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7月16日早上8點,殯儀館解剖室的空調準時啓動,冷風裹着福爾馬林的味道,往李承偉脖子裏鑽。

他裹着兩件白大褂,還是覺得後腰冒涼氣,偷偷把腳往暖氣片旁邊挪了挪,結果鞋跟磕到金屬櫃,發出“哐當”一聲脆響。

“小李,你腳再動一下,我就把你跟冷藏櫃裏的‘老客戶’鎖一塊兒。”

劉姐的聲音從口罩上方飄過來,帶着慣有的“殺氣”。她正趴在解剖台邊,手裏的放大鏡快貼到女屍的嫁衣上,頭發絲上還沾着剛才搬器械時蹭的棉絮——劉姐是殯儀館的老法醫,脾氣爆但技術好,李承偉跟着她學了三個月,沒少挨罵。

李承偉趕緊收腳,賠着笑:“劉姐我錯了,主要這空調太不人道,感覺我再待會兒,能直接凍成你明天的解剖標本。”

“少貧嘴,幹活。”劉姐沒抬頭,鑷子夾着嫁衣的領口輕輕一扯,“你過來看看,這針腳不對勁。”

李承偉湊過去,鼻尖差點碰到屍體的衣角。嫁衣的綢緞摸着又硬又滑,不像現代布料,針腳是斜着縫的,每一針都扎得特別深,線是那種發暗的紅色,像凝固的血。

“這線顏色也太晦氣了,跟我奶奶當年繡壽衣用的線似的。”他忍不住吐槽,“現在誰還這麼縫衣服?裁縫店老板看了都得哭。”

劉姐突然“嘶”了一聲,鑷子尖挑起一縷線,往燈光下湊:“不是普通的紅線,你看這反光——是朱砂混着東西染的。”

李承偉眯起眼,果然看見線上面有細小的暗紅色顆粒。他突然想起小時候,奶奶用朱砂給鄰居家小孩畫護身符,說能驅邪,結果那小孩第二天就把符紙吃了,差點送醫院。

“朱砂?這玩意兒現在除了道士畫符,也就古裝劇道具組用了吧。”

話剛說完,劉姐的鑷子突然停在半空。她伸手扒開嫁衣的內襯,手指在布料上摸了摸,然後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挑開一道縫——裏面藏着一張黃紙,大概巴掌大,邊緣都脆了,像是從什麼舊本子上撕下來的。

“有東西。”劉姐的聲音沉了下來。

李承偉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他看見黃紙上的字跡模糊得厲害,墨水都暈開了,只能勉強看出“青陽”兩個字,下面還壓着“庚戌年亥時”的碎片,剩下的全是黑乎乎的黴斑。

“這是……婚書?”李承偉瞪圓了眼,“誰會把婚書縫衣服裏?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已婚鬼’啊?”

劉姐沒理他的調侃,用鑷子輕輕夾起黃紙:“你看這紙的質地,是老宣紙,至少幾十年了。還有這陰紅線,把婚書縫在嫁衣內襯,老輩人說這是‘鎖魂婚’,一般是給死了的人配冥婚用的。”

“冥婚?”李承偉的手突然癢起來——是右手背的胎記。那片淡青色的印記,跟婚書上模糊的字跡重疊在一起,有點發燙。

他鬼使神差地伸過手,指尖剛碰到黃紙的瞬間,腦袋裏像被重錘砸了一下。

天旋地轉。

耳邊是紅燭燃燒的“噼啪”聲,空氣裏飄着一股劣質香粉混着蠟燭油的怪味。眼前垂着一塊紅蓋頭,繡着纏枝蓮,跟解剖台上的嫁衣一模一樣。

有人扶着他的胳膊,力道很輕,像是女人的手。

“一拜天地——”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是現代話,帶着點老戲腔的調調。他想抬頭,脖子卻動不了,只能跟着扶他的人往下拜。

二拜高堂。

可高堂的位置是空的,只有兩盞白燭,燭火滅着,燈芯上還掛着黑色的灰。

“夫妻對拜——”

扶着他的人突然用力,把他往旁邊一扯。紅蓋頭被風吹開一角,他看見對面站着的“新娘”——蓋頭下是張慘白的臉,眼睛圓睜着,瞳孔裏沒有光,嘴角卻向上勾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是解剖台上的女屍!

