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引子:

上官無咎拍在任改肩上的手,像把生鏽的鑰匙插進了邊疆的鎖眼。

肉墩背上行囊壓着密信的厚度,馬蹄踏碎官道的晨霜。

肉球指尖的朱砂碾過墨京河道圖,糧倉失竊的奏報像提前寫好的戲文。

太子與譽王在宮道上的對視,刀光在眼底撞出淬毒的火星。

刺客袖口的金線割裂暮色時,兩頂親王轎輦的簾子同時濺上了溫熱的血。

正文開篇:

六王府的書房,彌漫着一股陳舊的墨味和難以驅散的暮氣。上官無咎看着眼前依舊魁梧、只是鬢角也染了風霜的老部下——兵部尚書任改,渾濁的眼中難得流露出一絲真切的暖意。他枯瘦的手重重拍在任改寬厚的肩膀上,那力道帶着一種托付千斤的重量,也帶着歲月流逝的沉重。

“任改啊…”上官無咎的聲音沙啞,“你我邊關浴血,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交情…王府如今這般光景,能托付的…也就只有你了。”

任改虎目微紅,抱拳沉聲道:“王爺言重了!末將這條命,當年在野狐嶺要不是王爺擋下那一箭,早就喂了狼了!王爺有事,只管吩咐!刀山火海,任改絕不皺一下眉頭!”

上官無咎點點頭,側身讓開一步,露出身後如同鐵塔般沉默矗立的肉墩(墨墩)。少年身量極高,一身粗布勁裝難掩其下賁張的力量感,面容沉靜,眼神卻如同深埋地底的熔岩,平靜下蘊藏着隨時可能爆發的熾熱與狂暴。

“這是我一位故交之後,墨墩。”上官無咎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這孩子…天生就是吃軍伍這碗飯的胚子!筋骨奇絕,氣力非凡,更難得的是心性堅韌!我想…讓他去北境,到興耀和你家我行那兒去!邊關苦寒,戰火磨礪,才是真男兒該待的地方!”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任改:“你以兵部名義,給他安排個身份,走個流程,盡快送過去!務必…讓他到興耀帳下!”最後一句,語氣加重,帶着不容置疑的深意。

任改的目光在肉墩身上銳利地掃過,如同老鷹審視雛鷹。那撲面而來的剽悍氣息和沉凝內斂的力量感,讓他這個沙場老將也不由得暗自心驚。他立刻明白了王爺的用意——這絕非簡單的故人之子,而是王爺爲世子興耀物色的、一把藏在鞘中的絕世凶刃!

“王爺放心!”任改抱拳,聲音斬釘截鐵,“此等良才美玉,正是邊軍所需!明日一早,兵部的調令和勘合就能送到!末將親自安排,確保他直達世子軍中!”

“好…好…”上官無咎連聲道好,臉上的皺紋似乎都舒展了些許。兩人又寒暄了幾句邊關舊事、身體近況,書房內沉重的氣氛終於有了一絲短暫的鬆動。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墨京城南的官道上,薄霜未化。一匹神駿的黑馬噴着白氣,不安地刨着蹄子。肉墩背着簡單的行囊,魁梧的身影像一座移動的鐵塔。上官無咎親自送到城門處,將一封火漆密封的厚厚信件,鄭重地塞進肉墩行囊最深處。

“賢侄…一切…拜托了!”上官無咎的聲音帶着蒼老和希冀,用力拍了拍肉墩堅實的臂膀,“按計劃行事!到了興耀那裏,他會明白!”

肉墩深深看了上官無咎一眼,那眼神復雜難明,有恨,有審視,更有一種沉重的托付。他沒有說話,只是用力點了點頭。隨即翻身上馬,動作幹淨利落,沉重的身軀落在馬背上,那匹神駿的黑馬也只是微微沉了一下,隨即昂首發出一聲長嘶。

“駕!”

一聲短促的呼喝。黑馬四蹄翻騰,卷起一溜煙塵,踏碎了官道上的薄霜,如同離弦之箭,朝着北方蒼茫的地平線絕塵而去。蹄聲如雷,漸漸遠去,只留下官道上兩道清晰而堅定的車轍印。

哥…剩下的交給你了。肉墩最後回望了一眼墨京城那巍峨的輪廓,心中默念。此去邊關萬裏,血與火中,他必將爲復仇的棋盤,落下最重的一顆棋子!

榮魚客棧二樓。

巨大的墨京城輿圖鋪展,河道水網如同血脈般清晰。肉球(叱雲球)端坐輪椅,蒼白修長的指尖,正蘸着鮮紅的朱砂,沿着圖上那條貫通南北、維系京畿命脈的漕運河緩緩劃過。他的動作很慢,很穩,朱砂的痕跡如同一條蜿蜒的血線。

花熊垂手肅立一旁,剛匯報完上京府尹陳大人的情況:“少爺,查清了。陳府尹…誰的人都不是。爲官清正,素有‘小包公’之稱。墨京府尹早該四年一輪換,升遷去大理寺或刑部。但墨京府尹的位置太關鍵,掌京城府兵和九門防衛,譽王一直壓着,硬是讓他做了六年,動彈不得。”

肉球指尖的朱砂停在運河上一個標注着“永豐倉”的關鍵節點,頭也未抬,聲音平淡無波:“墨京城…糧庫滿否?”

