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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用秒表,管了我十八年。
每天吃飯12分鍾,走路17分鍾,必須分秒不差。
今天,我的18歲生日,剛好是國慶假期。
別的孩子都在計劃去哪裏狂歡。
我選擇給自己送了一份成人禮:從21樓一躍而下。
我以爲,死亡能換來終極的自由。
剛到奈何橋,就看見母親在判官面前念叨:
“判官大人,我女兒不懂事,別聽她的!把那個什麼和睦家庭退掉!我要求換成書香門第,我繼續做她媽,她下輩子的路,我已經規劃好了!”
1.
“嘀——”
清晨5點15分,秒表的蜂鳴聲準時響起。
我的身體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先猛地睜開眼,一秒內掀開被子,雙腳落地。
我的母親王香蘭舉着秒表,站在我的床邊:
“家莉,起床用時3.8秒,比昨天慢了0.5秒。是昨晚又偷看課外書了?”
我垂下頭,不敢看她,低聲說:“沒有,媽媽,就是做了個噩夢。”
“噩夢?我看你就是心思沒在學習上!是不是在學校偷偷搞對象了?都高三了啊,心全飛了才做這些亂七八糟的夢!”
她按下秒表歸零,然後重新啓動,“7分鍾洗漱,開始。”
我的生活就是由無數個“開始”構成。
吃飯用時12分鍾,不多不少。
每一口米飯配多少蔬菜,每一塊肉要咀嚼30下,都經過了精密的計算。
有一次我因爲喉嚨發炎,吞咽困難,用了13分半才吃完,她就取消了我接下來一周所有的休息時間。
“多大點毛病就磨蹭成這樣?我看你就是借着喉嚨痛躲懶!這周休息全取消,治治你這嬌氣勁兒!”
從家門口到學校教學樓,用時17分鍾。
她用計步器測算過,一共是2156步,允許的誤差範圍是正負20步。
走快了,是“心浮氣躁”。
走慢了,是“思想懈怠”。
爲此,她甚至在我高一那年,親自去教育局投訴,要求市政部門修剪沿路三棵梧桐樹。
“這倆樹影響人行道通行效率,我家孩子上課都慢了。”
做一張數學卷子,用時45分鍾。
超時1秒,這張卷子,連同所有寫滿的解題步驟,都會被當着我的面撕掉,然後換上一張新的。
“媽,我已經做完了,就差最後一步。”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我:“家莉,高考的結束鈴聲,會等你那一步嗎?規則,就是規則。”
我也嚐試過爲自己找到了唯一的通風口。
每天中午,我都會以“去圖書館復習”爲由,拿着媽媽給的午餐費,躲到教學樓後面的小花園。
那裏,我的朋友林薇會等我。
“家莉,今天我媽又給你做了紅燒肉!快嚐嚐!”
林薇總是把她豐盛的飯盒推到我面前。
我點點頭,從書包裏拿出兩個冰冷的白面饅頭,小口小口地啃着。
“薇薇,真香。”
我由衷地贊嘆。
“你天天啃饅頭,怎麼受得了?”林薇急得直跺腳。
我只是笑笑,小心翼翼地將省下來的飯錢塞進筆袋夾層裏。
這些錢是我給自己準備的18歲成人禮。
國慶節那天,剛是我18歲的生日。
林薇說,那天有一部叫《熊貓計劃》的電影上映,她要請我看。
我拒絕了。我要用自己攢下的錢,買兩張票。
一張給林薇,感謝她作爲這幾年裏,做我生活中灰色世界裏唯一的光。
一張給我自己,作爲我成年禮物。
那天將是我人生第一次瞞着媽媽悄悄出門,去和我最好的朋友看一場電影。
我每天都在無比期待。
只這一次,這一次能瞞過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