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雲遲離開家三天。
他見我一條消息都沒有給他發，頓時也似乎意識到自己從沒有這麼凶狠的對我說這樣的話。
想起和我結婚創業的這幾年，以及這幾年的遊離，奶奶住院後他也沒去醫院看過奶奶，心中升起一股愧疚。
他拿出手機給我發消息。
“棠棠，我前幾天只是太生氣了，你只要和佳佳好好道個歉就行了。”
消息發出後，卻出現了一個顯眼的紅色感嘆號。
陸雲遲看到後有些震驚意外，“不可能啊！”
陸雲遲不相信我就這麼把他拉黑了，畢竟曾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立馬給他回復。
他把所有的聯系方式都發了一遍，才發現我已經把他全部拉黑刪除了。
陸雲遲這才被一種巨大的不安占據心頭。
許佳佳從弟弟的病房走出來，柔柔的哭泣，好似一個委屈的小女人。
“阿遲，醫生說弟弟他被撞到腰骨，還要在醫院住上大半年，我......”
不等許佳佳說完，陸雲遲隨意點點頭，“沒什麼大事就好，那你在這陪着你弟弟，我先回去一趟。”
他現在只想知道我爲什麼會這麼做，沒有心思再去管許佳佳姐弟。
“阿遲，我陪你回去。”
陸雲遲懶得管她，急忙開車回家。
看着家裏漆黑一片，他推開門，打開燈，結果僵愣在原地。
房子裏和我有關的東西全都不見了，接着陸雲遲又走上樓。
他和我的結婚照被燒的只剩一個角，床邊台桌上還有一張還剩自己籤字的離婚協議書。
陸雲遲心裏一片慌亂，他打開手機，消息發出後仍然還是感嘆號。
許佳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阿遲，你先別急。”
“蘇棠姐，說不定就是再跟你鬧脾氣，故意做這些想讓你多關注她。你和她一起打拼出來的公司，她付出了那麼多心血，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放下。”
“或許她現在就等着你給她低頭道歉呢。”
“你說的對，公司她也付出了那麼多心血，而且她這麼愛我，肯定不是真的想跟我離婚，只是跟我鬧脾氣而已，只要我像從前一樣哄哄她就好了。”
聽許佳佳這麼一說，陸雲遲的心裏好受多了，但他忽然眉頭擰起道：“鬧脾氣就鬧脾氣，居然還玩上籤離婚協議書這一套了，等她回來，我一定得好好說說她。”
“說明蘇棠姐還是在乎你的。”
許佳佳挽着陸雲遲的手，一臉得意的笑着。
7
這天晚上，陸雲遲的手機突然響起，是公司法務部打來的電話。
“陸總，蘇棠姐剛剛讓我們提交了股權轉讓協議，她說......她說要把她名下所有股份轉給你，還說......"
"你說什麼？"陸雲遲猛地甩開許佳佳的手，手機差點摔在地上，"她在哪？什麼時候辦的手續？"
"三天前，蘇棠姐親自來的，現在股份轉讓已經成功，蘇棠姐說以後公司由您全權負責......"
陸雲遲幾乎是咆哮式的問道：“誰允許她把股份轉讓的？！”
這時，陸雲遲心裏才反應過來，我是真的不要他了，離婚協議書也是真的，一切都不是我在鬧脾氣。
法務聽着他暴怒的聲音，大氣不敢喘，“陸總，蘇總要轉讓這些並不需要誰同意阿，所以才......”
