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撕裂喉嚨,血腥味嗆入肺腑,刺耳的噪音撞擊着混沌的意識。
不對! 這感覺……不是深海基地爆炸的烈焰與高壓水槍!林晚殘存的最後記憶,是那次代號“深淵”的絕密任務——她引爆了深埋海底的敵方實驗室核心,劇烈的能量沖擊波瞬間撕碎了她的身體,連同她貼身佩戴的、那枚據說是上古遺物的殘破古玉一起,在無盡深藍中化爲齏粉!
意識本該徹底消散……
然而,就在那絕對的虛無即將吞噬她的瞬間,那枚粉碎的古玉核心,仿佛殘留着一絲不甘的意志,竟牽引着她破碎的靈魂,穿透了時空的亂流!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冷粘稠的拉扯力,裹挾着她,狠狠撞進了一個劇烈震蕩、充滿絕望與痛苦的陌生軀殼!
轟——!
眼皮沉重如鐵,每一次掀開都像在撕裂靈魂。眩暈的光線刺痛雙眼,視野扭曲地拼湊出奢靡冰冷的宴會景象:巨大的水晶吊燈,繁復的波斯地毯,浮動着紅酒、雪茄和甜膩香水味的空氣……還有那令人窒息的觥籌交錯聲。
陌生!冰冷! 這具身體殘留的劇痛和濃烈到扭曲的情感(屈辱、癡戀、絕望)如同海嘯般沖擊着她深海特工冷靜的核心!
靈魂像是被硬生生塞進一個破碎的陌生軀殼! 劇烈的疼痛(喉嚨的灼燒、身體的鈍痛)是真實的,但更讓她驚駭的是這具身體的虛弱感和……那份不屬於她的、濃烈到扭曲的情感記憶。她是誰?深海特工林晚?還是這個即將被當衆羞辱的可憐蟲?那枚古玉……難道是它?
念頭剛起
“醒了?”
一道冰冷到毫無人類情緒起伏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冰錐,精準地刺破背景的嘈雜,狠狠釘在她的頭頂。聲音的主人帶着居高臨下的審判意味。
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縮,強行聚焦。
視野上方,是一張足以令造物主驚嘆的臉。深刻如刀削斧鑿的輪廓,劍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薄唇緊抿成一條冷酷無情的直線。最攝人心魄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翻涌着毫不掩飾的厭惡與暴戾,正沉沉地、死死地鎖住她。
顧霆淵。
這個名字,連同它所代表的滔天權勢與冰冷無情,隨着一股不屬於她的、海嘯般的記憶碎片,狠狠砸進林晚的腦海!
林晚,林氏集團早已名存實亡的“大小姐”,一個在顧霆淵眼裏靠着歪門邪道才嫁給他,如同螻蟻塵埃般存在的女人。瘋狂癡戀他多年,用盡下作手段,甚至不惜給顧霆淵的心尖白月光蘇婉兒下藥,只爲爬上他的床。昨夜,她再次成功了,也徹底觸怒了這頭沉睡的凶獸。
而現在,是顧家老爺子的七十大壽,雖然老爺子並不在場,但絲毫不影響顧家爲其的慶祝。她,成了這場豪門盛宴上最不堪、最惡心的“驚喜”——被顧霆淵的手下像拖死狗一樣,從某個陰暗的房間裏拖了出來,丟在這萬衆矚目的宴會廳中央。
屈辱、驚恐、絕望……屬於原主的濃烈情緒瞬間爆炸,幾乎要將林晚這抹異世而來的靈魂撕裂!
“嗬……” 她想開口,想質問這荒謬的命運,想嘶吼出前世的血性與不甘。然而,喉嚨深處只能擠出破風箱般嘶啞難聽的氣音。
“看來,昨晚的藥,還沒讓你清醒。” 顧霆淵的聲音更冷了幾分,每一個字都裹挾着寒冰。他微微俯身,巨大的陰影如同死亡的幕布,徹底籠罩了林晚。那迫人的壓力,不僅僅是身份地位的碾壓,更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靈魂都爲之凍結的冰冷氣息,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距離最近的幾位賓客臉色驟然發白,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帶着玉石般的冷硬質感,毫無征兆地、精準地扼住了林晚纖細脆弱的脖頸!
