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英輕嗤一聲,搖了搖扇子笑道。
咱們這位陛下,真是宅心仁厚,到處誇人,也不嫌累得慌。
“總之,越家不會要她做兒媳婦。”
哪怕她本人樣貌再好人品再佳,都不可能。
如今大局權爭,二皇子,四皇子各爲一派,三皇子七皇子又是同母所出,三足鼎立之勢已起。二皇子背後是趙國公,四皇子身份低微,娶的卻是刑部尚書與崇德長公主之女,也算有靠。三皇子與七皇子生母賢妃雖早亡,卻有母家威遠將軍府作爲依靠。
陛下尚未表態更屬意哪一位,四皇子一派就大肆結交文武姻親,陛下斥責的聲音都能傳到他這麼個從不上朝的渾人的耳朵裏,看來宮中已經失望到無心維護,四皇子一派失勢就在眼前。
谷二老爺如今跟四皇子走的近誰看不出來,定北侯一直中立,況且有姚廣恩在,只要姚夫人還是越家婦,他便不會讓越家趟這趟渾水。
“那若是瑀公子喜歡呢,聽說那谷家小姐生的極美。”那名喚阿巳的小廝眼睛睜得圓圓的,看着李玄英滿臉好奇。
這是又讀了多少話本子啊,李玄英無奈笑笑。
“阿瑀不是這樣的人,他跟他哥哥性子雖不同,裏頭是一樣的。”
說起越珺,李玄英緩緩露出一個笑容,在注意到某個人時,目光透出些邪性的狡黠。
越瑀幾場打下來,幾乎場場都勝。他本不是愛出風頭的人,知道今天打的好的那幾個沒來,便懶得再打,徑直回了看台。
桌上糕點水果都還散散擺在盤中,怎得一個人也沒有,越瑀眉頭一皺,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立刻快馬加鞭回了府,一問門房知道越珵兒沒被人抱回來,臉色就是一白。
近日城中拐子猖獗,已經擄走了不知道多少小孩,父親爲此事發愁許久……
冷汗浸溼了後背,越瑀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越瑀狠狠搖了搖頭,不可能!圍場周圍有專人看護,妹妹周圍也有小廝和婆子,不可能在眼皮子底下就沒了人。
陪都之中誰能做到,有誰能幹出這種事……越瑀近乎瘋狂的理着思緒,慢慢攥緊了拳頭。
此時在楚安王府內,李玄英換下了外服,只剩一身朱紅輕袍束在身上。
“你別哭了。”
李玄英用指間溫潤的玉牌刮了刮越珵兒的臉,見她委屈含着淚,珍珠一顆一顆往下落,沒有要停的跡象,有些苦惱。
楚安王府沒有弟妹,他根本就沒哄過人。
“我已給你母親和兄長去了信,她們知道你在我這。”
她聽不懂吧。
一歲多能聽明白嗎。
聽不懂他也沒辦法,李玄英扶額,他真的不知道怎麼安撫小孩子。
“你跟你哥哥長的這麼像,脾氣怎麼一點也不像他。”李玄英嘆了口氣。
越珺那個死樣子,一看就是無淚無情之人,怎麼他妹妹跟個淚包似的。罷了罷了,畢竟也是他擅作主張讓人把她抱回家的。
“哥哥這屋子不好看嗎,不比你們定北侯府大嗎?”李玄英雙臂張開,轉了一圈。
他這話說出來,其實只是爲了跟她說說話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沒想過能得到回復,誰知道越珵在家裏聽慣了哥哥這個詞,當即就抬着淚臉癟着小嘴喊道“我哥哥。”
李玄英看着她這副樣子,瞬間覺得有了可以跟她聊的話題。
“欸對!小珵兒,你哥哥越珺,你想不想他?”李玄英眉眼彎彎如空中月,誰能知道他心裏有數不清的壞心眼子呢。
“想。”越珵點點頭,懵懵的看着他。
“我帶你跟他寫信,告訴他你想他好不好。”李玄英把小越珵兒抱到長書案上,學着她點頭。
“咱寫信,寫什麼好呢。”
寫得是個什麼東西先不提,反正越珺收到的時候挺高興的,當然,這是在他還不知道李玄英是“拐”了他妹妹的時候。
越瑀一下子從凳子上站起來,怒氣似乎燃燒着他的身體,他的手幾乎氣得微微顫抖。
姚氏略有些驚訝的看他,不止姚氏,整個屋子的人都向他投向目光。畢竟越家二公子素來行止冷淡,情緒這麼激動還是頭一遭。
越瑀沉浸在情緒中渾然未覺,一臉鐵青的神色,扭頭就準備往外頭走。
“你貿然上門,母親總要先給老王妃遞個帖子。”姚氏的聲音不高不低的在身後響起 ,越瑀猛的回頭,姚氏才發現他眼睛都是紅的。
“他抱走我妹妹的時候遞了帖子嗎?”一句話脫口而出,語氣既憤怒又暗藏着萬分委屈。
這半個時辰,他忙忙亂亂的找人找得魂都快散了,他都不敢想小珵兒出了什麼事他該怎麼辦。
他不蠢,老王妃出身書香門第,從來不愛馬球捶丸。當時在馬球場抱走他妹妹的就只有李玄英。說什麼老王妃喜歡小珵兒才抱回王府,簡直是胡謅!
“識禮之德,你父親教過你的。”姚氏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這句話還是這聲嘆息撥斷了理智的最後一根弦,怒火被油一激,讓人恨得牙齒打顫。
“母親還真是明禮,連自己的女兒丟了都能行止如矩,我還以爲母親多愛越珵,原來……不過如此。”越瑀冷笑一聲,扭頭就走。
口不擇言的話就如刀子,一字一句的扎向姚氏,她的神情幾乎是一瞬間就衰敗下去。
“我……”
可惜那孩子的背影消失的太快,沒給她解釋的任何機會。
“你這孩子,我就是平常太慣着你了,怎麼胡亂就把人家孩子抱回來,人家家裏不知道多着急,你明天趕早去給人家賠禮道歉去。”老王妃一邊抱着越珵愛不釋手,一邊用眼神責怪着李玄英。
“這不是看您總嚷嚷着孤單,這才抱了個孩子回來陪您嘛。”李玄英在花桌上揀了幾個剝好的杏仁吃了,語調輕快,似乎毫無壓力。
“這孩子是越珺的……”老王妃拍了拍懷裏的小娃娃,頓了頓又抬眼盯着他審視道。
“您想哪兒去了,這個是越珺的小妹,小珵兒。”李玄英有些哭笑不得,他是喜歡越珺,倒也不是死活糾纏不休,要不是越珺二十好幾了還未成婚他也不會守他這麼久。
老王妃哦了一聲,終於放下心來。
天知道,楚安王府一脈單傳,她跟兒子不親近無心也無力幹涉兒子,但孫子是她親自帶大的。
人老了,通透些是真的。
李玄英喜歡誰她管不了,只要能給王府留個後,給她留個重孫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