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宋月,你還記得對嗎?
三年前,我和鍾元晨發生爭執,宋月叫人打斷我的腿。
保鏢打了沒兩下,卻突然發生了地震。
她想也不想就拉着鍾元晨往外跑。
我卻因爲左腿被打傷,落後他們一步。
吊頂砸下來的時候,是正對着鍾元晨的頭。
鍾元晨眼尖,看到了砸下來的吊頂,用力拽了下宋月,宋月沒站穩撲倒在地,剛好把鍾元晨推開,她自己留在了那個危險的位置。
我也不知道從哪迸發出的力量,狠狠的拽住宋月,將她甩了出去,一條手臂卻被吊頂壓住了。
玻璃碎片劃傷我的臉,鮮血四溢。
宋月卻像是沒看見一樣,惡狠狠盯着我。
“楊時,這個時候你還想害我!你不得好死!”
她以爲我拽她是不想讓她跑出去。
後來,他們都跑了出去。
只有我被埋在廢墟下,兩天兩夜後才獲救。
手臂是貫穿傷,骨頭上留下了很深的傷痕。
而現在,那骨頭上有着明顯的貫穿傷痕。
宋月的保鏢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其中有人也看到了,不由開口。
“我記得楊先生的手臂上也有這樣的傷痕,會不會這具屍骨真是.....”
旁邊的人肘擊了一下,阻止了他後面的話。
宋月咬緊下唇,隱藏在風衣下的手不斷痙攣。
“怎麼可能!不可能是他!”
6
鍾元晨卻在這個時候笑了笑,安撫性地拍了拍宋月的肩膀。
“看來楊時是在怪我拿走了他的腎,他這個人做事一向心細,想不到連這樣的細節都能圓上。”
宋月回過神來,思考了一瞬,鬆了口氣。
“我就知道是他弄的鬼!呵,竟然敢裝死,有本事他死一個給我看!”
我看着宋月和鍾元晨一起離去。
兩個人的背影遠遠看上去是那麼登對。
宋月,是不是從一開始,我就錯了,我不該答應宋爺爺的話說要照顧你一輩子,如果我早點勸宋爺爺接受我們的離婚,會不會現在的結局不一樣?
但沒人可以回答我。
只有呼嘯的風聲作伴。
我跟在宋月身邊回了宋家別墅。
這才發現,鍾元晨早就搬進了宋家。
鍾元晨的房間就在宋月的隔壁。
我苦笑一下。
宋爺爺去世以後,宋月就把我趕了出去。
她說我不配進宋家的門,會髒了宋家的地。
鍾元晨卻可以輕而易舉的到達離她最近的地方。
見宋月有些心不在焉,鍾元晨不甘地皺皺眉,扶在沙發上咳嗽了兩聲。
鍾元晨一個小小的舉動就拉回了宋月的注意力。
她緩和了一下神色,自然的抱住鍾元晨的手腕,熟練地將手覆在鍾元晨的額頭上。
“怎麼了?是不是吹風了難受?”
鍾元晨搖搖頭,狀似擔憂開口。
“一個星期了,楊時還不肯出現,他是不肯原諒我嗎?月月,不如我把腎還給他吧......我不想因爲自己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
宋月拉下臉。
“我和他之間有什麼感情?別說傻話了,阿晨哥哥,在這個世界上,我現在最在乎的人就是你,只要你好,我什麼都不在乎。”
我不由得苦笑。
這才是宋月。
她只對鍾元晨的事上心,哪怕我的屍骨擺在她面前,她都覺得這是我的陰謀詭計。
7
直到三天後,宋月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器官捐贈中心打來的電話。
“你好,是宋小姐吧?是這樣的,您的丈夫預約了器官捐贈,但是都一個月了,他都杳無音訊,不好意思,實在聯系不上他我們才打電話給您,如果他反悔了,我們這邊就幫他取消協議了。”
宋月像是被雷電擊中,整個人都愣在那裏。
她竟然對着電話那頭的人怒吼出聲:“開什麼玩笑!什麼器官捐贈,那是要死的人才籤的東西吧!是不是楊時讓你打電話過來演戲的!”
“我告訴你,你轉告他,我已經預約了明天上午離婚,如果他識相的話,就按時到場,不然我就起訴離婚了!”
電話那頭靜默了片刻,嘀咕了一聲。
“我打錯電話了?奇怪。”
宋月終於要和我離婚了。
我都已經死了,她早就自由了,沒必要多此一舉。
第二天,宋月等在民政局門口,直到她焦躁,開始暴怒,我也沒有出現。
她動了怒,瘋了一樣沖到了火葬場。
“把他的骨灰給我揚了!”
宋月手下的人已經舉起那坡骨灰砸在了地上。
“砰”的聲音響起,我靈魂深處也涌現出無盡的疼痛,像是被惡鬼撕咬,被撕裂了一般的疼。
不要,宋月!
