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之上,寒風裹挾着紫色的晶塵,如同無數細小的、冰冷的毒針,抽打在尉遲銳和阿力裸露的皮膚上。身後,晶噬生物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聲如同潮水般逼近,混雜着冰層被利爪撕裂的刺耳聲響。空氣中彌漫的硫磺與血腥味愈發濃烈,死亡的陰影如同實質般籠罩着亡命奔逃的兩人。
“快!進峽谷!”尉遲銳嘶吼着,晶化的右臂奮力揮動,將一塊擋路的、覆蓋着紫色冰晶的巨石砸得粉碎!碎石飛濺,他顧不上右臂傳來的、因過度使用力量而產生的撕裂般劇痛,拉着踉蹌的阿力,一頭扎進了前方那道深邃、黑暗的冰裂峽谷入口。
峽谷入口狹窄,僅容兩人並肩通過。兩側是高聳入雲的、被紫色冰晶侵蝕得如同怪獸獠牙般的冰壁。甫一進入,光線瞬間黯淡下來,只有紫月透過狹窄的縫隙投下幾縷妖異的光束。刺骨的寒意比外面更甚,仿佛能凍結靈魂。
“吼——!”
幾乎是他們沖入峽谷的瞬間,第一頭體型較小的晶化冰狼已經追到了入口!它眼中閃爍着貪婪的紫芒,低吼着,毫不猶豫地撲了進來!
“阿力!守住入口!”尉遲銳猛地轉身,晶化的右臂橫在胸前,如同紫色的盾牌。他眼中燃燒着決死的火焰,肩胛處的傷口因劇烈動作再次崩裂,暗紫色的血液滲出,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凝結。
阿力強忍着左眼的劇痛和右眼復眼傳來的、因近距離接觸晶噬生物而產生的強烈刺痛感,背靠冰冷的岩壁,舉起手中那根臨時削尖的、頂端燃燒着微弱火焰的晶狼腿骨。“殿下小心!”
冰狼的速度極快,帶着腥風撲至!尉遲銳沒有選擇硬撼,他深知自己晶化手臂的力量雖強,但消耗巨大且難以控制。他腳下猛地一蹬冰面,身體如同鬼魅般向側面滑開!
“嗤啦!”
冰狼的利爪擦着他的晶化臂甲劃過,帶起一溜刺眼的火花!巨大的慣性讓它狠狠撞在峽谷入口內側的冰壁上,發出沉悶的巨響,冰屑紛飛!
就是現在!
尉遲銳眼中寒光一閃!晶化的右拳帶着破空之聲,如同紫色的流星,狠狠砸向冰狼因撞擊而暴露出的、相對脆弱的腰腹!
“嘭——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冰狼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龐大的身軀被這一拳蘊含的恐怖力量砸得橫飛出去,重重撞在對面的冰壁上!它腰腹處的紫色晶體碎裂,露出下面被巨力震得血肉模糊的內髒,掙扎了幾下便不再動彈。
然而,一頭冰狼的死亡,非但沒有嚇退追兵,反而激起了後方更多晶噬生物的凶性!
“嗷嗚——!” “嘶嘶——!”
更多的嘶吼聲在峽谷入口外響起!影影綽綽的紫色身影在入口處晃動,至少有四五頭體型更大的晶化巨狼和數只形態扭曲的晶化生物堵住了狹窄的入口,它們眼中閃爍着更加狂暴的紫芒,試探着,隨時準備發起下一輪沖擊!
“該死!太多了!”阿力看着入口處越來越多的紫色身影,聲音帶着絕望。他手中的火把在寒風中搖曳,光芒微弱,根本無法阻擋這些被母體意志驅使的怪物。
尉遲銳劇烈喘息着,晶化手臂微微顫抖。剛才那一拳雖然斃敵,但也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體內的劇痛和紫霧侵蝕帶來的眩暈感再次襲來。他看着入口外虎視眈眈的獸群,又回頭望了一眼深邃黑暗、不知通往何處的峽谷深處,心沉到了谷底。前有未知的黑暗,後有致命的追兵,他們……似乎陷入了絕境。
就在這時——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震動感,突然從尉遲銳的晶化手臂上傳來!不,準確地說,是從他晶化手臂內部,那與血肉相連的紫色晶體深處傳來!
