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只是兩個字一出口,現場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等着我的下文。
這畢竟是刑事案件,如果我真的認罪,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只是什麼?」林偉立迫不及待地追問。
「是想讓我們幫你求情嗎?」
提到求情,剛剛還哭哭啼啼的白莎莎立刻跳了出來。
「求情是不可能的!你害得別人進了醫院,現在還在搶救!蘇念,你怎麼能這麼惡毒!」
她想用輿論的壓力來堵死我的所有退路。
林偉立是想用“坦白從寬”來誘導我,讓我自己走進陷阱。
只可惜,現在的我,早已不是前世那個天真愚蠢的蘇念了。
「我不是要求情,」我環視了一圈,目光最終落在林偉立和白莎莎驚疑不定的臉上,「我只是想說,投毒的人,的確應該認罪。」
「但那個人,不是我。」
我的話音剛落,林偉立就嗤笑出聲。
「蘇念,你還要狡辯?除了你,誰還有冰箱倉庫的鑰匙?誰有機會接觸到那些飲料?」
他這是在提醒警察,我是唯一的嫌疑人。
我搖搖頭,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話不能這麼說。鑰匙雖然只有一把,但想動手腳,可不一定非要進倉庫。」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莎莎。
我才不相信,往飲料裏投毒,是他們臨時起意的計劃。
前世,他們爲了污蔑我,連我什麼時候進了房子,怎麼進來的都捏造得一清二楚。
這麼周密的計劃,背後一定演練了無數次。
果然,白莎莎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蘇念,你到底想說什麼?現在證據確鑿,你還想把髒水潑到別人身上嗎?」
「是不是潑髒水,我們看了就知道了。」
我當着所有人的面,點開了手機裏的一段視頻。
那是我安裝在冰箱裏的針孔攝像頭拍下的畫面。
視頻的時間,就在今天中午。
畫面裏,一個戴着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鬼鬼祟祟地靠近冰箱。
他先是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迅速打開冰箱門。
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擰開蓋子,將裏面的液體倒進了幾瓶礦泉水裏。
做完這一切,他又把那幾瓶水特意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然後迅速關上冰箱門,快步離開。
雖然他遮擋得很嚴實,但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個身形,那件T恤,那雙我搶了3天才買到的限量版的球鞋。
就是林偉立。
視頻播放完畢,現場一片死寂。
林偉立和白莎莎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這是僞造的!」林偉立的聲音恐懼得顫抖。
「蘇念,你爲了脫罪,竟然僞造證據!」
「僞造?」我冷笑一聲,將手機遞給旁邊的警察。
「警察同志,視頻的原始文件和拍攝設備都在這裏,是不是僞造,你們可以拿去鑑定。」
警察接過手機,表情嚴肅地看了林偉立一眼。
王主任也驚呆了,他指着林偉立,氣得說不出話來。
「林偉立!你!你竟然......」
白莎莎的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站不穩。
她死死地抓着林偉立的胳膊,嘴唇哆嗦着。
「林偉立......這......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林偉立一把推開她,色厲內荏地對我吼道:「蘇念!你陷害我!你這個毒婦!」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林偉立在做最後掙扎時,白莎莎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尖叫起來。
「警察同志!你們別被她騙了!她是在轉移視線!」
所有人都看向她。
白莎莎指着我,臉上帶着一種瘋狂的篤定。
「她才是最惡毒的人!她爲了省錢,專門進購那些快過期的飲料來作秀!我勸過她好幾次,她都不聽!現在出了事,就僞造視頻來陷害我們!」
她的話成功地讓現場再次陷入了混亂。
王主任的臉色也變得將信將疑。
白莎莎見狀,更加來勁了。
「你們不信,可以去搜她的倉庫!就在小區後面那個租來的小倉庫裏!裏面肯定堆滿了過期的東西!她這才是危害公共安全!」
她表現得義憤填膺,仿佛自己才是正義的化身。
前世,這本是他們計劃中的一環。
現在,卻被她當成了反咬我一口的武器。