“操!”

李承偉猛地往後縮,後背撞在器械櫃上,聽診器、止血鉗掉了一地,發出“譁啦”的巨響。

劉姐被他嚇了一跳,手裏的鑷子差點掉在屍體上:“你發什麼瘋?魂被勾走了?”

“沒、沒……”李承偉捂着太陽穴,疼得眼冒金星,眼淚都快出來了。剛才的幻象太真實,紅燭的溫度、香粉的味道,還有女屍那張詭異的臉,在腦子裏揮之不去。

他不敢說真話。上次跟劉姐提過自己會看見奇怪的畫面,劉姐直接從抽屜裏摸出一瓶“安神補腦液”,說再瞎想就給殯儀館領導打報告,把他調去守夜班——要知道,殯儀館的夜班,比恐怖片現場還刺激。

“剛才腳滑,沒站穩。”他彎腰撿器械,手還在抖,“這櫃子太滑了,設計不合理。”

劉姐白了他一眼:“是你腿軟,跟櫃子沒關系。趕緊把東西撿起來,別耽誤時間。”

李承偉一邊撿東西,一邊偷偷瞄那張三婚書。黃紙還放在解剖台的托盤裏,“青陽”兩個字在燈光下,好像比剛才更清晰了。

他突然生出個念頭:得把這婚書拍下來。

不是想當證據,是剛才的幻象太嚇人,他總覺得這婚書跟自己手背上的胎記有關。萬一以後再出什麼事,好歹有個線索。

他慢慢直起身,假裝整理白大褂的領口,偷偷把手機摸出來,屏幕朝下藏在手心。然後故意往解剖台邊湊了湊,擋住劉姐的視線,手指飛快地按了下快門。

“咔嚓”一聲輕響。

劉姐突然抬頭:“什麼聲音?”

李承偉的心髒差點跳出來,趕緊把手機塞回口袋,假裝掏筆:“哦,筆掉了,撿筆呢。”說着還真從地上摸起一支筆,在手裏轉了兩圈。

劉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又低頭研究婚書去了。

李承偉鬆了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他偷偷摸出手機,按亮屏幕——照片拍得還挺清楚,“青陽”兩個字和“庚戌年亥時”的碎片都在,甚至能看見黃紙邊緣的黴斑。

就在這時,解剖室的門被推開,冷風裹着雨絲灌了進來。

“劉法醫,忙着呢?”

進來的是轄區派出所的老張,身後跟着個年輕警察小李。老張手裏拿着個文件夾,臉拉得老長,像是剛跟誰吵過架。小李則縮着脖子,眼神躲躲閃閃的,不敢往解剖台那邊看——一看就是剛入職的新人,怕屍體。

“還能忙什麼?跟屍體打交道唄。”劉姐摘下口罩,隨手扔在托盤裏,“死因初步判斷是機械性窒息,脖子上有勒痕,被嫁衣領子擋住了,剛才才發現。”

老張皺起眉,把文件夾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放:“窒息?可家屬那邊不承認啊。死者前夫說,她前幾天還跟他鬧離婚,說要讓他身敗名裂,現在人死了,穿個紅嫁衣死在江邊,明顯是自殺嫁禍。”

“家屬說什麼就是什麼?”劉姐冷笑一聲,拿起鑷子,掀開女屍的左手,“你自己看,她指甲縫裏是什麼。”

老張湊過去,小李則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撞到門框。

“這是……紅土?”老張眯起眼,伸手想碰,被劉姐攔住了。

“是朱砂。”劉姐把鑷子湊近燈光,“新鮮的,還沒幹透。濱江路的泥是黑褐色的,含沙量高,你見過哪塊泥裏有朱砂?”

李承偉心裏一動。朱砂?他突然想起奶奶說過,朱砂這東西,邪門得很。當年奶奶鄰居家的小孩晚上總哭,奶奶就用朱砂混着雄雞血畫了道符,貼在小孩床頭,結果第二天小孩就不哭了——後來才知道,那小孩是白天睡多了,晚上精力旺盛。

“會不會是死者自己塗的?”小李小聲問,聲音還在抖,“比如……化妝用的?”

