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琪亞娜·卡斯蘭娜這個名字,如同投入“歸零之間”靜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漣漪久久不散。那份跨越無盡時空、穿透層層封印傳遞而來的溫暖與力量,以及其中蘊含的、足以重塑星辰的終焉權柄,讓整個純白空間的氣氛變得微妙而凝重。

瓦爾特·楊站在觀景窗旁(盡管窗外只有琥珀界永恒的金色流光),背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挺拔,卻又透着一股深沉的寂寥。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伊甸之星的冰冷杖身,鏡片後的目光失去了焦距,仿佛依舊沉溺在那驚鴻一瞥的震撼與懷念中。跨越世界泡的壁壘,感應到琪亞娜的存在,對他而言不只是力量層面的奇跡,更是一次靈魂的劇烈震顫——那是故鄉的氣息,是戰友的呼喚,是崩壞三世界在他靈魂深處烙下的、永不磨滅的印記。

“琪亞娜…” 他低聲自語,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清晰,帶着穿越漫長光陰的復雜情感,“你終究還是…背負起了所有。”

黃泉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閉着眼,眉頭緊鎖。黑塔的抑制力場穩定了她的體征,但那份來自同源高位存在的“注視”所帶來的沖擊,遠非物理層面的壓制可以完全消除。她的意識深處,屬於“雷電芽衣”的部分正與終焉的烙印激烈交鋒。琪亞娜展現出的那份力量——強大卻溫暖,毀滅中蘊含着守護——像一面鏡子,映照出她體內終焉之力截然不同的可能性。她感到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一種模糊的、被遺忘的…向往?這感覺讓她困惑,甚至有些煩躁。她下意識地握緊了胸前的玉佩,仿佛那是唯一的錨點。

而我,右臂殘留的灼痛感已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充盈感。腦海中琪亞娜陽光般的笑容、那片藍色水晶花海、那句“爲了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而戰”的呐喊,非但沒有隨着悸動消失而淡去,反而愈發清晰、溫暖。這份溫暖與我體內冰冷的虛無能量形成鮮明對比,卻又詭異地…共存。更讓我心驚的是,當這份“溫暖”的餘韻流淌過四肢百骸時,那些被阮·梅梳理過、暫時沉寂的前世輪回記憶碎片,竟隱隱有鬆動的跡象!仿佛琪亞娜的力量無意間撼動了天才俱樂部精心設置的屏障。我用力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這不安的感覺。

“夠了!” 黑塔人偶尖銳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她懸浮在中央控制台前,小小的臉上滿是暴躁,“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懷舊時間結束!一個意外驚醒的終焉律者,就算她是‘好人’,也意味着多了一個不可控的巨大變量!我們的時間更少了!”

她的小手在虛擬鍵盤上快如閃電,調出密密麻麻的數據流和復雜的能量模型投影。“阮·梅!報告樣本B(黃泉)體內‘劇本印記’的活性變化!”

阮·梅的投影優雅地浮現,墨綠色的眼眸掃過黃泉的數據模型。“印記‘KFK-01’活性顯著提升,增幅約37.8%。艾利歐的劇本力量正在利用樣本B接收到的‘終焉共鳴’進行充能。預測其觸發閾值將在72個標準時內達到臨界點。” 她指尖輕點,黃泉意識海深處那個扭曲的暗紅音符標記正閃爍着不祥的光芒。

“星核獵手!”三月七驚呼,手中的冰弓瞬間凝結,“他們想幹什麼?”

“還用問?肯定沒好事!”星握緊了棒球棍,金瞳中滿是警惕。

丹恒的擊雲長槍發出低沉的嗡鳴:“必須阻止印記觸發。”

“哼,當然要阻止!”黑塔人偶冷哼一聲,目光轉向螺絲咕姆,“老螺絲,你的‘鑰匙’模型進展如何?樣本A(白澤)那身混合能量,是中和樣本B體內印記和壓制終焉活性的關鍵!”

螺絲咕姆的機械頭顱投影轉動着齒輪,藍寶石眼睛閃爍着理性的光芒:“模型構建完成度85.7%。核心難點在於引導樣本A精確輸出那部分具有‘秩序構造’特性的混合能量,並使其與樣本B的終焉之力在特定頻率下達成‘淨化共鳴’,而非‘中和’或‘湮滅’。這需要…實戰演練。”

“實戰?”姬子微微蹙眉,“在這裏?”