林偉立也反應了過來,立刻附和道。
「對!警察同志,你們快去搜她的倉庫!那裏肯定有證據!這個視頻一定是她找人合成的,就是爲了掩蓋她用過期飲料害人的事實!」
他們一唱一和,試圖把水攪渾,將一個簡單的投毒案,變成一個復雜的食品安全糾紛。
王主任看向我,眼神裏帶着詢問和壓力。
「小蘇,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我看着白莎莎那張因爲激動而漲紅的臉,心中冷笑。
她以爲她抓住了我的把柄,卻不知道,她正親手把自己推向深淵。
我平靜地對警察說。
「我同意搜查。」
然後,我轉向白莎莎,一字一句地問。
「白莎莎,你確定,要搜嗎?」
我的眼神讓她心裏咯噔一下,但事已至此,她已經沒有退路。
她梗着脖子,大聲喊道。
「當然要搜!必須搜!讓大家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好。」
我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拿出早上剛從她手上拿回來的那把鑰匙。
「警察同志,我們現在就去吧。」
6
去倉庫的路上,氣氛壓抑得可怕。
林偉立和白莎莎跟在警察身後,不時交換着得意的眼神。
在他們看來,只要在倉庫裏搜出過期的飲料。
就算不能完全洗脫投毒的嫌疑,也足以把罪名分一半到我頭上。
到時候,他們就可以一口咬定,是我的過期飲料和他們不小心放錯的東西產生了化學反應,才導致了意外。
只要操作得當,甚至可以把一切都推到食品安全問題上。
白莎莎甚至還假惺惺地湊到我身邊,壓低聲音說。
「念念,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只要你承認視頻是假的,主動承擔責任,我和林偉立可以既往不咎,就說這只是一場誤會。」
她還在試圖PUA我,想讓我自亂陣腳。
我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
倉庫不遠,就在小區後面一排平房的最裏面一間。
那是我爲了方便,專門租來存放物資的地方。
走到門口,我將那把冰冷的鑰匙遞給了警察。
警察打開了那把生了鏽的鐵鎖,推開了吱呀作響的倉庫門。
一股灰塵和黴味撲面而來。
倉庫不大,裏面整齊地碼放着一箱箱礦泉水和飲料,都是我親自驗貨、親自搬進來的,生產日期絕對沒有問題。
林偉立和白莎莎迫不及待地沖了進去。
「警察同志,你們看那邊!角落裏!」林偉立指着倉庫最裏面的一個角落,大聲喊道。
警察們走過去,果然在角落的防水布下面,發現了幾箱包裝破損、標籤模糊的飲料。
其中一個警察拿起一瓶,看了看上面的日期,臉色一沉。
「已經過期半年了。」
白莎莎臉上立刻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她沖到我面前,聲音尖利地質問。
「蘇念!你還有什麼話好說!人證物證俱在!你就是用這些垃圾來害人!」
王主任也氣得渾身發抖,指着我,痛心疾首。
「蘇念啊蘇念!你太讓我失望了!你這......你這是犯罪!」
林偉立抱着胳膊,冷笑着看我。
我看着他們醜惡的嘴臉,心裏卻平靜如水。
我只是靜靜地看着那幾個箱子,沒有說話。
就在白莎莎以爲自己勝券在握,準備對警察說些什麼的時候。
倉庫的最深處,一堆空紙箱後面,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像是什麼東西碰倒了。
「誰在那裏!」一名警惕的警察立刻大喝一聲,拔出了槍。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紛紛朝聲音來源看去。
林偉立和白莎莎的臉色,瞬間變了。
警察們小心翼翼地包圍過去,猛地拉開那堆紙箱。
一個瘦弱的身影蜷縮在角落裏,嚇得瑟瑟發抖。
是張大牛。
他看到警察,看到我們,臉上一片死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白莎莎看到他,像是見了鬼一樣,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隨即又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的眼神裏,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
她怎麼也想不通,張大牛爲什麼會在這裏。
警察立刻將張大牛控制住。
「你是什麼人?爲什麼會在這裏?」
張大牛渾身發抖,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的目光越過警察,絕望地看向白莎莎。
而白莎莎,則拼命地對他搖頭,眼神裏充滿了警告和威脅。
我冷眼看着這一切,緩緩開口。
「張大牛,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說話。」