“呃啊——!” 窒息感如同鐵鉗瞬間收緊,林晚所有的聲音被徹底掐斷,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本能地瘋狂掙扎,雙腿徒勞地蹬踹着身下柔軟卻冰冷的地毯。
“誰給你的膽子?” 顧霆淵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如同深淵裏刮出的陰風,那強烈的威壓幾乎凝成實質,“敢把那些肮髒齷齪的手段,用到婉兒身上?”
他的拇指,帶着殘忍的力道,重重碾過林晚頸側被玻璃碎片劃開的傷口。鮮血瞬間涌出,染紅了他冷白的指節,也帶來鑽心刺骨的銳痛。林晚疼得渾身痙攣,掙扎的力道卻如同蚍蜉撼樹。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
“霆淵哥……” 一個柔弱得如同風中細柳、帶着濃重鼻音和無限委屈的女聲適時響起。
林晚艱難地轉動眼珠,視野餘光瞥見一個穿着昂貴珍珠白禮服裙的身影,正小鳥依人般靠在顧霆淵身後。蘇婉兒。她有着一張極其清純動人的臉,此刻卻蒼白如紙,長長的睫毛上掛着欲墜未墜的晶瑩淚珠,像一朵飽受摧殘的小白花。她一只手輕輕拽着顧霆淵的西裝袖口,看似勸阻,另一只手卻在無人可見的角度,用她那尖細的鞋跟,不動聲色地、狠狠地碾在林晚撐在地毯上的手指上!
鑽心的疼痛從指尖直沖大腦!
“別……別這樣,霆淵哥……” 蘇婉兒的聲音帶着恰到好處的顫抖,淚珠終於滾落,“林小姐她……她或許只是一時糊塗……她那麼喜歡你……”
“喜歡?” 顧霆淵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唇角勾起一抹極致冰冷諷刺的弧度,看着林晚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堆散發着惡臭的垃圾。他扼住她脖子的手猛地收緊,幾乎要將那截纖細徹底折斷!“用這種下作手段得來的‘喜歡’,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他猛地發力,像丟棄一件令人作嘔的垃圾,將林晚狠狠甩開!
“砰!” 林晚的身體重重砸在旁邊一張堆滿香檳塔的長桌上。脆弱的杯柱瞬間分崩離析,晶瑩剔透的高腳杯如同炸裂的冰晶瀑布,譁啦啦傾瀉而下,碎裂一地。冰冷的酒液混合着尖銳的玻璃碎片,潑了她滿頭滿臉,狼狽不堪。巨大的沖擊力讓她眼前徹底一黑,五髒六腑都仿佛移了位,肋骨處傳來清晰的劇痛,喉嚨裏腥甜翻涌。
“啊——!” 周圍的賓客終於忍不住發出壓抑的驚呼,紛紛後退,生怕被波及。無數道目光——鄙夷、厭惡、嘲諷、幸災樂禍——如同冰冷的針,密密麻麻扎在林晚身上。
“這種不知廉恥、心如蛇蠍的女人,也配站在這裏?” 顧霆淵的聲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響徹在驟然死寂下來的宴會廳裏,清晰地傳進每一個人的耳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宣判,“給我丟出去!別髒了爺爺的地方!”
立刻,兩名穿着黑色西裝、面容冷酷如鐵的保鏢大步上前,毫不憐惜地抓住林晚的手臂,像拖拽一個沒有生命的麻袋,粗暴地將她從滿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和冰冷酒液中拖起。尖銳的碎玻璃深深扎進她裸露的小腿和手臂,鮮血蜿蜒而下,在地毯上拖出刺目的暗紅痕跡。每一步移動,都伴隨着骨頭摩擦般的劇痛和玻璃撕裂皮肉的折磨。
“呃……” 林晚死死咬住下唇,鐵鏽味在口腔裏彌漫,硬生生將痛呼和眩暈感咽了回去。屬於深海基地王牌特工的、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冷靜和狠戾,在這一刻被徹底激發,壓倒了原主殘留的恐懼和絕望。不能死!絕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
她艱難地掀起沉重的眼皮,視線穿過散亂沾血的發絲,最後看向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顧霆淵已轉過身,正用一種與方才判若兩人的、近乎溫柔的姿態,小心地攬着泫然欲泣的蘇婉兒,低聲安撫。那小心翼翼的珍視,與對她棄如敝履的冷酷,形成了最殘忍的對比。
冰冷的恨意,如同劇毒的藤蔓,瞬間纏緊了林晚的心髒,扎下深根。
顧霆淵!蘇婉兒!
