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黑泥灌滿了口鼻，陳默在窒息的劇痛中猛地睜開眼。
視線所及是晃動的昏黃，頭頂礦燈的光暈裏飄着密密麻麻的粉塵，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刀片。他掙扎着想撐起身軀，卻發現手腕被粗糙的麻繩捆在冰冷的岩壁上，磨破的皮肉正滲出暗紅的血珠，混着礦洞特有的硫磺味黏在袖口。
“醒了？” 粗嘎的嗓音從斜上方傳來，帶着毫不掩飾的惡意。
陳默轉動僵硬的脖頸，看見一個穿着灰布短褂的少年蹲在三米外的礦道岔口，手裏把玩着塊棱角鋒利的赤焰石。少年約莫十六七歲，左眉有道橫貫眼瞼的疤痕，裸露的胳膊上布滿新舊交疊的鞭痕，最醒目的是鎖骨處烙印着個歪歪扭扭的 “礦” 字。
“這是哪兒？” 陳默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喉嚨裏火燒火燎的疼。他記得自己明明在農科院的實驗室熬夜整理金穗靈米的基因序列，窗外驚雷炸響時，辦公桌上那把祖傳的青銅小鏟突然迸出刺目紅光，再睜眼就到了這個鬼地方。
少年嗤笑一聲，將赤焰石丟在地上：“還能是哪兒？黑風礦洞唄。看你細皮嫩肉的，怕不是城裏來的嬌少爺？” 他用下巴指了指陳默身上的白襯衫，“穿成這樣下礦，怕不是活膩歪了？”
陳默這才發現自己的處境有多糟糕：價值不菲的科研服被撕扯得破爛不堪，口袋裏的手機早已不見蹤影，唯有脖頸處還掛着半塊冰涼的青銅 —— 正是那把小鏟斷裂後的殘骸，此刻正貼着皮膚微微發燙。
“黑風礦洞……” 他咀嚼着這個陌生的地名，目光掃過周圍堆疊的礦石。那些石頭泛着奇異的暗紅色光澤，斷面處隱約有流光閃動，絕非地球上已知的任何礦物。更詭異的是洞壁上鑲嵌的發光苔蘚，明明沒有光源卻能照亮前路，根部還纏繞着類似經脈的銀色絲線。
“別琢磨了。” 少年站起身，身高竟比陳默還高出一個頭，“三天前你被礦丁從廢料堆裏拖回來，渾身是血只剩口氣，王監工本想直接扔去喂妖獸，是我看你還有氣，求了句情。” 他踢過來一個豁口的陶碗，“喝點水吧，不然撐不到明天出工。”
碗裏的液體渾濁不堪，漂浮着細小的黑色絮狀物。陳默猶豫了一下，還是湊過去一飲而盡 —— 喉嚨的灼痛感竟奇跡般緩解了，一股微弱的暖流順着食道滑入胃裏，讓他稍微恢復了些力氣。
“謝了。” 他喘着氣問道，“我叫陳默，你呢？”
“裴凌。” 少年報上名字，眼神卻突然銳利起來，“小心點，王監工快來巡查了。他最討厭你這種不肯安分的新人，上個月有個家夥頂嘴，被他用玄陰指廢了靈根，現在還躺在病棚裏等死。”
“玄陰指？靈根？” 陳默捕捉到陌生詞匯，心髒猛地一沉。結合眼前的景象和少年的話，一個荒誕卻又唯一的可能浮上心頭 —— 他穿越了，而且是穿越到了一個存在修仙者的世界。
就在這時，礦道深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伴隨着鐵鏈拖拽地面的刺耳聲響。裴凌臉色驟變，迅速將陳默拉到礦石堆後面，壓低聲音：“快躲好！別出聲！”
陳默剛蜷縮好身體，就看見一個穿着黑色錦袍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此人身材肥胖，三角眼上挑，左手把玩着串骷髏頭手鏈，每走一步都有淡黑色的霧氣從腳邊升起，所過之處連發光苔蘚都黯淡了幾分。
“裴凌，那新來的廢物死了沒？” 男人的聲音像破鑼，目光掃過礦道時帶着毫不掩飾的貪婪，“要是死了正好，他那身細皮嫩肉，說不定能滋養出幾塊上品赤焰石。”