花熊一愣,下意識回答:“回少爺,並無短缺啊?各倉都是滿的…”

“是的,少爺。”一直沉默侍立的玄奇突然開口,聲音沉穩,“墨京城的糧庫…被盜了。就在昨夜。”

“被盜?!”花熊和站在窗邊陰影裏的鶴童同時失聲,滿臉錯愕!他們日夜監控,從未聽聞任何風聲!

肉球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漠然。他蘸滿朱砂的指尖,在“永豐倉”的位置,重重一圈!鮮紅的印記如同一個猙獰的傷口。

“被盜了。”肉球的聲音如同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明天,後天…也可以是任何時候。去辦吧。”

玄奇眼中精光爆射,心領神會,躬身應道:“屬下明白!”隨即轉身,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門外。

花熊和鶴童直到此刻才恍然醒悟!少爺口中的“被盜”,根本不是已經發生的事,而是一道即將執行、並且必須成功的命令!斷其糧道…少爺這是要掐住譽王,乃至整個墨京城最致命的咽喉!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和凜然,再無半分遲疑,立刻分頭行動,融入墨京城復雜的人流中。

“還有,”肉球的聲音再次響起,目光依舊落在輿圖上,卻仿佛穿透了紙面,看到了欽天監那高聳的觀星樓,“鶴童查秦無涯,如何了?”

鶴童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帶着一絲冰冷的厭惡:“回少爺,查實了。欽天監監正秦無涯,利用職權,以‘天官賜福’、‘調和陰陽’爲名,大肆侵吞皇莊官田,劃撥給富商豪強換取巨額賄賂;更甚者,其暗中爲權貴操辦‘陰婚’,強擄民女,甚至…將尚未咽氣的病弱孩童,強行配給死去的貴戚子弟‘完婚’,只爲湊那所謂的‘吉日吉時’!受害者…不計其數!”

“混賬!”肉球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指節猛地攥緊,發出輕微的“咯咯”聲,眼中寒光如利刃出鞘!一股冰冷的殺意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

“證據,”他強壓下翻騰的怒火,聲音如同淬了冰的鐵塊,“搜集齊全!尤其涉及…皇族的部分!看看能牽連到哪一層!等到合適的時機…”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輿圖上代表上京府衙的位置,“交給那位‘小包公’!”

“是!少爺!”鶴童的聲音帶着凜然的殺氣。

三日後,紫禁城。

整個宮城籠罩在一片喧囂而緊繃的喜慶之中。無數宮人如同忙碌的工蟻,穿梭於宮殿樓宇之間,張燈結彩,鋪設紅毯,搬運着如山般的珍奇貢品。明日便是皇帝六十萬壽聖節,普天同慶。

通往御花園的漢白玉宮道上,兩頂親王規制的明黃轎輦狹路相逢。太子趙桓與譽王趙翊,幾乎是同時掀開了轎簾。目光在空中碰撞!

沒有寒暄,只有冰冷的審視和毫不掩飾的敵意。

“四弟(譽王排行第四)凱旋而歸,風塵仆仆,不在府中好生休養,倒有閒情逸致在這宮苑漫步?”太子趙桓臉上掛着溫煦的笑容,眼底卻是一片深沉的冰冷,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

譽王趙翊嘴角扯出一個冷硬的弧度,目光如刀鋒般刮過太子略顯文弱的身形:“勞太子殿下掛心!臣弟行伍出身,這點奔波算什麼?倒是殿下,日理萬機,憂心國事,更該保重鳳體才是!莫要太過操勞,傷了根基!”他刻意加重了“鳳體”二字,嘲諷之意溢於言表。

“呵,四弟說笑了。”太子笑容不變,眼神卻愈發陰沉,“孤監國理政,分所應當。倒是四弟,擁兵自重,又剛立下不世之功,這鋒芒…還是收斂些好。須知剛極易折,過猶不及啊!”言語間,暗指譽王功高震主,已有取死之道。

“殿下此言差矣!”譽王猛地提高音量,眼中戾氣翻涌,“臣弟浴血邊關,爲的是保我大雍江山社稷!何來自重之說?倒是殿下,深居東宮,可知這江山之重,非是幾篇錦繡文章就能扛起的?莫要聽信讒言,寒了邊關將士的心!”