保鏢拖着她穿過寂靜無聲、自動分開的人群,走向那扇通往外面冰冷黑暗的巨大雕花門。就在即將被徹底拖出這金色牢籠的瞬間,一陣強烈的、無法抑制的惡心感毫無征兆地猛烈襲來!
“嘔——!”
林晚猛地彎腰,胃部劇烈痙攣,酸苦的胃液混合着血腥味,毫無預兆地噴涌而出。她吐得撕心裂肺,身體蜷縮着劇烈顫抖,眼前陣陣發黑,連保鏢粗暴的拖拽都感覺不到了。
混亂中,似乎有人低呼了一聲:“她怎麼了?”
“裝的吧?想博同情?”
“嘖,真惡心……”
嘲諷的低語如同背景噪音。林晚卻猛地僵住,一股寒意比頸間的劇痛更清晰地竄上脊背!這感覺……這劇烈的、不受控制的惡心……還有這具身體深處傳來的、難以言喻的疲憊和……微弱的、奇異的生命悸動?
一個極其荒謬又恐怖的念頭,如同驚雷般在她混亂的腦海中炸開!
……
冰冷,潮溼。
林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丟出來的。大概是顧家的保鏢像處理大型垃圾一樣,把她扔在了某個遠離主宅的、鋪着冰冷鵝卵石的後巷。冬夜的寒風如同無數把細小的冰刀,狠狠刮過她裸露在破碎禮服外的皮膚,帶走僅存的熱量,也讓她混亂的頭腦在劇痛和寒冷中,獲得了一絲短暫的、殘酷的清明。
全身都在叫囂着疼痛。脖子上的掐痕火辣辣地腫脹着,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肋骨的鈍痛,手臂和小腿上被玻璃劃破的傷口在冷風裏麻木地刺痛。更可怕的是小腹深處,那陣陣難以忽視的、下墜般的隱痛。
那個恐怖的念頭,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着她。
不行!必須確認!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她咬着牙,用盡全身力氣撐起疼痛欲裂的身體,指甲深深摳進冰冷粗糙的鵝卵石縫隙裏,借力一點一點往前挪動。每一次挪動,都牽扯着全身的傷口,疼得她眼前發黑,冷汗涔涔而下,混合着臉上幹涸的血跡和酒漬,狼狽得像地獄裏爬出的惡鬼。
不知爬了多久,意識在疼痛和寒冷中幾度模糊。當她終於看到遠處街道朦朧的霓虹燈光時,幾乎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一輛閃爍着“空車”標志的出租車遠遠駛來。
“停……停車!” 林晚用盡肺腑裏最後一絲氣息嘶喊,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她掙扎着舉起一只沾滿污泥和血漬的手,徒勞地在空中揮動。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
出租車司機搖下車窗,看到路燈下那個蜷縮在地上、渾身血污狼藉、如同被暴力蹂躪過的女人時,臉上瞬間寫滿了驚駭和猶豫。
“救……救命……醫院……” 林晚抬起頭,露出那雙在血污和亂發中亮得驚人的眼睛,裏面是孤注一擲的求生欲,像瀕死的野獸。
或許是那眼神太過駭人,司機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罵罵咧咧地推開車門:“媽的,真是晦氣!上來上來!別死我車上!”