這震動並非來自外界的攻擊,而是一種……共鳴!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峽谷深處,在無盡的黑暗中,發出了與他體內流淌的某種力量……同頻的呼喚!
這感覺……是那具墜落的鳳凰鎧甲?!
尉遲銳猛地抬頭,紫晶復眼(他的右眼在晶化手臂共鳴的瞬間,瞳孔深處也閃過一絲極其相似的幽藍光芒)穿透峽谷入口的混亂和紫霧,仿佛要望穿這深邃的黑暗,看向峽谷的盡頭!
“殿下?怎麼了?”阿力察覺到尉遲銳的異樣,緊張地問道。
“它……在呼喚我……”尉遲銳喃喃道,聲音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迷茫和……一絲微弱的希望。他抬起晶化的右手,看着掌心那微微亮起的、如同血管般的幽藍紋路——這紋路並非來自晶噬的污染,而是此刻才浮現出來的!與峽谷深處傳來的共鳴遙相呼應!
“吼——!”
入口處的晶噬生物似乎也感應到了峽谷深處傳來的、那股令它們本能感到厭惡和排斥的幽藍能量波動,變得更加焦躁不安!爲首那頭體型最爲龐大的晶化巨狼,眼中紫芒暴漲,發出一聲充滿威脅的咆哮,終於按捺不住,猛地朝着擋在入口的尉遲銳和阿力撲來!它身後,更多的晶噬生物緊隨其後,狹窄的入口瞬間被紫色的死亡陰影填滿!
“拼了!”尉遲銳眼中閃過一絲瘋狂!他不再猶豫,將體內殘存的力量瘋狂注入晶化手臂!手臂上的紫色晶體瞬間亮到極致,幽藍的紋路如同活了過來般在晶體表面流淌!
他不再閃避,而是迎着撲來的晶化巨狼,將晶化的右臂如同戰錘般,狠狠轟出!
“轟——!!!”
拳爪相交!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和刺眼的能量光芒!
這一次,不再是簡單的物理碰撞!尉遲銳晶化手臂上流淌的幽藍紋路驟然爆發!一股混合着他狂暴意志、晶噬污染能量、以及一絲源自峽谷深處共鳴的神秘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流,順着他的拳頭,狠狠灌入晶化巨狼的體內!
“嗷——嗚——!!!”
晶化巨狼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充滿痛苦和恐懼的慘嚎!它那覆蓋着厚重紫色晶體的巨爪,在與尉遲銳拳頭接觸的瞬間,竟如同被高溫灼燒的蠟油般,開始融化、崩解!恐怖的力量順着它的爪子蔓延而上,它龐大的身軀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以比撲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回去,狠狠撞在入口處擁擠的獸群之中!
“嘭!嘭!嘭!”
如同保齡球撞擊球瓶!被撞飛的巨狼砸倒了數頭緊隨其後的晶噬生物,入口處瞬間一片混亂!慘嚎聲、骨骼碎裂聲、晶體崩裂聲交織在一起!
尉遲銳也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連連後退,後背重重撞在冰壁上,喉頭一甜,又是一口帶着紫色晶屑的鮮血噴出!晶化手臂上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幽藍紋路也隱沒不見,仿佛剛才那驚天一擊耗盡了所有力量。但他眼中卻閃過一絲異彩——剛才那一拳,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峽谷深處那股力量的回應!雖然微弱,但真實存在!
