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村的晨霧還未散盡,蘇晚晴踩着晨露踏進村口時,腰間的玄鐵羅盤又開始發燙。
她垂眸掃了眼指針—,那根刻着“靈”字的青銅針正劇烈震顫,尾端直指村東頭的破木屋。
昨夜在山巔御劍時,她便察覺到這方天地的靈氣異常。
玄清書院的入門考核要求弟子探查方圓百裏的靈氣異動,她本以爲不過是哪家散修在偷運靈草,直到羅盤在離村三裏處突然炸出刺目青光。
“哎呦喂”
一聲哀嚎打斷了她的思緒。
蘇晚晴抬眼望去,只見兩個漢子架着個渾身是傷的嘍囉往村醫家跑,後面跟着個絡腮胡的壯碩男人,手腕上纏着滲血的布帶,正是趙虎。
她腳步微頓,袖中指尖輕輕掐了個“探靈訣”。
那受傷嘍囉的衣襟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的淤青的爪印。
五道指痕深可見骨,邊緣泛着青黑,分明是妖力侵蝕的痕跡。
“這位公子,可是來尋人的?”
村醫家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林川扛着半人高的柴捆從門後轉出。
他穿了件洗得發白的粗布短打,發梢還沾着草屑,活脫脫個剛從山上下來的樵夫。
蘇晚晴垂眸掩去眼底異色,抬手作了個書院弟子的禮:“在下蘇文,玄清書院外門弟子。昨夜這一帶靈氣暴動,特來查探。”她目光掃過林川肩頭的柴捆,“可曾見着什麼異象?”
林川把柴捆往地上一撂,撓了撓後腦勺:“異象?俺就瞅見後山的老槐樹被雷劈了,其他啥也沒。”他蹲下身撿柴枝,指腹悄悄蹭過掌心,那裏還留着昨夜抓碎山匪腕骨時的刺痛,“您說的靈氣暴動,莫不是那雷劈樹引的?”
蘇晚晴盯着他的動作。
少年彎腰時,後頸的皮膚在晨光下泛着健康的麥色,看不出半分隱藏修爲的痕跡。
她指尖抵在羅盤上,隨着靈力緩緩注入,指針竟平靜下來,像是方才的異動從未存在過。
“勞煩了。”她轉身要走,又似想起什麼,“這兩日若有怪事,可來村頭的老茶棚尋我。”
林川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直到那道青衫消失在巷口,才彎腰撿起方才故意掉在地上的柴刀。
刀刃上還沾着半片碎布,是昨夜趙虎刀鞘上的,被他用裂風爪抓下來的。
他把碎布塞進懷裏,嘴角扯出抹笑:“玄清書院的?這戲,倒要再演得真些。”
日頭升到頭頂時,蘇晚晴蹲在村口的老槐樹上。
她換了身粗布短打,腰間別着書院特制的“隱息符”,正盯着林川砍柴。
少年站在曬谷場上,柴刀舉得比頭頂還高。
第一刀下去,碗口粗的槐木“咔嚓”裂開;第二刀斜劈,木茬子整整齊齊落進筐裏。
最奇的是他的步法,左足前跨三寸,右足後撤半尺,看似隨意,卻暗合“三才步”的軌跡。
“這樵夫,倒像是練過。”她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腰間的玉牌。
那是玄清書院的“探真玉”,能照出僞裝的修爲。
可方才在木屋前,玉牌上只浮起“煉氣二重”的微光,和尋常樵夫無異。
“小爺,借個火!”
