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驚,“怎麼還有人?”
“是守在一樓的幾個家夥,估計是聽到動靜上來了。”
鐵頭一只手按在我肩膀上,認真說道:
“兄弟,我的命是你救的,一會我還給你!我拖着他們,你找機會沖出去!”
“想還命,哪有這麼容易。”
我沖他一笑,過去撿起張主管扔掉的那把砍刀,沖鐵頭努了努下巴,
“一起沖,死就一塊死!”
“哈哈,好,要是能沖出去,以後他麼的咱倆就是親兄弟!”
我倆豪情萬丈的沖出了房間。
樓道裏,果然有一群拿着家夥的人正往上沖來。
我倆二話不說,見人就砍。
本來居高臨下就有優勢,我倆又不要命,對方很快就節節敗退。
在被我倆放倒兩三個人之後,他們紛紛扔掉手裏的東西,跑了。
我倆一口氣追出單元門,完全看不到他們的蹤影,這才停下來。
借着外面的燈光打量對方,雙方都是一臉一身的血。
看着對方,我倆不約而同的笑了。
“兄弟,正式認識一下,我叫李雷,小名鐵頭。”
“我叫楊峰。”
我倆報了各自的年齡,我比他大月份,他於是管我叫峰哥。
“峰哥,現在咋搞,不然一起跑路?”鐵頭看着我,說道。
“去投案吧。”
我想了一下,便作出決定。
鐵頭一怔,撓着後腦勺,“峰哥,咱幹出這麼大動靜,投案自首的話,感覺很沒面子啊……”
“什麼面子?你又不是道上大哥,面子值幾個錢!”
我分析給他聽,咱倆是受害者,又是他們先動的手,武器也是從他們手上搶的。
如果自首的話,問題應該不大。
如果現在跑路,被抓住的話,那就成了畏罪潛逃,性質就不一樣了。
“然後,最重要的一點,就咱倆現在這樣,你信不信都跑不出十公裏,就會被人抓住?”
我往他胸前指了指,說道。
鐵頭低頭看了一眼被血溼透的衣服,恍然大悟,揉着腦袋說道:
“還是峰哥你有腦子,以後這種事情,我全聽你的!
對了峰哥,你剛才拿的煙呢,給我來一顆!”
我遞煙給他時,發現他左手中指和無名指從中間折斷,只剩下一層皮連着。
“你這……”
“沒事,一會到醫院看能不能接上。”
鐵頭滿不在乎的笑了笑,點起煙抽了起來。
我看着他抽煙時,那懸在下面晃悠的兩根手指,心想黃毛管他叫“狠子”真沒叫錯。
往後多年,我見過各種各樣的狠人,像鐵頭這樣的,不能說沒有,但他絕對能排進前三!
我倆抽着煙,出了小區,找附近小賣部的公用電話報了警……
事情的後續發展,跟我猜的差不多——
根據我們提供的線索,警方打掉了這個“以傳銷爲名、實爲黑惡勢力”的犯罪團夥。
我跟鐵頭因爲立功表現,被免於刑事起訴,在處理完傷勢之後,被送進了拘留所,十天。
——鐵頭因爲去醫院比較及時,那兩根手指接回去了,也是萬幸。
拘留所,人稱小號,區別於看守所的中號和監獄的大號。
據說僅從舒適度來說,監獄其實反而最舒服,雖然要幹活,但吃住都比較好。
看守所不幹活,但吃的太差,豬食一樣,住的還行。
拘留所則與之相反,不幹活,吃的還可以,就是住的差,十幾二十個人住一間大通鋪。
新來的還要睡在靠近廁所的位置,晚上睡覺都聞着臭味。
就這,能有的睡就不錯了。
我們進去這幾天,正好趕上裏面爆滿,每個人大約五十厘米空間,睡覺都要集體往一邊側身,否則都睡不下去。
想換姿勢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晚上不熄燈,不許被子蒙頭,聽着一大幫人打呼嚕放屁磨牙,別提多遭罪了。
雖然憑我幹的事,拘留這個結果已經算是寬大處理,我完全認可。
但每晚睡不着的時候,想着自己不久之前,還是一個準備復習再戰高考的學生,此時卻在這種地方,還是會有一種不真實感。
好在日常有鐵頭陪伴。
我倆每天幹啥都在一起,幾天下來,對彼此都有了深入的了解。
鐵頭跟我一樣,都來自江淮市,不過他家在江淮市下面的下蔡縣,離我家有幾十公裏。
這孩子打小就很慘,他媽生下他就跟人跑了,他爸可能是受刺激了,每天喝大酒,喝醉了就打他。
鐵頭被打的在家待不住,小學都沒上完,就去外面流浪了,只在實在沒飯吃的時候才會回家待一段時間。
不久前,他爸死在了小煤窯下面。
鐵頭是回家辦喪事的時候,被黃毛把電話打到村委,跟他聯系上的。
黃毛特別熱情的邀請他到省城打工,說是幹建築,一個月兩千。
“兩千!”
我聽到這裏,實在忍不住吐槽,
“這明顯有坑啊,你一個沒學歷沒技術的,哪裏值得兩千塊一個月,你當時都沒懷疑的嗎?”
“我……我想着一個村的,他不至於騙我。”
鐵頭不好意思的撓着後腦勺。
“老鄉坑老鄉,虧你還是在外面混過的!”
說完這句話,我想起自己這個“聰明人”,不也一樣被人騙過去了嗎,有什麼資格說人家?
騙術千千萬,只要你有軟肋,就總有一種能騙到你。
這便是整件事情給我的教訓。
像林婕說的,人總要經歷一些事,才能成長。
至於林婕本人,在我對她動手的那一刻,已經徹底將她從我心底抹去了。
“峰哥,出去之後,我就跟你混了,你帶我幹點什麼掙錢的買賣,要投資的話,我這裏有幾萬塊呢!”
我心中一動,想到了什麼,問道:“你爸的賠償款?不是說被你媽帶走了嗎?”
“我騙他們的,我媽走了十幾年,她現在估計連我家住哪都找不到了。”
鐵頭狡黠一笑,壓低聲音說:
“錢被我藏在一個沒人能找到的地方,等出去我就去拿!”
“你也是真硬,他們那麼搞你,你居然扛住了,硬是一分錢都沒吐出來。”
“嘿嘿,我從小就抗打。”鐵頭一臉得意。
這我是信的。
那天我被帶到樓上找林婕時,鐵頭明明像爛泥一樣躺在地上不動。
結果沒多久,他就提着一把砍刀,生龍活虎的出現在我面前。
這抗打能力,絕非一般人能比。
這是進拘留所的第七天,我倆吃着午飯,已經開始暢想出去之後幹點什麼了。
突然,有管教帶着兩名身穿制服的治安員走過來,對鐵頭出示了逮捕令。
“鐵頭,你被正式批捕了,現在要將你移送看守所,馬上去收拾東西,跟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