法務說的話，陸雲遲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他就想知道這到底是爲什麼？
明明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摸爬滾打，白手一起創建起的公司，結果她說不要就不要。
難道就是因爲許佳佳的弟弟不小心推了一下奶奶？
可是他也沒聽說奶奶發生什麼大事啊，以前蘇棠因爲許佳佳的事情吃醋，但自己只要好好哄哄她就好了。
可她這次怎麼這麼決絕？
“阿遲，就算沒有蘇棠姐，你還有我。”許佳佳一臉真摯的看着陸雲遲。
她知道她等的機會終於來了。
“閉嘴，這是我和棠棠之間的事情。”
陸雲遲不再理會許佳佳，轉身就要出門。
“阿遲......”許佳佳一把拉住陸雲遲
“別這麼叫我，棠棠不喜歡！你也趕緊從我家滾出！別讓我看到你在這！”
陸雲遲一臉嫌棄的掰開她的手。
8
很快，陸雲遲開着車找到了奶奶的老家。
他的車在老胡同口卡了整整十分鍾。
青石板路太窄，他只好下車。
他記得蘇棠說過，奶奶在這住了一輩子，院裏的石榴樹還是奶奶在她小時候一起栽的。
可現在，朱漆院門緊閉，銅環上的綠鏽蹭在他手背上，像塊冰。
"找誰啊？"隔壁門簾掀開，張奶奶探出頭，看見他時愣了愣，隨即臉沉了下來，"是你啊。"
"張奶奶，"陸雲遲的聲音發緊，"棠棠在嗎？奶奶她最近還好......"
"奶奶？"張奶奶把手裏的菜籃子往地上一擱，聲音陡然拔高，"你還有臉提她奶奶？人家走的那天，你在哪？在迪士尼陪那個姓許的姑娘戴小翅膀？還是護着推人下水的凶手？"
張奶奶的聲音一響，胡同裏的門接二連三地開了。
奶奶曾經的街坊鄰居都圍過來，目光像針一樣扎在他身上。
"就是他吧？小棠的那個對象。"
"可不是嘛，老太太出殯那天，就小棠一個人跪在墳前，這小子影子都沒見着。"
"聽說老太太是被他秘書的弟弟推下水的？他還幫着外人說話？"
陸雲遲的手攥成拳，指甲嵌進掌心。
奶奶什麼時候去世了？！
"我不知道......"他想解釋，但卻被打了出來。
回到車上，陸雲遲這才想起我說的那句，“那爲什麼不是她的弟弟出意外。”
原來蘇棠早就告訴他了。
陸雲遲心裏泛起一陣冷酸，“棠棠，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知道奶奶已經過世了，我以爲她只是需要住院而已。”
“棠棠，你在哪啊，帶我去給奶奶磕頭。”
陸雲遲把這三句話，重復發給我所有的聯系方式，但回復他的只有感嘆號。
他坐在車裏痛哭起來，一切都超脫了他的掌控。
突然，他似乎想起什麼，立馬給我曾經的助理打電話。
“找人把那段監控給我修好，我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一個熊孩子怎麼會有推人進水裏的想法，一定是有人故意引導的。
陸雲遲心裏清楚的很，這件事許佳佳拖不了幹系，他絕對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許佳佳。
9
回到家後，陸雲遲發現許佳佳居然還在家裏。
“誰讓你留在這的，聽不懂我說的？這是我和蘇棠的家，你還不趕緊滾！”
許佳佳有些愣，她不明白陸雲遲怎麼突然對自己態度這麼大變化。
“阿遲，蘇棠不會回來了，她連公司都不要了，怎麼還會要你呢。”
“不過沒關系，她不要你，我要你，阿遲，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陸雲遲聽到我不要他這句話，徹底被激怒了。
他一把掐住許佳佳的脖子，怒吼道：“你根本就不配和我在一起，棠棠不可能不要我，你最好祈禱被讓我把監控修好。”
許佳佳瞳孔緊縮，她一直捶打陸雲遲掐住她脖子的手，嘴裏艱難的吐出一句話。
“蘇......棠，奶奶......死了，不可能......回來。”
說完，她便暈了過去。
陸雲遲這才鬆開了她，抽出一根煙，冷漠着點燃。
連許佳佳都早就知道奶奶去世的消息，自己卻一點都不知道。
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第二天清晨，助理發來了那段修好的監控。
“陸總，監控裏顯示，許秘書看到蘇總和她奶奶後，就讓她弟弟守在這裏，等蘇總去一邊接電話的時候，許秘書的弟弟就直接沖過去，把蘇總的奶奶推進水裏。”
助理說完事實，忍不住替我打抱不平，“陸總，說句不該說的，這麼些年，您和許秘書的事情已經讓蘇總夠難受的了，這次蘇總的奶奶落水，引起的突發腦血栓，人就沒挺過來......”