裴凌低着頭拱手：“回王監工，還…… 還活着，就是不太能動彈。”
“廢物就是廢物。” 王豹啐了一口，突然抬腳踹在裴凌膝蓋上，“讓你照看個人都辦不好！這個月的月例靈米扣一半！”
裴凌悶哼一聲跪倒在地，額角青筋暴起卻不敢反抗，只能咬牙承受。陳默在礦石堆後看得清楚，王豹踹出的瞬間，腳尖縈繞着淡淡的灰氣，落在裴凌身上時竟讓他皮膚泛起一層青黑。
“玄陰功……” 陳默腦中突然閃過這個詞，脖頸處的青銅碎片猛地發燙，像是在呼應某種能量。
王豹似乎很滿意裴凌的順從，又巡視了一圈礦洞，臨走前突然陰惻惻地笑了：“對了，明天開始加派人手去東礦道。昨天探測到那裏有高密度靈脈反應，要是能挖出玄鐵礦，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等腳步聲遠去，裴凌才捂着膝蓋站起來，褲腿已經被血浸透。他踉蹌着走到陳默身邊，臉色蒼白：“你都看見了？這就是礦洞的規矩，要麼聽話，要麼死。”
陳默扶着他坐下，指尖無意中觸碰到裴凌的傷口，青銅碎片突然迸出刺眼金光。他只覺腦海中 “嗡” 的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激活了，眼前憑空浮現出淡藍色的半透明界面：
【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穩定，混沌植鏟系統綁定中……】
【綁定成功！宿主：陳默，修爲：無（凡人），靈根：未覺醒】
【初始技能解鎖：靈脈探測（初級）—— 可識別周圍百米內的靈脈分布】
【當前任務：生存。獎勵：解鎖植鏟實體形態】
陳默瞳孔驟縮，這竟然是類似小說中金手指的系統！他下意識摸向脖頸，青銅碎片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掌心浮現出一個淡金色的小鏟印記，正隨着他的呼吸微微閃爍。
“你怎麼了？” 裴凌注意到他的異樣，擔憂地問道。
陳默壓下心頭的震驚，集中意念嚐試使用那個 “靈脈探測” 技能。刹那間，整個礦洞在他眼中變得截然不同 —— 淡紅色的線條在地下交織成網，那是裴凌所說的赤焰石礦脈；而在王豹剛才站立的位置，有一縷極細的灰黑色絲線延伸向礦洞深處，散發着令人心悸的氣息。
“裴凌，” 陳默指着那縷灰線問道，“王監工修煉的是不是邪術？”
裴凌臉色大變，慌忙捂住他的嘴：“別亂說！那是玄陰功，雖然陰毒但也是正經功法，據說還是合歡宗的入門心法。”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不過礦裏都在傳，王監工爲了快速提升修爲，偷偷用活人精血喂養礦石，那些失蹤的礦工……”
陳默心頭一凜，難怪剛才王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獵物。他再次催動靈脈探測，發現自己體內有微弱的金色光點在流動，順着血液緩緩修復受損的內髒，想來是剛才那碗水和青銅碎片的功勞。
“裴凌，你知道怎麼離開這裏嗎？” 陳默問道。他可不想一輩子待在礦洞裏，更不想成爲王豹修煉邪術的祭品。
裴凌苦笑：“除非成爲正式礦工，積累足夠的貢獻點兌換離礦令，否則誰也走不了。礦洞四周布了護山大陣，連煉氣期修士都沖不出去。” 他看着陳默，“不過你也別灰心，只要能挖出上品靈礦，說不定能被哪位仙師看中收爲弟子……”
話音未落，礦道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頂部落下簌簌的碎石。陳默扶着岩壁站穩，靈脈探測界面上，那縷灰黑色絲線突然暴漲，像條毒蛇般竄向東礦道方向，沿途的赤焰石礦脈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枯萎。