林川的聲音突然從下方傳來。
蘇晚晴抬頭,正撞進他似笑非笑的眼。
少年叼着根狗尾巴草,手裏舉着個火折子,“您蹲樹上看俺砍柴大半個時辰了,莫不是想買柴?俺這柴論斤賣,一文錢兩斤。”
蘇晚晴的耳尖微微發燙。
她翻身躍下樹,拍了拍衣擺:“瞧你砍柴手法利落,想討教兩招。”
林川把火折子拋給她,彎腰又劈了根柴:“討教可不敢。俺就一粗人,砍柴全憑膀子力氣。”他故意把柴刀掄得呼呼響,震得虎口發麻,這是他昨夜用“裂風爪”時留下的舊傷,“您要是想學,俺倒能教你怎麼分辨幹柴溼柴。”
蘇晚晴接過火折子,指尖觸到金屬表面的溫度,和尋常火折子不同,這枚火折子的外殼是寒鐵鑄的,內裏還嵌着半顆聚靈石。
她心底的疑雲更濃了。
月上柳梢頭時,林川在灶房煮紅薯粥。
突然,一陣腥風從後窗灌進來,他聞見股腐臭的蛇腥味。
“操!”他抄起灶台上的柴刀,轉身正看見條水桶粗的赤練蛇破窗而入。
蛇頭足有磨盤大,蛇信子掃過他的臉,帶起一陣刺痛,是煉氣四重的蛇妖!
“小雜種,敢壞爺爺好事!”蛇妖吐着人言,蛇尾猛地掃向灶屋的房梁。
林川彎腰躲過,狼妖血脈在體內沸騰。
他能聽見蛇妖鱗片摩擦的沙沙聲,能看清它眼底的貪婪,這妖怪是來吸村民精血的!
“裂風爪!”他低喝一聲,指甲瞬間變得漆黑鋒利。
蛇妖的蛇信子剛要纏上他的脖子,便被他抓住七寸。
狼妖血脈裏的“暴烈”特性涌上來,他感覺渾身的肌肉都在膨脹,指甲深深扎進蛇妖的鱗片,“去死!”
蛇妖發出刺耳的尖叫。
林川反手一擰,蛇頭“咔嚓”一聲被扭斷。
蛇血噴了他半身,他抹了把臉上的血,這才發現院門口站着道青影,是蘇晚晴。
“蘇公子?”他故意踉蹌兩步,柴刀“當啷”落地,“您咋來了?”
蘇晚晴盯着他染血的指尖。
方才那招“裂風爪”,分明是妖修的技法,可林川身上半點妖氣都無。
她摸出腰間的探真玉,玉牌上的微光突然暴漲,這次,竟隱約透出狼妖的紋路!
“蛇妖傷了村東頭的王嬸。”她聲音冷得像冰,“我來看看。”
林川蹲下身撿柴刀,趁機把染血的手藏在身後:“王嬸家我熟,我帶您去。”他走在前面,能聽見身後蘇晚晴的腳步聲,比尋常女子輕,卻帶着習武之人的沉穩。
兩人走到王嬸家時,天已徹底黑了。
蘇晚晴站在院門口,看林川熟稔地給王嬸敷藥,聽他用俚語逗得老人直笑,突然覺得自己的懷疑有些可笑。
“夜深了,蘇公子早些回吧。”林川送她到村口,“這村兒夜裏不太平,您一個外鄉人……”
“我住茶棚。”蘇晚晴打斷他,從袖中摸出枚玉簡丟在他腳邊,“若再有異象,捏碎它,玄清書院會派人來。”
林川彎腰撿起玉簡,觸手生溫。
他望着蘇晚晴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這才轉身回屋。
月光照在玉簡上,映出上面的字跡,“若有異象,請告知玄清書院”。
他把玉簡揣進懷裏,走到灶屋窗邊。
那裏還殘留着蛇妖的腥氣,可更濃的,是方才蘇晚晴身上的檀香味。
林川摸了摸下巴,突然笑出聲:“這書院的蘇公子,倒比那蛇妖更有意思。”
他吹滅油燈,躺到炕上。
月光透過破窗照在他手背上,那裏有個淺淺的爪印,是方才和蛇妖搏鬥時留下的。
林川盯着那道印子,系統的提示音突然在腦海裏響起:“檢測到妖獸血脈(赤練蛇妖),是否復制?”
他勾了勾嘴角,輕聲道:“復制。”
黑暗中,他的瞳孔閃過一絲幽藍。
窗外,老槐樹的葉子沙沙作響,仿佛在說些誰也聽不懂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