順的。
"總鏢頭，就這點兒。"鏢師舉着火石，在月光下照出些微火星。
趙坤的刀疤抖了抖，突然揮刀劈向供桌。
腐朽的木頭碎成渣，供盤裏的冷饅頭骨碌碌滾到蕭斬腳邊——那是他今早用半塊幹糧從陳婆那兒換的，現在被劈成了齏粉。"搜地！"他踹開蕭斬，"活屍都啃不幹淨的地方，能藏不住糧？"
"咔嚓——"
最左邊的鏢師突然慘叫。
蕭斬抬頭，見那人身子陷進供桌下的地板，半條腿卡在破洞裏。
他伸手一扒拉，一塊青石板翻起來，露出個半人高的暗格——裏面躺着半本泛黃的冊子，封皮寫着《基礎療傷術》，還有幾株幹枯的草藥，葉尖沾着暗紅的鏽跡。
"什麼破爛？"趙坤扯過冊子，隨手一翻，"治個擦傷還要分時辰？
老子砍人可不分早晚。"他正要往火裏扔，偏殿傳來嘶啞的女聲："別燒！
那是...那是我師父傳的！"
陳婆被兩個鏢師架着拖進來。
她頭發散亂，左臉腫得老高，腕上還系着被扯斷的藥囊。
蕭斬記得三天前在村口，這老穩婆用草灰替他止住腿傷，現在她盯着那本冊子，眼神像餓了三天的人看見饅頭："這書能教人止血、接骨，能...能救活人。"
"救活人？"趙坤把冊子甩在她腳邊，"老子現在連活人都養不起。"他抽出刀抵住陳婆咽喉，"把她綁去後山林子，明早活屍醒了，正好當早飯。"
陳婆突然跪下來，膝蓋壓着那本冊子："求您，求您...亂世裏，總該留條活路吧？"她的手摸到蕭斬腳邊，指甲縫裏還沾着接生時的血漬——上個月她替村東頭的秀娥接生，孩子生下來沒氣，是她嘴對嘴吹了半柱香才救回來的。
蕭斬的手指在刀柄上輕輕摩挲。
系統提示在他腦海裏閃爍，像夏夜裏的流螢：【隱藏任務觸發條件：目睹無辜者受難時做出抉擇...】他盯着陳婆腕上的黑線——從手背爬到小臂，青紫色的，是活屍咬傷的痕跡。
活屍的毒，沒藥醫的。
"拖走！"趙坤踹了陳婆後背。
兩個鏢師架起她往外走，她的指甲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最後碰翻了那本冊子——書頁譁啦翻開，露出裏面密密麻麻的小楷："辰時取艾草，午時敷金瘡..."
夜更深了。
趙坤的呼嚕聲像破風箱，混着酒氣從偏殿飄出來。
蕭斬蹲在柴房外，聽着守衛的腳步聲遠去——他剛才用火石點燃了後山林子的枯草，噼啪的火勢引走了最後兩個巡夜的。
柴房的門閂是根朽木，他輕輕一掰就斷了。
陳婆蜷在稻草裏，月光從破窗照進來，她腕上的黑線已經爬到了手肘。"來了？"她沒睜眼，聲音像漏風的破鍾，"我就知道...你這樣的，不會看着人白死。"
蕭斬蹲下來，把她的手從草堆裏拉出來。
傷口已經潰爛，蛆蟲在腐肉裏鑽動。"來不及逃了。"她笑了，從懷裏摸出那本冊子，封皮還沾着她的血，"這書...你拿着。
要是能...能多救幾個人..."
"好。"蕭斬接過書，觸感潮乎乎的，沾着陳婆的體溫。
"幫我個忙。"她的手指突然攥緊他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別讓我變成...變成吃人的東西。"
蕭斬的刀出鞘了。
刀鋒劃過頸側的瞬間，陳婆的眼睛慢慢閉上。
系統提示在腦海裏炸響，像春雷：【完成隱藏任務"仁心抉擇"：獲得生存點×30，解鎖技能熔爐（初級）】
他把刀在草堆上擦淨，轉身時瞥見陳婆的藥囊——裏面還有半塊沒吃完的幹糧，用藍布包着，布角繡着朵小菊花。
回到破廟角落，蕭斬摸出那本冊子。
系統界面在眼前展開，技能熔爐泛着幽藍的光。
他把書輕輕一推，提示立刻彈出：【檢測到民間醫典殘卷（可解析），是否消耗10生存點進行強化融合？】
"是。"
淡藍光霧裹住冊子，書頁快速翻動，最後凝成一道光流入他眉心。
系統提示：【融合成功，生成專屬技能：初級愈合術（消耗5生存點/次，可加速輕傷恢復，每日限用3次）】
蕭斬試着激活技能。
小腿上的舊傷突然發熱，像敷了層熱毛巾，原本結得硬邦邦的痂開始軟化，新的皮膚在下面滋長——他能清楚感覺到，這不是普通的愈合，是生機在往傷口裏鑽。
"砰！"
偏殿傳來砸東西的聲響。
蕭斬貼着牆根望去，見趙坤的手下正往火裏扔木柴，火勢順着廟前的林子往遠處竄。"燒幹淨了好！"一個鏢師灌了口酒，"活屍怕火，燒完這一片，老子們就是山大王！"
山風卷着煙火氣撲過來，蕭斬聞到了焦糊味——是活屍被燒着了。
他想起小石頭還躲在供桌下的暗格裏，三天前這孩子被活屍追得摔斷了腿，現在應該還昏着。
"走。"他把小石頭背起來，孩子瘦得像團幹草，額頭燙得驚人。
系統突然彈出新任務：【獵殺目標：趙坤（鍛體巔峰），獎勵：精鐵戰刀圖紙+50生存點，額外解鎖庇護所建造資格】
蕭斬望着偏殿裏東倒西歪的人影。
趙坤的刀就掛在牆上，刀鞘上的銅飾在火光裏泛着賊光。
他摸了摸懷裏的火石，又摸了摸小石頭後頸——那裏有塊胎記，像朵小菊花，和陳婆的藥囊布角一樣。
夜霧漫上來了。
他背着小石頭走進霧裏，刀未出鞘，殺意卻先一步漫開。
遠處傳來廢棄驛站的鈴鐺聲，在霧裏蕩出空茫的回響——那是他三天前路過的地方，地窖能藏十個人，現在該是空的。
霧越來越濃，模糊了他的背影。
只有刀身上的暗芒，還在倔強地亮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