一陣風吹來,骨灰飄散。
我目光空洞的看着得意洋洋的宋月。
我在人間的最後一抹痕跡,也消失了。
也好,也好。
晶瑩淚珠落下,宋月,你我恩怨兩清。
“宋小姐,那是楊先生真正的骨灰,你都幹了什麼!”
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語氣裏滿是同情和憤慨。
是鍾元晨的保鏢,那天爲我求情的保鏢,也是那個幫我安葬的保鏢。
也許是良心未泯,他趕了過來,想阻止宋月的舉動。
可還是晚了。
他沉痛地低着頭。
宋月一眼就認出了他是鍾元晨的保鏢,臉色煞白。
“你剛剛說什麼?”
“這是楊時的骨灰?”
8
宋月瞳孔登時緊縮,整個人不可抑制地顫栗起來,呼吸明顯變得急促。
“你也被楊時收買了對不對?!你和他一起合起夥來做戲,阿晨哥哥對你這麼好,你爲什麼要幫楊時做事?”
我並不意外宋月的這番話。
在她眼裏我就是個卑劣不擇手段的人。
鍾元晨的保鏢一頓,不知如何作答,最後只是嘆了口氣。
“宋小姐,我已經辭職了,隨你怎麼說吧,有些真相要你自己去看,一個月錢,楊先生從煤窯出來時身上只有一個腎,你把他最後一個腎拿走,他怎麼可能不死?”
“這兩個星期來,你找不到他,是因爲他死了,那具屍骨是我親手埋的,難道你沒有想過嗎?憑着宋家找人的本事,楊先生能躲到哪去?”
“楊先生之前住的別墅裏有監控,如果你有心要查,都能查到。但如果你爲他的死感到輕鬆,那今天就當我沒來過,我來這兒不過是想保全他最後一點顏面,讓他死後安生。”
說完,保鏢隱晦地看了一眼地上不剩多少的骨灰,“可是你連這個權力都沒有給他。”
宋月還是不死心,她眼底染上猩紅,一路飆車創了無數紅燈,來到了之前我住過的別墅。
這裏已經很久沒人來過,落了灰塵。
我抬眼看向角落裏放着的攝像頭,找管家要來了監控。
這是之前她爲了怕我逃跑安裝上的監控。
隨着監控畫面一再轉變。
她顫抖着身子,失去了理智,用臥室裏的東西通通砸爛個幹淨。
“阿晨哥哥怎麼會是這種人!不可能!”
監控畫面正顯示着,我在舔着鍾元晨腳底的米飯,卑微得像條狗。
鍾元晨趕到的時候,天色已晚。
宋月癱坐在地上,披頭散發。
她在這個房間裏嘶吼了一下午,像頭發狂的野獸,不斷發泄。
她嗓音沙啞,坐在黑暗中,猶如厲鬼。
“阿晨哥哥,你來了。”
鍾元晨穩了穩身形,試探道:“月月,你來這兒幹嘛?讓我好一頓找。”話
話落,他故技重施,咳嗽兩聲,說自己身體不舒服。
這次,宋月卻沒有給他好臉色。
“是嗎?你真的是身體不舒服嗎?”
鍾元晨的笑僵在臉上,“月月,發生什麼事了?”
宋月眼睫垂下,我看不清她的神色,猜不出她在想什麼,但她語氣很平淡。
“沒事,我們回去吧。”
9
回去後,宋月打了個電話後,就一直呆呆坐在窗邊。
她慢慢蹲下,靠着牆壁,落下大顆大顆的亞雷,發出壓抑的嗚咽聲。
我看不懂她這番舉動。
她不是最恨我嗎?我死了,她應該高興才是啊。
她是在爲誰哭泣?
很快,有人回了電話給宋月。
我再低頭去看她時,卻被嚇了一跳。
宋月眼底布滿了寒霜和怨恨,她沖出房間,徑直踹開了鍾元晨的房門。
“鍾元晨!”
“你背着我都做了什麼?!你居然讓人在煤窯中挖走楊時的腎!誰給你膽子這麼做的!你還騙走了他最後一顆腎!”
“你這個賤人,你憑什麼這麼傷害他!”
宋月像是陷入了魔怔之中,一個勁的辱罵鍾元晨。
我看着眼前的這一幕,胸口處彌漫着異樣的滋味。
現在來追究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宋月,我早就死了。
是你親手取走了我的生命。
鍾元晨沒有被嚇到,還試圖往我身上潑髒水。
“月月,你在說什麼?是不是被楊時蠱惑了,我怎麼可能讓人挖走他腎呢?”
宋月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滾開,你別碰我!”
“你還在裝?我早就調查清楚了,是你害死了他!”
見宋月已經知道了一切,鍾元晨也不裝了。
他坐在床上開始大笑,神色癲狂。
“宋月啊宋月,人死了你倒是深情起來了?他活着的時候你在幹嘛?他會死還不是拜你所賜,你非要讓他把腎給我。”
宋月臉色一白,踉蹌兩步,她額頭上青筋暴起,一向豔麗的臉蛋此刻卻是猙獰扭曲到了一起。
“是你騙了我!都是你的錯!”
