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房間裏要收拾的行李不多，區區幾樣物件，大部分是衣服。
沉重的是藏匿在每個角落的回憶和痕跡，還有用盡全力抽離的我自己。
床頭的兔子玩偶，裙子卷起毛邊，扣子掉了一顆，仍然被洗得幹幹淨淨。
這是我厚着臉皮，向沈傲求來的生日禮物。
他總是送孟晚晚的海藍之謎，已經被用空了好幾瓶。
她每用完一瓶，我就洗一次這只兔子玩偶。
洗得像新的一樣，仿佛這樣就能裝作沈傲沒有把我忘記。
蠢透了。
我把它扔進了垃圾桶。
沈傲，習慣向你祈求偏愛的自己，我不想要了。
雪白的絨毛碰到肮髒的灰塵之前，沈傲突然鉗住了我的手腕，語氣滿是輕蔑：
“夏冉，你又在玩什麼欲擒故縱？”
“你一無工作、二無父母，離開了沈家，是想去貧民窟要飯嗎？”
我的心止不住地揪痛。
“沈傲，當初明明是你......”
當初明明是你說，沈傲的冉冉不需要工作，只要扮演好被寵愛的小公主就夠。
當初明明是你說，我父母都是老古董，根本不懂愛情，更看不見你對我的好。
沈傲毫不掩飾的厭惡眼神，哽咽住我未講完的話。
我猛然想起，這些歇斯底裏的話，自己說過無數次。
換來的，原來只是他的厭惡啊。
夏冉，你真笨。
笨到事到如今才看出來。
孟晚晚緊跟着來到房間。
她臉上勝利者的微笑毫不掩飾。
“哥哥，既然是姐姐自己要走，你何必煞費苦心攔她？”
她打開我的衣櫃，一股腦抱出來所有衣服。
“把她的東西全燒了，卡都停了。”
“姐姐這麼乖巧，相信過不了幾天，一定會哭着爬回你腳邊，求你原諒的。”
沈傲將她攬在懷裏，眸光從看我的厭惡，一瞬轉成柔情蜜意。
“不愧是我的晚晚。”
一個深深的吻落下，唇齒交纏的響動像萬千根針，穿刺了呆楞在原地的我。
孟晚晚纖巧的指尖從沈傲的喉結撫摸到胸肌。
沈傲一聲悶哼，吻得更用力，擁抱緊得要將人揉進身體。
他們是天作之合。
我因爲不想承認，而咬破過無數次嘴唇。
也生出過不甘，甚至是怨妒。
現在，我只是麻木地看着孟晚晚，用打火機肆意將我的衣物首飾焚化成灰燼。
滾燙的火星隨風飄落，灼在身上劇痛無比。
沈傲瞥見我手臂上的灼傷，無比寵溺地提醒孟晚晚注意安全，小心燙傷。
順便向我投來“這次學乖了”的眼神。
我苦笑。
畢竟上一次，我出面阻攔的下場，是被扔在雪地裏三天三夜，渾身凍瘡潰爛，落下畏寒的病根，連冰水也不能喝。
“繼續燒，燒到她懂事，知道求饒爲止。”
他想看我求饒。
我只想看這些身外之物全被燒完。
跟着他私奔到沈家時，我孑然一身，連換洗睡衣都不曾帶來。
他費心爲我添置，跑遍全城只爲給我買到同款拖鞋。
既然決定離開，那就索性什麼都不要帶走。
連同這些滲透在骨髓裏煩人的回憶，一起燒個幹淨。
然而，當孟晚晚發現被藏在書櫃暗格裏的舊照片時，我還是慌了。
“別燒那張照片！”
那是我父母最後一張遺照。
孟晚晚頓住手，笑容充滿玩味。
“冉冉姐什麼時候這麼孝順了？錯過父母婚禮，纏着哥哥在鎖骨上紋你名字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麼着急啊？”
沈傲笑出了聲。
“她裝的。舍不得離開我，給自己找個好聽的借口而已。”
孟晚晚扳動打火機，火舌迅速跳動起來，瞬間吞沒了父親的襯衫。
忍到眼眶發酸的淚水，還是在此刻決堤。
“求求你們！只要不燒這張照片，你想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爸媽，對不起，原諒女兒不孝。
女兒會守住這一點念想，哪怕拼上性命。
沈傲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骨頭快要碎裂。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是啊，我早就應該明白。
自己只是他豢養的乖巧小鳥。
既掙不脫他控制的牢籠，也得不到他的分毫憐憫。
他將一疊文件扔在我面前。
“籤了這個，我會考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