陸雲遲臉色一變，咬着牙說道，“行，我明白了。”
直到上午十一點，許佳佳才醒來。
等她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已經被綁了起來。
“阿遲，你弄疼我了。”
陸雲遲沒有一點溫度的看向她，冷冷說道：“你真該死！”
隨後把有那一段監控視頻的手機甩在她面前。
許佳佳被手機砸後，也開始冷笑起來。
“就算你知道真相又能怎樣，我弟弟未滿14歲，而且她奶奶又是在醫院的搶救過程中死的，就算是判刑又能有多重，但蘇棠是不可能回來了！”
“阿遲，你看清楚事實，是你爲了陪我，才錯過了她奶奶的葬禮，也是你給了我機會來到你身邊，既然蘇棠已經不愛你了，你爲什麼不能接受和我在一起呢。”
許佳佳甚至非常自信的抬頭看向陸雲遲，彷佛自己一定能說通她。
陸雲遲聽完氣得渾身發抖，憤怒不已，許佳佳什麼都知道，而她全都算計好了。
但他卻無法反駁，因爲蘇棠不愛自己已經是事實。
“既然你這麼想和我在一起，好啊，那我成全你。”
許佳佳眼睛發亮，果然自己還是成功了。
10
然而她卻被陸雲遲綁在在這個房子裏五天。
直到陸雲遲帶來了好幾個大男人，還有一個水箱。
“阿遲，你要做怎麼？”
陸雲遲一臉瘋狂的拿起手機開始直播。
“把她的頭給我按進洗水池裏，你不是讓你弟弟推奶奶進水池判不了刑嗎，那你也該嚐嚐這種被水淹的滋味，棠棠看到後，肯定就不生氣了。”
許佳佳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對，她一臉驚恐的看着想要擒住自己的那幾個男人，失控大吼起來。
“陸雲遲，我錯了，是我犯賤勾引你，你讓我走好不好！”
陸雲遲捏住她的下巴，冷笑着說道：“對，就是這種恐懼的感覺，棠棠你看到了嗎？傷害奶奶的人，我不會放過她。”
許佳佳臉上的血色慘白，驚恐大叫：“陸雲遲！你就是個瘋子，唔......瘋子！”
“陸雲遲！傷害蘇棠的人是你自己，你最算這麼對我，你們也不可能了！”
但很快，她也顧不上大罵陸雲遲，開始求饒了起來。
“不要！雲遲！我錯了！饒了我！求求你......看在過去的情分上......”
她淒厲地哭喊掙扎，聲音被水聲扭曲變形。
陸雲遲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得嚇人，仿佛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物體。
“情分？”他喃喃地重復了一遍，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你也配提情分？”
話音未落，他又讓人猛地將許佳佳的頭狠狠按進了水箱裏！
“唔——咕嚕嚕......”
劇烈的掙扎攪起大片污濁的水花。
女人的雙腿徒勞地蹬踹着，濺起肮髒的水滴。
十幾秒後，就在許佳佳的掙扎開始變得微弱時，他猛地將她的頭拽出水面。
“咳！咳咳咳！嘔——”許佳佳劇烈地嗆咳，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大口喘息，眼神渙散，只剩下本能的恐懼。
“滋味好受嗎？”陸雲池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冰棱，直直刺進許佳佳瀕死的瞳孔裏，“當初你讓你那個好弟弟，把我奶奶推下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一天？嗯？”
“沒…沒有…不是我…饒命......”許佳佳語無倫次地求饒。
“沒有？”陸雲池冷笑一聲，眼神裏的瘋狂更盛，“那你就好好感受吧！”
他再次毫不留情地讓人把她按在水裏！這一次，按得更深，時間更長。
水花瘋狂地拍打......