“趁現在!往裏跑!”尉遲銳強撐着身體,對着同樣被震得七葷八素的阿力吼道。
阿力也被剛才那恐怖的一擊驚呆了,聞言立刻反應過來,攙扶着幾乎脫力的尉遲銳,兩人踉蹌着,朝着峽谷深處那片未知的黑暗,亡命奔去!
在他們身後,入口處被撞得七零八落的晶噬生物掙扎着爬起,發出憤怒而不甘的咆哮,但似乎對峽谷深處那股幽藍能量有着本能的忌憚,一時竟不敢立刻追入,只是在入口處焦躁地徘徊嘶吼。
峽谷深處·遺甲低語
兩人不知在黑暗中奔跑了多久,直到身後的嘶吼聲漸漸微弱,直到體力徹底耗盡,才終於在一個相對寬闊、由巨大冰晶自然形成的穹窿下癱倒在地。
穹窿頂部,幾縷紫月的光芒透過冰晶的折射,投下迷離而冰冷的光斑。穹窿中央,赫然矗立着那具從天而降的——南陳宇文皇族鳳凰鎧甲!
此刻近距離觀察,這具鎧甲更顯不凡。暗銀色的材質非金非玉,流淌着如同水波般的能量紋路,在紫月微光的映照下,散發着古老而威嚴的氣息。胸甲上的鳳凰紋章栩栩如生,那對鑲嵌着幽藍寶石的鳳眼,此刻正散發着柔和而堅定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的星辰,驅散着周圍彌漫的、帶着腐蝕性的紫色霧氣,在鎧甲周圍形成了一個直徑約三丈的、相對“潔淨”的能量力場。
尉遲銳和阿力癱坐在力場邊緣,貪婪地呼吸着這難得的、沒有紫霧污染的冰冷空氣。他們身上的傷口在力場的微弱能量滋養下,疼痛似乎也減輕了一些。
尉遲銳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具鎧甲上,尤其是那對幽藍的鳳眼。剛才在入口處爆發的力量,那源自血脈深處的共鳴感,此刻再次變得清晰起來。他掙扎着,用晶化的右手撐地,想要靠近。
“殿下,小心!”阿力警惕地提醒道,他的紫晶復眼緊盯着鎧甲,能感覺到那力場中蘊含的強大能量。
尉遲銳沒有停下。他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向那具鎧甲。隨着距離的縮短,他晶化手臂上的幽藍紋路再次若隱若現地亮起,與鎧甲胸甲上的鳳凰紋章產生了微弱的呼應。鎧甲表面的能量紋路也仿佛被激活,流淌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終於,他走到了鎧甲面前,近在咫尺。
他顫抖着,伸出那只晶化的右手,帶着一絲敬畏和難以言喻的渴望,緩緩地、緩緩地,觸碰向那冰冷的、流轉着幽藍光芒的鳳凰胸甲……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胸甲的瞬間——
“嗡——!”
整個穹窿內的幽藍光芒驟然暴漲!鳳凰紋章上的幽藍寶石爆發出刺目的光華!一股龐大、古老、帶着煌煌威嚴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傷氣息,如同沉睡的巨龍蘇醒般,猛地從鎧甲內部爆發出來!
這股氣息並非攻擊,而是如同洪流般,瞬間將尉遲銳的意識淹沒!
他的眼前不再是冰冷的冰窟和鎧甲,而是無數破碎、混亂的畫面如同走馬燈般閃過:
· 烈焰焚天! 一座宏偉的、刻滿鳳凰紋章的宮殿在熊熊烈火中崩塌!喊殺聲、哭嚎聲震耳欲聾!
· 冰冷的機械! 無數閃爍着金屬寒光的、造型猙獰的戰爭機器,如同鋼鐵洪流般碾過焦黑的土地!炮火撕裂天空!