兩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句句機鋒,字字誅心!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火藥味,仿佛一點火星就能引爆!跟隨的東宮屬官和譽王府侍衛,皆屏息凝神,手按兵器,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恰在此時,平王趙琛與燕王趙棣的轎輦也先後行至此處。平王面帶憂色,顯然還記掛着府中王妃與幼子;燕王則抱着手臂,饒有興致地看着眼前這出好戲。

“大哥,四弟,”燕王趙棣懶洋洋地開口,打破了幾乎凝固的空氣,“父皇萬壽在即,舉國同慶,何苦在此做口舌之爭?平白讓下人看了笑話。”他雖語氣輕鬆,但目光掃過太子和譽王時,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平王趙琛也連忙勸道:“是啊,大哥,四哥,都是一家人,莫要傷了和氣…”

太子和譽王這才冷哼一聲,各自收斂了外放的戾氣。兩人目光再次狠狠碰撞,如同淬毒的刀鋒在無聲中交鋒了千百次!最終,各自帶着滿腹的怨毒與殺意,重重放下轎簾。

“起轎!”

“回府!”

兩頂親王轎輦幾乎是同時啓動,朝着相反的方向,帶着決絕的怒意,分道揚鑣。簾子落下時帶起的風,都帶着刀鋒般的寒意。

暮色漸沉,墨京城華燈初上。

譽王趙翊坐在急速行進的轎輦中,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太子的嘴臉在他腦中反復閃現,每一次都激起更深的殺意。就在轎輦行至一處相對僻靜的街角,轉入一條稍窄的巷道時——

異變陡生!

“咻!咻!咻!”

數道凌厲的破空之聲撕裂暮色!勁弩!目標直指譽王轎輦!

“有刺客!護駕!”譽王府侍衛統領厲聲嘶吼!訓練有素的護衛瞬間拔刀,組成人牆,刀光如幕,奮力格擋!

“鐺鐺鐺!”金鐵交鳴聲刺耳響起!大部分弩箭被磕飛,但仍有幾支刁鑽地穿透了防御縫隙!

“噗!”一支弩箭狠狠釘入轎輦側壁!箭尾兀自顫抖!

“混賬!”譽王驚怒交加的聲音從轎內傳出!他猛地掀開轎簾,想要看清刺客面目!

就在他掀簾的刹那!

“唰!唰!”

兩道鬼魅般的黑影,如同融入暮色的蝙蝠,從兩側屋頂無聲滑落!手中淬毒的短匕,帶着森冷的寒光,直取譽王咽喉與心口!速度快到了極致!角度刁鑽狠辣!

譽王瞳孔驟縮!生死關頭,他暴喝一聲,身體猛然後仰,同時一腳踹向轎底!整個人借力向後翻滾!

“嗤啦!”“噗!”

一道匕鋒擦着他脖頸掠過,帶起一串血珠!另一道則深深扎入他倉促格擋的左臂!劇痛伴隨着麻癢瞬間傳來!

“王爺!”侍衛們目眥欲裂,瘋狂撲上!

那兩名刺客一擊不中,毫不戀戰,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向後急退,眼看就要融入黑暗!

幾乎與此同時!

在墨京城另一條通往東宮的必經之路上,太子趙桓的轎輦也遭遇了幾乎一模一樣的伏擊!

同樣的勁弩開道,同樣的鬼魅近身刺殺!同樣的淬毒匕首!

太子雖不如譽王勇武,但東宮護衛同樣精銳!一場短暫而血腥的搏殺在暮色中爆發!刀光劍影,鮮血飛濺!太子雖被護衛死死護在中間,肩膀仍被一支流矢擦傷,火辣辣的痛!更有一名刺客的淬毒匕首,險之又險地劃破了他華麗的蟒袍袖口!

兩名刺客同樣一擊即退,身法詭異莫測,瞬間消失在四通八達的街巷深處。

兩處刺殺現場,幾乎同時陷入死寂,只剩下傷者的呻吟和護衛粗重的喘息。

譽王捂着血流如注的左臂,劇毒帶來的麻痹感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他死死盯着刺客消失的方向,眼中燃燒着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怨毒!袖口處,被匕首劃破的衣料邊緣,似乎殘留着一絲極其細微的、在暮色中難以辨認的…金線紋路?

“趙桓!!”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咆哮,從譽王喉嚨裏嘶啞地擠出,“你竟敢…竟敢如此!!”

另一邊,太子趙桓臉色煞白,驚魂未定地抓着被劃破的蟒袍袖口,看着那險之又險的破口,心有餘悸。他同樣死死盯着刺客消失的黑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中是同樣的怨毒和瘋狂:

“趙翊!好!好得很!弑兄篡位!狼子野心!本尊…與你勢不兩立!!”

兩頂親王轎輦的簾子上,在方才的混亂中,都不約而同地濺上了幾滴新鮮溫熱的血珠。那血珠在明黃的錦緞上緩緩泅開,如同兩朵在暮色中悄然綻放的、預示着不祥與血腥的…死亡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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