“模擬戰場‘棱鏡回廊’已準備就緒。”螺絲咕姆答道。純白空間的一側牆壁無聲滑開,露出一條通往閃爍着七彩流光的通道。“環境可模擬多種能量場和壓力條件。風險可控。”

瓦爾特終於轉過身,他的目光恢復了往日的沉穩,但眼底深處那份震動並未完全平息。“我同意。理論需要實踐驗證。而且…” 他看向我和黃泉,語氣凝重,“你們需要盡快掌握這份力量,琪亞娜的蘇醒意味着封印的鬆動,更大的風暴隨時可能降臨。我們…沒有時間猶豫了。”

黃泉睜開眼,紫眸中閃過一絲決然。她不需要言語,只是握住了懸浮的黑刀“無光”,邁步走向那條七彩通道。琪亞娜展現的力量讓她看到了另一種可能,也讓她意識到自身力量的巨大隱患。她必須掌控它,而不是被它掌控。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右臂的異樣感和腦海中翻騰的記憶碎片,緊隨其後。琪亞娜帶來的溫暖是燈塔,但腳下的路,要靠我們自己殺出去。

棱鏡回廊

踏入通道的瞬間,空間感被徹底顛覆。腳下是流淌着彩虹般光暈的“地面”,四周是由無數不斷變幻角度和色彩的菱形光壁構成的迷宮,頭頂是模擬的、旋轉的星空穹頂。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能量壓力,仿佛置身於某種活體的能量脈絡之中。

“訓練目標:樣本A引導混合能量(秩序構造特性)與樣本B的終焉之力達成‘淨化共鳴’,壓制並嚐試剝離其意識海中的劇本印記‘KFK-01’。” 螺絲咕姆的聲音在回廊中回蕩,“模擬敵人生成:基於反物質軍團虛卒數據,強度遞增。”

話音剛落,前方扭曲的光壁中,數個由純粹暗紅色能量構成的虛卒幻影凝聚成形,發出無聲的咆哮,揮舞着能量利爪撲來!

黃泉眼神一冷,黑刀“無光”瞬間出鞘!暗紅色的終焉之力纏繞刀身,帶着毀滅性的氣息斬出!刀光如血月橫掃,瞬間將沖在最前的幾個虛卒幻影斬成逸散的能量粒子。動作幹脆利落,帶着雷電芽衣千錘百煉的劍道功底,卻又蘊含着黃泉獨有的、斬斷宿命的決絕。

“小心左側!”我下意識地喊道。幾個虛卒從側面光壁中突然鑽出,利爪直取黃泉空門。幾乎是同時,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紫光混合着奇異的淡藍色流焰噴薄而出!不再是之前純粹的吞噬性虛無,這股混合能量帶着一種“秩序”的束縛感,如同無形的鎖鏈,瞬間纏住了那幾個虛卒!

“就是現在!”瓦爾特的聲音穿透回廊,“引導秩序之力,壓制她體內印記的活性!”

我咬緊牙關,努力回憶剛才的感覺——琪亞娜帶來的那份溫暖守護的意志,瓦爾特戰鬥時那份構建萬物的理性光輝!我將這些意念注入右手的能量流,嚐試着將其“編織”成一種更穩定、更富有“淨化”意味的形態,不再僅僅是束縛,而是如同溫和的陽光照射向黃泉!

黃泉身體猛地一顫!在她意識海深處,那個暗紅色的劇本印記“KFK-01”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冷水,驟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一股冰冷、強制、帶着宿命般引導意味的力量瞬間反撲,試圖抵抗這股外來的“淨化”能量!劇烈的沖突在她體內爆發!

“呃——!”黃泉悶哼一聲,動作瞬間僵硬,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她手中的黑刀“無光”劇烈震顫,暗紅色的終焉之力不受控制地逸散開來,將周圍的棱鏡光壁灼燒出滋滋作響的焦痕!她強行壓制着體內翻江倒海的沖突,紫眸中金色的狂暴光芒一閃而逝。

“堅持住!壓制它!”瓦爾特的聲音帶着急切。姬子、丹恒等人也緊張地注視着。

我額頭滲出冷汗,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也連接到了黃泉的意識海,感受到了那份劇本力量的冰冷與強制,也感受到了她意識深處那份屬於雷電芽衣的、不屈的抵抗!兩股力量在她體內激烈交鋒,如同風暴中的孤舟!

