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學的放學鈴聲響起,教室裏瞬間沸騰起來。桌椅碰撞的聲音、同學們歡快的談笑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首青春的交響曲。程墨慢吞吞地收拾着書包,刻意放慢動作,等大部分同學都離開後才站起身。
"程墨,你還不走嗎?"同桌蘇暖將最後一本書塞進印有卡通圖案的書包,轉頭問道。
"啊,我再復習一會兒物理,今天講的內容有點難懂。"程墨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蘇暖歪着頭打量了他一會兒,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在她栗色的短發上鍍了一層金邊。"需要我留下來幫你嗎?陸老師講的力學部分確實有點抽象。"
"不用了,謝謝。"程墨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蘇暖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點頭:"那好吧,別太晚回家。明天見!"
"明天見。"
隨着蘇暖輕快的腳步聲遠去,教室終於完全安靜下來。程墨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他重新攤開物理課本,盯着那些復雜的公式和示意圖,眉頭不自覺地皺在一起。
爲什麼我就是理解不了呢?程墨在心裏問自己。明明上課認真聽了,筆記也記得很詳細,可一做題就卡殼。他抬頭環顧空蕩蕩的教室,目光掃過每一張課桌——那些屬於成績優異同學的座位似乎都在嘲笑他的無能。
窗外的夕陽將整個教室染成橘紅色,程墨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孤零零地投射在牆上。他合上物理書,從書包裏掏出一本黑色封面的筆記本,翻到最新的一頁,用藍色水筆寫下今天的日期,然後停頓了幾秒。
筆尖終於落在紙上,寫下一行字:"爲什麼我總是不夠好?"
字跡有些顫抖,像是承載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情緒。程墨盯着這行字看了很久,然後繼續寫道:"今天的物理測驗又沒及格,已經是這學期第三次了。媽媽雖然沒說什麼,但我知道她很失望。爸爸幹脆連問都不問,可能早就對我失去期待了吧。"
寫到這裏,程墨感到眼眶有些發熱。他迅速合上筆記本,仿佛害怕被誰看到這些懦弱的文字。教室裏只剩下掛鍾的滴答聲,提醒着他時間在流逝,而他似乎永遠停留在原地。
"如果我能像林遠那樣聰明,或者像蘇暖那樣學什麼都輕鬆該多好。"程墨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筆記本的封面。
這本筆記本是開學時媽媽送給他的,封面上燙金的"前程似錦"四個字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一種諷刺。程墨的成績單上,各科分數永遠在中遊徘徊,不上不下,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毫無存在感。
體育課上,他總是最後一個被選入隊伍;班級活動時,他的建議從來沒人重視;就連老師提問,也幾乎不會點他的名字。程墨有時覺得自己就像教室裏的空氣,明明存在,卻沒人真正注意到。
收拾好書包,程墨最後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陽。今天的雲彩格外絢爛,層層疊疊的橘紅與紫色交織在一起,美得讓人心碎。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爸爸帶他去爬山看日出的情景,那時候爸爸還會摸着他的頭誇他聰明。
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程墨記不清了。只知道隨着年級升高,他的成績越來越跟不上,而爸爸的目光也越來越少停留在他身上。
走出教學樓,校園裏已經沒什麼人了。程墨習慣性地繞道圖書館,雖然今天並沒有借書的計劃。經過布告欄時,最新張貼的期中考試成績排名表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出所料,他的名字排在中間偏下的位置——年級第187名,班級第25名。而林遠的名字赫然列在年級前三,蘇暖也在前二十名內。
程墨盯着那張表格,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他轉身準備離開,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笑聲。幾個籃球校隊的男生從他身邊經過,其中一個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喲,這不是程大學霸嗎?又在研究怎麼提高成績啊?"領頭的周偉咧嘴笑道,露出兩顆虎牙。
程墨低着頭沒說話,加快腳步想離開。
"喂,跟你說話呢!"周偉一把拽住程墨的書包帶,"聽說你物理又掛了?要不要哥幾個'輔導輔導'你?"
周圍爆發出一陣哄笑。程墨感到臉上一陣發熱,手心冒出冷汗。他知道周偉所謂的"輔導"是什麼意思——上周他們就在廁所裏"輔導"了一個初一的小男生,結果那孩子哭着跑去找老師告狀,卻因爲害怕報復而不敢指認是誰幹的。
"我...我得回家了。"程墨試圖掙脫,但周偉的手像鐵鉗一樣紋絲不動。
"急什麼?天還早着呢。"周偉湊近程墨,嘴裏呼出的熱氣噴在他臉上,"聽說你爸是大學教授?怎麼,家學淵源到你這就斷代了?"
程墨咬緊下唇,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圖書館方向傳來:
"周偉!體育老師找你呢,說你再不去加練,下周比賽就別想上場了!"
周偉臉色一變,鬆開程墨的書包:"算你走運。"他朝聲音來源瞪了一眼,"蘇暖,少多管閒事!"
程墨抬頭,看見蘇暖站在圖書館台階上,雙手叉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等周偉一行人走遠,她才跑過來。
"你沒事吧?"蘇暖關切地問,"那些家夥越來越過分了。"
"我沒事,謝謝。"程墨調整了一下被扯歪的書包帶,"你怎麼還在學校?"
"文學社開會啊,剛結束。"蘇暖晃了晃手中的詩集,"正好看見你被纏上了。程墨,你得學會反抗,不能總是忍氣吞聲。"
程墨苦笑了一下:"反抗?然後呢?被打得更慘?告老師?你知道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蘇暖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至少告訴我或者楊老師,別一個人扛着。"
兩人沉默地並肩走出校門。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程墨的比蘇暖的略高一些,卻顯得佝僂許多。
"對了,"在分岔路口,蘇暖突然說,"明天周末,你要不要去圖書館學習?我可以幫你看看物理。"
程墨愣了一下:"爲什麼...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蘇暖眨眨眼:"因爲你是我同桌啊,而且..."她停頓了一下,"我覺得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聰明得多。明天見?"
不等程墨回答,蘇暖已經揮揮手,朝另一個方向跑去。程墨站在原地,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長久黑暗的隧道盡頭突然出現了一絲光亮。
回到家,程墨輕手輕腳地進門,生怕驚動正在書房工作的父親。母親在廚房忙碌,見他回來只是簡單問了句"餓不餓",得到否定回答後便繼續準備晚餐。
程墨徑直回到自己房間,將書包扔在床上,然後從裏面掏出那本黑色筆記本。他翻到之前寫滿自怨自艾的那頁,盯着看了許久,然後在新的一頁上寫道:
"今天蘇暖說,我比想象中聰明。她爲什麼要這麼說?是客套話還是...不,蘇暖不是那種會說客套話的人。也許我真的可以..."
寫到這裏,程墨停下筆,搖搖頭。他有什麼理由相信自己能改變呢?過去三年的中學生活已經證明,他注定是個平庸的人。
窗外,最後一縷夕陽也被夜色吞沒。程墨合上筆記本,將它鄭重地放在書桌抽屜的最裏層。他不知道的是,這本看似普通的筆記本,即將成爲開啓他非凡旅程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