“你見過誰用朱砂當化妝品?”劉姐瞥了他一眼,“這朱砂顆粒很細,像是磨過的,更像是畫符用的。而且你看她的指甲,有磨損的痕跡,應該是死前抓過什麼東西,把朱砂嵌進去的。”

老張沉默了,手指在文件夾上敲了敲:“可現場沒找到打鬥痕跡啊,監控也查了,死者是自己走到江邊的,沒跟人同行。”

“沒痕跡不代表沒有。”劉姐把婚書放進證物袋,遞給老張,“這是在嫁衣內襯裏發現的,像是半張婚書,上面有‘青陽’和‘庚戌年亥時’的字樣。你讓技術隊化驗下,看看能不能提取到更多信息,順便查下‘庚戌年’是哪年,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老張接過證物袋,對着燈光看了看:“行,我這就讓人去辦。對了,死者身份確認了嗎?”

“確認了,叫林曉月,32歲,在一家古玩店上班。”劉姐拿出一張身份證復印件,“家屬明天來認屍,到時候再詳細問。”

老張點點頭,跟劉姐說了幾句“注意安全”的話,就帶着小李走了。小李出門的時候,還差點被門檻絆倒,引得劉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解剖室裏又安靜下來,只有空調的嗡嗡聲和外面的雨聲。

劉姐收拾着器械,突然開口:“小李,你今天不對勁。”

李承偉正在看手機裏的婚書照片,聞言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地上:“啊?沒有啊,我挺好的。”

“挺好的?”劉姐轉過身,盯着他的眼睛,“從昨天撈屍回來,你就魂不守舍的,剛才碰婚書的時候,跟見了鬼似的往後縮,現在又一直躲着我看手機。你老實說,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李承偉的手心全是汗。他知道劉姐是關心他,但他不能說幻象的事,更不能說偷偷拍了婚書。要是說了,劉姐要麼以爲他瘋了,要麼以爲他想搞什麼幺蛾子。

“真沒有,劉姐。”他把手機揣進兜裏,撓了撓頭,“就是最近沒休息好,總犯困。你也知道,我那出租屋樓下有個燒烤攤,天天吵到半夜,我都快成熊貓了。”

說着還故意擠了擠眼睛,露出黑眼圈——這倒是真的,樓下的燒烤攤確實吵,他昨晚只睡了三個小時。

劉姐盯着他看了幾秒,沒再追問,只是嘆了口氣:“行了,別裝了。你要是真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這裏我一個人能搞定。”

“不用不用,我沒事。”李承偉趕緊擺手,“我還能幫忙呢,比如登記證物、打掃衛生,這些我都熟。”

他可不敢走。萬一他走了,劉姐把婚書交給警方,以後再想看看都難了。

劉姐沒再說什麼,繼續收拾器械。李承偉則走到桌子邊,拿起登記本,假裝記錄證物信息,眼角卻一直瞟着解剖台上的女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女屍的眼睛好像動了一下。

他趕緊揉了揉眼睛,再看時,女屍的眼睛還是閉着的,跟之前一樣。

“肯定是太累了,出現幻覺了。”他小聲嘀咕,拿起筆在登記本上寫着什麼,其實腦子裏一片空白。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陳雪蓉發來的消息:“你那邊有消息嗎?紅嫁衣的事,我總覺得不對勁。”

李承偉盯着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他想把婚書的照片發過去,又怕太突兀。猶豫了半天,只回復了一句:“明天家屬來認屍,可能會有新線索,到時候跟你說。”

發送成功的瞬間,他抬頭看向解剖台上的女屍。嫁衣上的紅,在慘白的燈光下,像一團燃燒的火。

他突然想起剛才的幻象,想起那個沙啞的聲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那聲音,好像還在耳邊響着。

李承偉打了個寒顫,趕緊低下頭,假裝認真登記證物。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趕緊熬到下班,回家翻一翻父親留下的舊筆記本——說不定裏面有關於“青陽”和“冥婚”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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