“不…能…輸…”黃泉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汗水浸溼了她的鬢角。她猛地抬頭,紫眸死死盯住前方再次凝聚的、更強大的虛卒幻影。就在那劇本印記的力量試圖強行引導她的終焉之力做出某個特定攻擊動作時,她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她放棄了強行壓制體內的沖突,反而將那份因沖突而變得狂暴混亂的終焉之力,連同白澤注入的、帶着秩序淨化意味的混合能量,以一種近乎自毀的決絕姿態,盡數灌注到手中的黑刀“無光”之中!

嗡——!!!

黑刀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悲鳴!刀身不再是純粹的暗紅,而是變成了紫、紅、藍三色能量瘋狂纏繞、旋轉的混沌漩渦!一股遠超之前任何一次的能量波動轟然爆發!她雙手握刀,身體因巨大的負荷而微微顫抖,眼神卻銳利如鷹隼!

“斬!”

沒有華麗的招式名稱,只有一聲凝聚了所有意志的斷喝!她揮刀的動作沉重而緩慢,仿佛在推動一座山嶽!一道由紫、紅、藍三色交織而成的、扭曲而狂暴的能量洪流從刀鋒噴薄而出!

這道洪流沒有精準的軌跡,充滿了毀滅性的不穩定!它瞬間撕裂了路徑上所有的虛卒幻影,狠狠撞在前方的棱鏡光壁上!足以承受令使級攻擊的能量光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無數裂痕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來!整個棱鏡回廊劇烈震蕩,模擬的星空穹頂明滅不定!

“警告!棱鏡回廊結構完整性受損13%!能量過載!”螺絲咕姆的機械音響起。

狂暴的能量洪流終於消散。黃泉拄着刀,單膝跪地,劇烈地喘息着,汗水滴落在彩虹般的地面上。她體內的劇本印記“KFK-01”在剛才那不顧一切的宣泄中,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絲,但並未被剝離。

我右臂的虛無紋路因剛才的能量劇烈輸出而隱隱作痛,但更讓我心驚的是黃泉那近乎自殺式的攻擊方式。然而,瓦爾特卻上前一步,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不…這並非失敗!”他沉聲道,指着光壁上殘留的能量痕跡,“看!三種能量並非完全湮滅!在最後爆發的瞬間,紫(虛無)、紅(終焉)、藍(秩序構造)的能量粒子在極致的沖突壓力下,曾出現過極其短暫的、趨向穩定的‘灰域’排列!雖然一閃即逝,但這證明‘淨化共鳴’的路徑是存在的!只是…”

“只是需要更精準的控制,和…”姬子接話,目光落在喘息不止的黃泉身上,“樣本B(黃泉)自身意志的徹底主導。剛才那一刻,劇本印記的力量仍在試圖幹擾她的行動選擇。”

黑塔人偶的投影出現在狼藉的戰場上,小臉繃得緊緊的,看着黃泉的眼神充滿了研究的狂熱:“瘋狂!但也…天才!在絕境中尋求破局的路徑?樣本B,你的潛力真是越來越讓我驚喜了!不過這種自殺式打法絕對禁止!阮·梅!立刻分析剛才能量爆發時的粒子交互數據!螺絲咕姆!優化模型,重點模擬極端壓力下的‘灰域’穩定閾值!”

她的小手叉腰,看向我和黃泉:“休息十分鍾!然後繼續!這一次,樣本A(白澤),我要你嚐試在共鳴時,用你的‘異界錨點’去感受那份‘守護’的意志!樣本B(黃泉),把你的刀,當作斬斷宿命的意志本身!我要看到真正的‘淨化之刃’!”

黃泉拄着刀,緩緩站起身,擦去嘴角因能量反噬滲出的一絲血跡。紫眸中的痛苦和混亂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經歷過風暴洗禮後的、更加純粹的銳利和堅定。她看向我,眼神復雜,卻微微點了點頭。

琪亞娜帶來的回響,並未讓我們沉溺,反而點燃了斬破枷鎖的火焰。棱鏡回廊的七彩流光映照着我們,前方的路依然凶險,但手中的“刃”,已在共鳴中初露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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