……
刺鼻的消毒水氣味濃烈得嗆人。
急診室的燈光白得晃眼,冰冷得不近人情。林晚像一件殘破的垃圾,被護士和護工半拖半抬地安置在輪椅上。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引發全身傷口的劇痛,小腹的墜痛感越來越清晰。
“姓名?年齡?哪裏不舒服?” 戴着口罩的值班醫生語速飛快,公事公辦,眼神掃過她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和狼狽時,沒有絲毫波瀾。這種地方,見慣了人間慘劇。
“……林晚。25。” 林晚的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外傷……還有……” 她死死按住絞痛的小腹,臉色慘白如紙,冷汗順着額角滑落,“肚子……很痛……”
醫生皺了皺眉,迅速開單:“先去處理外傷,清創縫合。然後去做個腹部B超和血HCG,排除宮外孕。”
最後三個字,像冰錐一樣狠狠扎進林晚的耳朵裏。宮外孕……
護士推着她,在冰冷光滑的走廊裏快速穿行,輪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單調而刺耳。清創室的燈光更亮,醫生戴着無菌手套,動作麻利卻毫無溫情地清理着她手臂和小腿上的玻璃碎片。酒精棉球擦過翻卷的皮肉,帶來一陣陣鑽心的銳痛,林晚死死咬着牙,口腔裏彌漫開更濃重的血腥味。她的意識卻異常清醒,全部心神都死死系在越來越沉墜的小腹上。
未知的恐懼,比身上這些看得見的傷口更令人窒息。
做完B超,冰冷的耦合劑塗在腹部,探頭壓下來時,小腹的絞痛讓她幾乎痙攣。她死死盯着醫生在儀器屏幕前凝重的臉,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
時間,從未如此漫長。
“林晚?” 一個護士拿着打印出的報告單,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裏顯得有些突兀,“血HCG結果出來了,還有B超單。”
林晚幾乎是搶一般奪過那兩張薄薄的紙片。手指因爲緊張和寒冷,抑制不住地顫抖。
目光急切地掃過HCG單上那串遠超正常範圍、高得離譜的數值,最後死死釘在B超報告單下方的結論上:
【超聲提示:宮內早孕,雙活胎(約孕5周+)。】
雙活胎……
雙胞胎!
林晚的大腦“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眼前只有那四個冰冷的鉛字在瘋狂旋轉、放大!重生、羞辱、劇痛、死亡威脅……所有的一切,在這四個字面前,都顯得荒誕而可笑!
她,一個來自深海基地、雙手染血的特工,一個剛剛被當做垃圾丟出宴會廳的“惡毒女配”,肚子裏,竟然揣上了那個冷酷男人的……雙胞胎?!
荒謬!這簡直是她兩輩子聽過最惡毒的笑話!
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原主殘留的絕望情緒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洶涌而來,幾乎要將她溺斃。這算什麼?催命符嗎?顧霆淵那句“野種也配留?”如同惡毒的詛咒,在她耳邊轟然回響!
“林晚?” 護士看着她驟然失血、面無人色的臉,以及那幾乎要將報告單捏碎的、骨節泛白的手,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還好嗎?胎兒情況目前看是好的,但你身體損傷很重,有輕微內出血跡象,需要立刻住院觀察保胎!否則……”
護士後面的話,林晚一個字也沒聽清。
“保胎?” 一聲低沉冰冷、帶着毫不掩飾的殘酷嘲弄的嗤笑,如同驚雷般在走廊盡頭炸響!
林晚的身體猛地一僵,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她霍然抬頭!
走廊慘白的燈光下,顧霆淵高大的身影如同來自地獄的煞神,一步步走來。昂貴的黑色大衣下擺隨着他冷硬的步伐微微擺動,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凜冽寒意。他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正死死鎖住她手中的報告單,如同盯住獵物的毒蛇,裏面翻涌的,是比在宴會廳時更甚百倍的厭惡、暴怒,以及……赤裸裸的殺意!
他身後,跟着一臉擔憂、楚楚可憐的蘇婉兒。她看向林晚的目光,充滿了虛假的同情,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扭曲的快意。
“懷了我的孩子?” 顧霆淵停在林晚輪椅前,巨大的陰影帶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將她完全籠罩。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氣息拂過林晚慘白的臉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裏碾磨出來,帶着淬毒的冰渣,“就憑你這種下賤的東西?”
他猛地伸手,一把奪過林晚手中那兩張薄薄的紙!力道之大,幾乎撕碎!
林晚的心跳在那一瞬間驟然停止!
顧霆淵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冰冷而迅速地掃過報告單上的每一個字。當看到“宮內早孕,雙活胎”的結論時,他英俊絕倫的臉上,沒有任何一絲初爲人父的驚喜,只有一片山雨欲來的、令人心膽俱裂的陰沉!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裏,醞釀着毀滅的風暴,直直刺向輪椅上搖搖欲墜的林晚。唇角,卻緩緩勾起一抹極致殘忍、極致冰冷的弧度。
“很好。” 他低沉的聲音,如同地獄的喪鍾,敲響在林晚的耳邊,帶着宣判的冷酷,“野種,也配留在這個世上?”
話音落下的瞬間,林晚清晰地感覺到——小腹深處,那兩團微弱卻異常堅韌的生命氣息,似乎被這滔天的惡意和殺機所刺激,極其微弱地、極其清晰地……同時,悸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