「是自己主動交代,爭取寬大處理。還是替別人扛下所有,把牢底坐穿。」
我的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張大牛心理防線的最後一道鎖。
他猛地抬頭,看着我,又看了看滿臉猙獰的白莎莎,終於崩潰了。
「我說!我全都說!」
他嚎啕大哭起來。
「不是我!是她!都是她讓我幹的!」
他指着臉色慘白的白莎莎,聲音嘶啞地喊道。
「是白莎莎!是她今天早上又給了我一把倉庫的鑰匙,讓我趁沒人的時候,把這幾箱過期的飲料搬進來!她說這是雙重保險!萬一投毒的事情敗露,就用這個來反咬蘇念一口!」
「我不想幹的!我真的不想幹的!可是她說,只要我幫她這一次,她就答應跟我在一起!我......我一時鬼迷心竅......」
張大牛的哭訴,像一顆重磅炸彈,在小小的倉庫裏炸響。
現場,一片死寂。
7
白莎莎的臉,白得像一張紙。
她瘋了一樣地沖向張大牛,又抓又打。
「你胡說!你血口噴人!張大牛,你這個得不到我就想毀掉我的瘋子!我跟你拼了!」
她狀若瘋癲,哪裏還有半點平日裏溫柔可人的模樣。
警察連忙將她拉開。
張大牛像是爲了證明自己的話,從口袋裏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
「我這裏有證據!這是她發給我的短信!還有我怕她事後不認賬,也怕萬一出事她會把我推出去當替罪羊,她叫我做的事我都錄了音。」
他點開了一段錄音。
裏面,白莎莎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你把東西放進去就行,記住,一定要放在最不顯眼的角落,用東西蓋好。等警察來了,我自有辦法讓他們發現。事成之後,我就是你的了......」
錄音播放完畢。
鐵證如山。
白莎莎徹底癱軟在地,嘴裏還在不停地念叨着。
「是僞造的......都是僞呈的......」
沒有人再理會她的瘋言瘋語。
所有的目光,都轉向了從剛才起就一言不發的林偉立。
林偉立的臉色,比白莎莎還要難看。
他大概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這個被愛情沖昏頭腦的盟友,竟然還留了這麼一手。
他看着癱在地上的白莎莎,又看了看痛哭流涕的張大牛,突然,他笑了。
「原來......原來是個局中局。」他喃喃自語。
隨即,他猛地抬頭,指着白莎莎,對警察吼道。
「警察同志!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她策劃的!我只是被她利用了!她說她嫉妒蘇念,想把蘇念趕走,自己來做這個項目!投毒的主意是她出的,嫁禍的計劃也是她想的!我......我只是愛錯了人,一時糊塗啊!」
他開始拼命地把責任往白莎莎身上推。
「林偉立!你這個王八蛋!你敢出賣我!」
白莎莎聽到這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從地上一躍而起,沖過去就要和林偉立拼命。
「當初是誰說擋了你的財路,要弄死蘇念的!現在出事了,就想把所有事都推到我身上?我告訴你,沒門!要死大家一起死!」
兩個人,當着警察和所有人的面,像兩條瘋狗一樣,互相撕咬,互相攀扯。
把那些最陰暗、最惡毒的計劃,全都抖了出來。
從如何計劃讓外賣員中暑身亡,到如何收買那個男人假裝腹瀉,再到如何一步步設計陷害我。
他們說得越詳細,周圍人看我的眼神就越是充滿了同情和後怕。
王主任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一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這出鬧劇。
看着這對前世將我推入地獄的狗男女,此刻醜態百出,互相毀滅。
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只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冷酷快感。
我走到警察面前,平靜地補充了一句。
「警察同志,我懷疑林偉立除了高價販賣冷飲,還涉嫌其他違法經營活動。他那輛面包車,就是他的移動倉庫。」
我的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警察立刻分出一隊人,根據我提供的車牌號,找到了林偉立的面包車。
車門打開,裏面除了成箱的飲料,還有大量沒有合法來源的電子煙和走私化妝品。
罪加一等。
林偉立和白莎莎,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銬。
被帶出倉庫的時候,林偉立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
他的眼神裏,不再有囂張和蔑視,只剩下無盡的恐懼和怨毒。