然後，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越來越微弱......直至，徹底消失。
水面只剩下幾圈絕望的漣漪，緩緩地、無力地擴散開來，最終歸於死寂。
11
我以爲我和陸雲遲以後再不會聯系了。
那天他來老家找我，我確實在老家。
但我那幾天並沒有在家裏，而是在山上。
奶奶在的時候一直想和我回老家一趟，她說看着我在大城市的公司忙一整天，心裏擔心我這樣下去會吃不消。
我答應奶奶，等這個項目結束，就陪她回老家。
怕奶奶不相信，我那天特意放下工作，陪她在樓下的公園散步。
沒想到，就是這樣，我和奶奶竟然天人兩隔。
我把奶奶安葬在這片小土丘上，自己則是在這裏守着她七天七夜。
回到家後，我才知道陸雲遲幾天前找過我一次。
我只是當作不知道，以後也不會和他有任何的聯系，他愛和許佳佳在一起就在一起。
直到有人把這個直播分享給了我，我看見視頻裏陸雲遲瘋狂到嚇人。
許佳佳罵完陸雲遲罵我，頭一次又一次的被按進水裏，直到直播畫面被平台中斷下架。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蒼白僵硬的臉。
陸雲遲，有意義嗎？
一個禮拜後，我收到了消息，許佳佳死了。
陸雲遲投案自首，一審被判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他沒籤下那份離婚協議書，我被警方帶回去調查。
警方對我做過筆錄後，問我去不去監獄探視室看望陸雲遲。
陸雲遲在自首後和警察說過，如果我想離婚，請讓我去看他最後一眼。
我深深的嘆了口氣，還是去了。
監獄探視室裏彌漫着消毒水的氣味。
一道厚厚的透明玻璃牆將我和陸雲遲分開在兩個世界。
我坐在塑料椅上，看着玻璃那一側的門被打開。
陸雲池穿着灰藍色的囚服，被獄警帶了出來。
不過幾天的光景，他就只剩下死水般的枯槁和灰敗。
陸雲遲走路有些蹣跚，見我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他拿起通話器。
“你終究還是來見我了。”
說完他的眼睛布滿淚水，我點點頭，問道：“陸雲遲，你那麼做還有意義嗎？”
聽見我的聲音，他才在自己灰敗的臉上扯出一個笑容。
“有意義，至少我向奶奶贖罪了。”
“棠棠，對不起，我真的唯一愛的人就是你，但我卻那樣傷害了你，對不起......”
他話沒說完，就被我打斷了，我並不想聽這些懺悔。
如果懺悔能讓奶奶回來，我比他更懺悔不早點離婚掙脫出來。
這樣奶奶就不會遭到許佳佳的算計，痛苦的離開人世。
“探視只有五分鍾，把離婚協議籤了吧。”
我把離婚協議讓警方遞給了他，陸雲遲愣了愣，還是顫抖着手籤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像是在努力記住一件失而復得卻又遙不可及的珍寶。
見我要走，他才再次開口，聲音中帶着哭腔：“公司轉讓協議，我已經籤好了都給你，手續律師會辦。”
“你後半輩子衣食無憂，好好過，一個人也要好好的......”
“棠棠......”他又一次喚着我的名字，隔着厚厚的玻璃。
“如果那天在池邊，我信了你......”他終究忍不住哭了起來，隨後哽咽着，“如果我沒有讓許佳佳進公司，奶奶是不是就不會走，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棠棠？”
探視室慘白的燈光打在他臉上，探監五分鍾時間到了。
他被警方強行拉走，我靜靜地看了他幾秒。
看着這個我曾經傾盡所有去愛，去依靠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點卑微到可憐的光。
然後，我緩緩地站起了身。
沒有回答。
一個字也沒有。
我放下通話器，轉身，沒有絲毫停留，朝着探視室外明亮的光線走去。
我微微眯起眼，抬手擋了一下。
陽光穿過指縫，暖融融地灑在臉上。
該往前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