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冰冷刺骨的寒意,混雜着深入骨髓的疼痛,如同無數細密的鋼針,將林晚從昏迷中狠狠刺醒。

“嘶……” 她倒抽一口涼氣,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灰蒙蒙的天光依舊死氣沉沉,但溫度似乎比之前更低了許多,呼出的氣息瞬間凝結成微弱的白霧。昨夜那場驚魂遭遇,如同烙印般刻在腦海,尤其是腹中小寶那聲拯救了她的靈魂尖嘯。

她下意識地、極其珍重地撫上小腹。兩股微弱的生命悸動依舊頑強地存在着,雖然比昨天似乎更微弱了一些,傳遞出一種深深的疲憊感。顯然,那聲尖嘯對尚未成型的胎兒來說,消耗巨大。

“別怕……媽媽沒事了……” 林晚嘶啞地低語,強忍着全身的劇痛和刺骨的寒冷,掙扎着坐起。當務之急,必須找到更穩固的庇護所、穩定的水源和食物!昨夜的小草和灰花雖然神奇,但數量太少,且對御寒毫無幫助。這片荒蕪之地的夜晚,溫度足以致命!

她再次拿出那株被布條小心包裹的灰綠色小草。小草的狀態有些萎靡,葉片邊緣微微卷曲。林晚心疼地摘下兩片最小的葉子,含入口中。微弱的清涼氣息再次滋潤了幹涸的身體,帶來一絲暖意和力氣。她不敢再動這株唯一的救命草,小心收好。

拄着枯枝,林晚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再次踏上探索之路。這一次,她的目標更加明確:尋找類似昨天那種地裂環境,但需要避開危險的食人苔蘚,同時尋找能夠遮風擋雨、相對堅固的天然洞穴或廢墟。

荒原依舊死寂。焦黑的大地上除了嶙峋的怪石,偶爾能看到一些巨大而奇特的、如同某種生物骨骼化石般的慘白殘骸半埋在砂礫中,散發着古老而蒼涼的氣息。林晚警惕地避開這些地方,直覺告訴她這些殘骸附近可能隱藏着更大的危險。

腹中的悸動時斷時續,如同微弱的信號燈,偶爾會傳遞出一些模糊的方向感。林晚嚐試着跟隨這種直覺指引。不知走了多久,當天光似乎變得更加慘淡時,她的視野盡頭,灰蒙蒙的霧氣邊緣,出現了一片巨大的、傾斜的陰影輪廓!

那不是天然的山體!是建築的殘骸!

林晚精神一振,加快腳步(如果能稱之爲“快”的話)。隨着距離拉近,那片陰影的輪廓逐漸清晰。

那是一片極其廣闊、早已徹底傾頹的廢墟。巨大的、不知名黑色石材構築的斷壁殘垣如同巨獸折斷的肋骨,猙獰地刺向灰暗的天空。倒塌的石柱直徑超過數米,上面布滿了風蝕的痕跡和意義不明的詭異刻痕。破碎的台階、崩裂的基座散落一地,被厚厚的黑色塵土覆蓋。整個廢墟彌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蒼涼和死寂,仿佛已經在此沉睡了千萬年。

林晚小心翼翼地踏入廢墟範圍。腳下是厚厚的、如同骨灰般的黑色塵土。空氣裏腐朽的氣息更加濃重,還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金屬鏽蝕的味道。這裏似乎沒有活物存在的跡象,只有永恒的寂靜。

腹中的悸動在進入廢墟後,變得稍微活躍了一些,傳遞出一種奇異的、帶着探尋意味的波動。大寶的自然親和力似乎對這片死寂的廢墟也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反應?

林晚循着直覺,在迷宮般的巨大斷壁間艱難穿行。她的目標是尋找一處相對完整、能夠遮風擋雨的空間作爲臨時據點。最終,她在幾塊巨大石板斜靠形成的、如同三角形帳篷般的狹窄空間前停下。空間不大,僅能容納一人蜷縮,但三面被厚重的石板遮蔽,只有一面開口,相對避風,地面也還算幹燥。

“就是這裏了。” 林晚鬆了口氣,疲憊地滑坐下來。總算有了一個暫時的落腳點。

安頓下來後,更迫切的需求涌上心頭——水!食物!

她靠在冰冷的石板上,閉目休息,集中精神,試圖更清晰地感知腹中孩子傳來的微弱指引。大寶的自然親和力……應該能感知到水源或可食用的植物吧?

嗡……

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清涼感,如同纖細的絲線,從腹中延伸出來,指向廢墟深處某個方向。同時,還伴隨着一種……奇特的、仿佛金屬共鳴般的微弱吸引感?