「蘇念!」他嘶啞地喊着我的名字,「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我迎着他的目光,緩緩地笑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林偉立,地獄的門,我已經爲你們打開了。」
「歡迎回家。」
8
林偉立、白莎莎、張大牛被帶走後,整個事件的真相,以一種無可阻擋的勢頭,席卷了全網。
警方發布了詳細的案情通報,從投毒嫁禍,到倉庫藏贓,再到背後的情感糾紛和利益驅動,每一個細節都令人觸目驚心。
我提交的視頻、錄音,以及林偉立車裏的那些走私貨,都成了鐵證。
輿論徹底引爆。
之前所有對我潑過的髒水,此刻都加倍反噬到了林偉立和白莎莎身上。
他們的社交賬號被憤怒的網友徹底攻陷,個人信息、家庭背景被扒得一幹二淨。
林偉立的父母,承受不住巨大的輿論壓力和鄰裏的指指點點,連夜搬了家,不知所蹤。
白莎莎的撈女事跡更是被編成了各種段子,在網上傳播,她成了虛榮和惡毒的代名詞,社會性死亡。
而我,從一個人人喊打的“作秀殺人犯”,變成了全網同情的完美受害者。
我的社交賬號下,擠滿了道歉和支持的聲音。
「對不起小姐姐!我們眼瞎了!」
「還好小姐姐機智,不然真的要被這對狗男女害死了!」
「支持小姐姐維權!告死那些造謠的營銷號!」
王主任因爲在此次事件中嚴重失職,被停職調查,很快就收到了內部處分,灰溜溜地辦理了提前退休。
那些曾經跟風黑我、對我進行過人身攻擊的營銷號和網絡大V,在我律師函的警告下,紛紛在首頁置頂了道歉信,並主動聯系我,商議賠償事宜。
整個世界,仿佛在一夜之間,顛倒了過來。
我沒有沉浸在這種遲來的正義中。
我拒絕了所有媒體的采訪,將收到的賠償金,一分不留,全部捐給了一個法律援助機構,專門用於幫助那些和我一樣,遭受網絡暴力和誣告陷害的受害者。
我只想讓這件事,盡快過去。
我只想讓那兩個人的名字,徹底從我的世界裏消失。
但他們,顯然不想這麼輕易地放過我。
開庭前,我接到了林偉立律師的電話。
他說林偉立想見我一面,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當面跟我說。
我拒絕了。
我跟他,無話可說。
幾天後,我又接到了白莎莎母親的電話。
電話那頭,她哭得聲嘶力竭,求我高抬貴手,放白莎莎一馬。
「蘇念,阿姨求求你了!薇薇她只是一時糊塗,她知道錯了!你也是女孩子,你不能這麼毀了她一輩子啊!」
「她要是坐了牢,她這輩子就完了!」
我靜靜地聽着,直到她哭得說不出話來。
我才緩緩開口。
「阿姨,前世,我被林偉立推下樓摔死的時候,也是個女孩子。」
「那個時候,怎麼沒有人想過,不能毀了我一輩子?」
電話那頭,瞬間死寂。
我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不會有任何心軟。
因爲如果我沒有重生,現在躺在冰冷停屍房裏的,就是我。
而他們,會在陽光下,繼續過着他們快活的人生。
這個世界,從不缺遲到的正義,缺的是重來一次的機會。
我得到了,就絕不會浪費。
9
最終的審判,如期而至。
我沒有去現場,只是通過新聞,了解了最終的結果。
林偉立,因故意傷害罪(投毒未遂)、誣告陷害罪、非法經營罪,數罪並罰,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
白莎莎,因同樣的罪名,作爲主謀之一,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
張大牛,因有重大立功表現和自首情節,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刑兩年。
鬧劇,終於落幕。
我走出法院,陽光刺眼。
我抬頭看着湛藍的天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大仇得報。
前世那個死在三十層高樓下的蘇念,終於可以安息了。
我賣掉了這個城市的房子,辭掉了工作,買了一張去南方的單程票。
我要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在機場,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是林偉立的母親打來的。
電話那頭,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我。
說是我害了她兒子,毀了她全家。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聽着。
等她罵累了,我才緩緩開口。
「阿姨,您知道嗎?」
「你家兒子曾經笑着對我說,擋人發財,猶如殺人父母。」
「現在,我只是,把他送給我的話,還給了他而已。」
說完,我掛了電話,拉黑了號碼。
飛機起飛,穿過雲層。
我看着窗外越來越小的城市,心中一片寧靜。
前世的恩怨,已經了結。
未來的路,還很長。
這一次,我會爲自己而活,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