“是你叫人在煤窯裏欺辱他,取走了他的腎,否則他不會死!”
鍾元晨絲毫不在意宋月的指責,反而慢條斯理地從床邊的抽屜裏掏出一把小刀。
“月月,你本來可以悄無聲息毫無痛苦的死去,偏要知道這麼多事,何必呢?”
鍾元晨暴起,眼裏閃爍着凶狠的光,拿起小刀直直沖宋月刺來!
他終於藏不住自己的狼子野心了。
宋爺爺之前就和我說過,鍾元晨覬覦宋家財產,這些年巴着宋月不放就是因爲這個。
我想起宋爺爺臨終的囑托。
用力的撲上去。
這一次,我居然碰到了鍾元晨。
他的小刀刺入我的靈魂。
我感覺到生機在慢慢消散。
鍾元晨見了鬼一樣盯着我,“你!你!”
他失聲尖叫起來,兩腿發軟,牙齒都在打顫,顯然是害怕到了極點。
我慢慢消散在空中。
宋月,這是我最後一次保護你了。
宋月早已淚流滿臉,放聲嚎叫,哭着沖我跑來,語氣難掩激動。
“阿時!阿時!”
別墅裏的管家聽到響動上來控制住了鍾元晨。
“你沒事吧,小姐?”
但宋月只是看着我消散的方向,猛烈抽搐起來,她雙手捂着臉蹲下去,淚水順着指縫砸在了地板上。
鍾元晨被送進了監獄。
宋月塞了錢給裏面的人,請他們多多“關照”。
宋月每日買醉,希望在夢中見到我,祈求我原諒。
但我一次都沒有入過她的夢。
宋月回到那個火葬場,發了瘋一樣趴在地上尋找那日骨灰的痕跡,她的手掌擦出了血,卻好似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機械似的重復這個動作,口中不停呢喃。
“阿時,阿時,我帶你回家。”
那日的骨灰早已被風吹得趕緊,是她自己下令揚的。
宋月也想到這回事,臉色蒼白,喉間溢出血絲,她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不斷向我道歉。
但我早已聽不見了。
她來到海邊,望着遠處的海面,任由眼淚滑落,風帶動了她的衣角,她慢慢走進深海。
她想來見我。
但宋月,此生,下輩子,我們再也不見。
番外(宋月)
得知是楊時救了我的時候,我對這個人還挺有好感的。
爺爺也極力撮合我們。
他待人很溫柔。
只是結婚後,有次我去找他的時候,聽到了他爸爸問他,“宋家家產很多嗎?”
他笑着回答。
“當然,以後都會是我們的。”
我如墜冰窖。
原來他接近我,是爲了宋家的家產。
鍾元晨也說,他不止一次聽過楊時在外這麼大放厥詞過。
我開始有些恨他。
我鬧起離婚,不過是想讓楊時證明他是愛我的,不是愛我的錢。
可是爺爺不準我鬧。
楊時也在一旁當個假好人勸和。
我恨透了他這副僞善的模樣。
爺爺走後,我更加肆無忌憚的欺負他。
他不過是我家的一條狗,居然敢私自處理我的衣服。
我找了個借口把他丟進煤窯,反正只是讓他吃吃苦頭。
等他出來後就會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對他好。
他規矩確實學得不錯,出來以後見到我都是卑躬屈膝的。
我更加惱怒,想試圖激怒他,告訴他讓他把腎給鍾元晨,他也欣然答應,絲毫不反抗。
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裏愈加的不舒服。
進入診室前,他問我,能不能別拿走他的腎。
呵,早幹嘛去了?早點向我求饒,我興許會答應。
但是晚了。
我不知道,那是和他的最後一面。
他說了一句再見。
我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但安慰了下自己,不過取個腎,還有一個腎,不打緊。
做完手術以後,他也沒有喊人來叫我過去。
索性,我直接住在了他隔壁。
我沒想到他膽子居然這麼大,看來煤窯的這兩年,他是白待了!
等找到他,我要把他丟到更遠的地方教訓他。
手下的人找了兩個星期都沒有找到他。
我心中莫名慌亂起來。
不應該,不會的。
當初是他自己招惹的我,現在苦果由他自己承擔。
但挖開土堆,看到屍骨的那一刻,我遍體生寒。
心中不可抑制的升起一個念頭。
楊時死了。
不,怎麼可能。
他之前還躺在我隔壁的病床上呢,怎麼會死。
見到鍾元晨的保鏢的那一刻,我就有股不妙的預感。
我看到了監控裏鍾元晨踩着阿時狂妄的模樣,恨不得沖進去殺了他,他怎麼敢!
他居然還叫人去煤窯欺辱阿時,我是那個幫凶,我都做了什麼!
真相大白的那刻,我崩潰了。
腦海嗡鳴,聽不到任何聲音,我要去恕罪,我要讓阿時原諒我。
但直到我死,他都沒有再出現。
對不起阿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