“怎麼回事？” 裴凌臉色慘白，“難道是礦脈崩塌？”
陳默卻死死盯着界面上新出現的提示：【警告！檢測到高強度邪靈能量波動，來源：東礦道玄鐵礦脈。建議立即遠離！】
“快走！” 陳默拽起裴凌，“東礦道有危險！”
兩人剛跑出沒幾步，就聽見東礦道傳來淒厲的慘叫，夾雜着骨骼碎裂的脆響。王豹的怒吼聲遠遠傳來，帶着前所未有的驚恐：“該死的！怎麼會有這麼多屍傀！”
裴凌腿一軟差點摔倒：“屍傀？是用死人煉制的邪物！王監工肯定是想強行開采玄鐵礦，驚動了礦脈深處的東西！”
陳默沒空細問，他掌心的小鏟印記越來越燙，仿佛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靈脈探測界面上，密密麻麻的紅點從東礦道涌出，正以驚人的速度向這邊蔓延，所過之處連靈脈都被吞噬得一幹二淨。
“躲進礦車！” 陳默急中生智，拉着裴凌鑽進旁邊一輛廢棄的礦車，用帆布蓋住身體。
剛藏好，就聽見沉重的腳步聲從礦道經過。陳默透過帆布縫隙看去，只見十幾個渾身腐爛的礦工正蹣跚走來，眼眶裏燃燒着綠色火焰，手裏還拖着斷裂的礦鎬，正是裴凌所說的屍傀。更可怕的是，每個屍傀的額頭都貼着一張黃色符籙，上面用鮮血畫着詭異的符文，與王豹手鏈上的骷髏頭隱隱呼應。
“是王監工的玄陰功！” 裴凌在陳默耳邊顫抖道，“他肯定是用礦工的屍體煉制了屍傀，結果失控了！”
陳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界面上不斷逼近的紅點，又看了看掌心發燙的小鏟印記，突然意識到 —— 這場危機，或許正是他擺脫礦洞命運的機會。
【檢測到宿主強烈求生欲，符合混沌植鏟激活條件。是否消耗全部生命力激活初級淨化功能？】
陳默深吸一口氣，在心中默念：“激活！”
掌心的印記猛地爆發出耀眼的金光，一柄巴掌大小的青銅小鏟虛影浮現出來，懸浮在他面前。小鏟輕輕一晃，一道金色流光射向最近的屍傀，那具腐爛的屍體瞬間像被陽光照射的冰雪般融化，額頭的符籙化爲飛灰。
“這是……” 裴凌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陳默卻感受着體內瞬間抽空的力氣，強撐着握住那柄虛影小鏟。界面上的提示再次刷新：【混沌植鏟（殘）已激活，當前功能：初級淨化。剩餘能量：1%。警告：宿主生命力過低，建議立即補充靈能！】
遠處的王豹似乎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怒吼道：“是誰在使用淨化術？給我出來！”
陳默握緊青銅小鏟，看着越來越近的屍傀群，低聲對裴凌說：“想不想活下去？”
裴凌看着他手中的金色小鏟，又看了看陳默眼中的堅定，重重一點頭：“想！”
“那好。” 陳默站起身，掀開帆布，“幫我找到赤焰石，越多越好！”
陽光穿過礦洞入口的縫隙照進來，在布滿塵埃的空氣中劃出金色的光柱。陳默手持青銅小鏟，面對洶涌而來的屍傀群，第一次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露出了屬於科研人員的冷靜與決絕。
他不知道的是，掌心這柄看似普通的青銅小鏟，將在不久的將來，攪動整個修仙界的風雲。而這場始於礦洞的危機，僅僅是他踏上混沌大道的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