林晚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她再次拄起枯枝,朝着大寶指引的方向,在廢墟中艱難跋涉。

穿過倒塌的巨型拱門,繞過如同小山般的碎石堆。腹中的指引越來越清晰。終於,她在一處被巨大石板半掩埋的、相對低窪的區域停下了腳步。

這裏的空氣溼潤了許多,腐朽的金屬鏽蝕味也更加明顯。大寶傳遞出的清涼感指向石板下方。林晚放下枯枝,用盡力氣,忍着肋骨的劇痛,一點點搬開那些相對較小的碎石塊。汗水浸溼了她破爛的衣衫,傷口再次崩裂滲血,但她咬牙堅持。

終於,搬開最後一塊碎石,一個臉盆大小的、渾濁的黑色小水窪露了出來!水窪底部沉澱着厚厚的黑色淤泥,水面漂浮着一些腐爛的植物碎屑,氣味並不好聞。

但這是水!活命的水!

林晚眼中爆發出狂喜!她顧不上肮髒,立刻趴下身,用雙手小心地捧起一點水,湊到鼻尖聞了聞。除了濃重的土腥味和腐朽味,似乎沒有其他異味。她嚐試着用舌尖舔了一點。

一股濃烈的鐵鏽味和難以形容的苦澀充斥口腔,讓她差點吐出來。但水流過幹裂的喉嚨,帶來的滋潤感是真實的!腹中的大寶也傳遞出愉悅的波動。

能喝!

林晚不再猶豫,強忍着那糟糕的味道,如同沙漠中的旅人,小口小口地啜飲着這渾濁的“生命之源”。大量的水分補充,讓她如同枯木逢春,身體的虛弱感明顯減輕了許多。

喝飽之後,她又小心翼翼地將水窪上方相對幹淨些的水,用一塊相對平整的石片舀出來,裝進一個在廢墟裏找到的、勉強還算完整的、不知名金屬破碗裏。這將是寶貴的儲備。

解決了水的問題,食物依舊緊缺。林晚的目光投向水窪邊緣。在潮溼的淤泥和碎石縫隙間,她驚喜地發現了幾簇與昨天那株救命小草形態相似的灰綠色植物!雖然體型更小,葉片也更細窄,但散發出的氣息如出一轍!

她小心翼翼地采摘下嫩葉和幾朵同樣灰撲撲的小花,如獲至寶。這些就是她和孩子活下去的保障!

就在她準備返回臨時庇護所時,小寶的情緒感知突然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波動——指向水窪底部厚厚的淤泥深處!那波動帶着一種……渴望和好奇?仿佛淤泥下面埋藏着什麼吸引它的東西?

林晚心中一動。她拿起枯枝,小心翼翼地探入冰冷的淤泥中攪動。淤泥粘稠無比,攪動起來非常費力。攪動了幾下,枯枝似乎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她放下枯枝,不顧淤泥的冰冷和污穢,伸手探了下去。手指在滑膩的泥漿中摸索着,很快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邊緣帶着棱角的物體。她用力一拔!

譁啦!

一個約莫巴掌大小、被厚厚黑色淤泥包裹的物體被拽了出來。入手沉重,冰涼刺骨。

林晚走到稍微幹淨點的地方,用渾濁的水清洗掉表面的淤泥。當污垢褪去,露出的東西讓她呼吸一滯!

那是一枚殘缺的、如同某種大型動物指骨打磨而成的……骨梭?

骨梭呈慘白色,質地堅硬如玉,卻又帶着骨質的溫潤。一端尖銳如針,另一端則斷裂了,斷口參差不齊。骨梭表面,布滿了極其繁復、細密到肉眼幾乎難以辨別的暗金色紋路!這些紋路並非雕刻上去的,更像是天然生長在骨質內部,散發着極其微弱、卻令人心悸的古老氣息。

就在林晚的手指觸碰到骨梭斷口的瞬間!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而玄奧的悸動,如同微弱的電流,瞬間從骨梭傳入她的指尖,沿着手臂直沖大腦!這感覺……竟與她心髒下方那枚粉碎古玉曾經散發的氣息,有着一絲極其微妙的相似!仿佛同宗同源!

與此同時,她小腹深處,那兩股微弱的生命悸動也瞬間變得異常活躍!大寶的親和力傳遞出一種親近和歡欣,而小寶的情緒感知則傳遞出強烈的、仿佛找到了“同類”般的雀躍!

這骨梭……絕非凡物!

林晚的心跳加速。她強忍着激動,小心翼翼地將這枚奇異的骨梭貼身收好。這或許是她在秘境中生存下去的又一依仗。

回到臨時庇護所,林晚嚼着苦澀的靈植葉片,喝着鐵鏽味的黑水,感受着骨梭緊貼胸口傳來的微弱冰涼感,心中第一次燃起了強烈的希望之火。有水,有食物(雖然極其簡陋),有相對安全的庇護所,還有了這神秘的骨梭……活下去,並非遙不可及!

然而,就在她精神稍懈,準備閉目休息恢復體力時——

咕嚕嚕……

一陣極其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無數粘稠氣泡在淤泥深處破裂的聲音,從水窪的方向隱隱傳來!

林晚瞬間警醒!她猛地坐直身體,握緊了手中的枯枝和一塊邊緣鋒利的碎石,目光如電般射向水窪的方向!

只見那原本平靜渾濁的水窪,此刻水面正詭異地翻滾起細小的氣泡!水底厚厚的黑色淤泥,如同擁有了生命般,開始緩慢地、無聲地……向上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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