· 絕望的墜落! 一個身穿殘破暗銀鎧甲、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抱着一個襁褓,從萬米高空,朝着無盡的冰原,急速墜落!風聲呼嘯,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在墜落的最後一刻,他拼盡全力,將襁褓拋向冰原深處,自己則連同鎧甲,被無盡的玄冰吞噬、封印……
· 溫暖的懷抱…… 一個模糊卻無比溫暖的女性身影,抱着襁褓中的嬰兒,輕聲哼唱着古老的歌謠……那歌謠的旋律……爲何如此熟悉?像是……婉兒小時候哼唱過的南陳童謠?
· 冰冷的紫瞳…… 畫面最後,定格在一雙巨大、冰冷、充滿毀滅意志的紫色瞳孔上!那瞳孔深處,似乎……倒映着一個被紫色晶體覆蓋的、痛苦掙扎的少女身影——婉兒!
“呃啊——!”尉遲銳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猛地收回了手,踉蹌後退,意識如同被重錘擊中,頭痛欲裂!那些畫面瞬間消失,只剩下眼前光芒流轉的鎧甲和胸口劇烈起伏的喘息。
“殿下!您怎麼了?”阿力急忙扶住他。
尉遲銳臉色慘白,額頭上布滿了冷汗。他死死盯着那具鎧甲,眼中充滿了震驚、迷茫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傷。
剛才那些畫面……是什麼?是這鎧甲的記憶?還是……他血脈深處被喚醒的……屬於南陳宇文皇族的……破碎記憶?
那個墜落的襁褓……那個哼唱童謠的身影……那場毀滅性的戰爭……那冰冷的紫瞳和婉兒的倒影……
“婉兒……”尉遲銳喃喃自語,心髒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攥住。剛才那雙紫瞳中倒映的婉兒痛苦掙扎的身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靈魂深處。
就在這時,那鎧甲爆發的幽藍光芒緩緩收斂,重新變得柔和。但胸甲上的鳳凰紋章,那對幽藍的鳳眼,卻依舊靜靜地“注視”着尉遲銳,仿佛在無聲地訴說着什麼。
雲端之上·意志漣漪
懸浮於萬米高空,被紫色光暈籠罩的晶骸王座之上。
晶噬母體(婉兒)那深淵般的紫瞳,漠然地“注視”着下方冰原峽谷的方向。
當峽谷深處,那具鳳凰鎧甲爆發出煌煌威嚴的幽藍光芒,將尉遲銳的意識卷入記憶洪流的瞬間——
母體那如同萬載玄冰般冰冷、恒定的意志核心,猛地……劇烈波動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種極其微弱的漣漪,而是如同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塊巨石!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着痛苦、悲傷、憤怒和……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眷戀的情緒碎片,如同失控的野馬,猛地沖破了那冰冷意志的絕對封鎖,在她那浩瀚如星海的意識深處,掀起了滔天巨浪!
“呃……”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不屬於這個冰冷存在的、帶着人類情感的悶哼,從晶骸之軀中逸出。
覆蓋全身的紫色晶甲光芒劇烈閃爍、明滅不定!王座下方流淌的紫色能量流瞬間變得狂暴、紊亂!
深淵般的紫瞳中,那純粹的、冰冷的毀滅意志,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屬於“宇文婉兒”的意識碎片,如同黑暗中的螢火,在那冰冷的紫瞳深處,頑強地、一閃而逝!
“銳……哥哥……”
一個微弱的、帶着無盡悲傷和思念的意念,如同風中殘燭,在母體那龐大的意識海洋中,輕輕搖曳了一下,隨即……便被更洶涌的、冰冷的紫色狂潮,再次……淹沒。
晶骸王座恢復了平靜,紫光流轉,威嚴依舊。仿佛剛才那劇烈的波動從未發生。
但母體那深淵般的紫瞳,卻依舊死死地“鎖定”着冰原峽谷的方向,鎖定着那具散發着幽藍光芒的鎧甲,以及……鎧甲前那個捂着額頭、一臉痛苦和迷茫的少年。
冰冷的意志深處,第一次,對那個被放棄的“錨點”,產生了一絲……無法理解的……評估之外的……變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