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不要臉的老虔婆,找我之前,怎麼不說,這妮子是懷着身子的!”
“就算老娘想買人,那也是有底線的,你這老虔婆忒不要臉!”
一道難聽的謾罵聲在耳邊炸響,阮薇腦子混沌了片刻,便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漆黑的天空和紛紛揚揚的雪花,隨即便是後知後覺的寒冷。
阮薇忍不住輕輕呢喃了一聲,“好冷。”
她聲音微弱,絲毫沒有引起旁邊人的注意。
只聽那道謾罵聲還在繼續。
“若非老娘會點醫術,你這老虔婆還要瞞我多久!”
阮薇稍稍轉頭看向聲源處,罵人者是個上了年紀的大娘。
此刻那大娘正雙手叉腰,唾沫星子噴了對面人一臉,將她罵了個體無完膚。
而挨罵的也是個大娘,似乎還有些眼熟。
阮薇又定定看了那眼熟的大娘一眼,隨即,一段記憶便涌進她的腦袋。
待那暈眩感褪去,阮薇也終於搞清楚,自己此刻的狀態了。
原主也叫阮薇,乃清河縣縣丞之女,卻是個親爹不喜,後娘虐待的小可憐。
這不,終於按耐不住,想要趁着原主親爹不在的這幾日,將原主發賣了。
事後只要編造一個,原主和小白臉私奔的謊言,就能蒙混過去。
卻不想,這賣人的婆子,會點醫術。
不經意搭上阮薇的手腕時,把出原主竟然已經懷有一月身孕的事。
這才有了阮薇蘇醒時,聽到的那番爭執。
思及此,阮薇伸手輕撫上小腹,喃喃自語,“倒是多虧了你。”
那邊,雙方還在爭執不休,阮薇緩緩坐起身,就那麼安靜的盯着兩人看。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剛剛還爭執的兩人忽然頓住,一轉頭,便看到了一臉平靜盯着她們的阮薇。
對於如此平靜的阮薇,兩人都有些詫異。
三歲小兒,醒來後看到如今的場景,都知道意味着什麼。
阮薇不可能不曉得,面對自己即將被發賣,她竟然能做到如此的無動於衷。
劉婆子有些心虛的收回視線,看向對面的人。
“總之,這人我不買了,老娘雖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有底線。”
“還有,我劉婆子不買的人,別人也不會買,就這樣。”
說完,劉婆子離開前,還是忍不住多看了阮薇一眼。
阮薇還是剛剛的那副樣子,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劉婆子收回視線,帶着自己的人飛快的離開了。
阮薇收回視線,看向受了後娘指使,要賣了自己的王婆子。
王婆子剛剛一直被罵老虔婆,心裏早就堵着一肚子火。
剛想爆發,結果人家劉婆子腳底抹油跑了。
王婆子一肚子火無處宣泄,視線落在一邊的阮薇身上。
阮薇能感覺到,王婆子的視線直勾勾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下意識伸手去擋,換來王婆子的一聲冷笑。
王婆子一臉倨傲睨着阮薇,“大小姐,你說,若夫人和老爺知道,你未婚先孕,你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
阮薇輕咬下唇,一副秘密被知道,不安的模樣。
王婆子眼底一抹得意一閃而過,正欲開口再奚落兩句,卻聽阮薇終於開了口。
“那若我一口咬定,這一切都爲後娘逼迫,您說,旁人會信我還是信你們?”
王婆子笑容一僵,眼中閃過不敢置信的神色,阮薇在她注視下緩緩起身。
“有些人不在乎真相是什麼,卻願意湊這個熱鬧。”
“如果我說這一切都是後娘逼迫,您猜,後娘和妹妹,甚至是整個縣丞府會不會因此受影響?”
阮薇聲音不算大,卻字字清晰有力。
王婆子訝異於阮薇今晚的大膽,卻也被她說的話震懾住了。
她思索良久,臉上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得意,她抿着唇,死死盯着阮薇。
阮薇看似鎮定,但其實心裏慌亂的不行,剛剛說的那些,用盡了她所有勇氣。
第一次反抗別人,心髒因爲緊張,怦怦直跳。
這是她從前二十幾年人生中,從來沒有的體驗。
但她也很清楚,若自己還留在縣丞府中,以後怕是更沒有好日子過。
低頭,手輕輕撫上小腹,心中僅剩的勇氣讓她再次開了口。
“我要見後娘。”
一盞茶後,阮薇站在後娘王琴臥房外間中,臥房裏燃了炭火,溫暖的很。
阮薇能感覺到四肢在慢慢的回暖,身上也沒有之前那麼寒冷了。
王婆子進去和王琴說了之前發生的事,從王婆子口中聽到,阮薇那些近乎威脅的話時,王琴也愣了愣。
她倒是不知道,自家夫君這大女兒,竟還有這樣的膽子。
王婆子一直觀察着自家夫人的臉色,見狀,緩緩開了口。
“夫人,不是老奴要爲那小賤蹄子說話,但她說的也不無道理。”
“若因小失大,實在是得不償失啊。”
王琴冷哼一聲,但到底沒說什麼,她緩緩起身,視線落在外間。
“走,本夫人親自去會會這個大小姐。”
阮薇正在思索自己未來的去留,就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抬起頭看了過去,只見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從裏間走了出來。
看着王琴那張保養得宜的臉,阮薇腦中不由浮現起原主母親去世前,那張病態蒼白的臉來。
愛不愛真的很明顯,看看原主親爹這兩任妻子的模樣,就知道了。
王琴坐下後,便端起桌上的熱茶輕飲着,一言不發。
而阮薇實在不擅長談判這種事,勇氣也在之前都用光了。
現在見王琴不主動開口,自然也沒有先開那個口。
屋內詭異的安靜了下來,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王琴終於喝完了那勞什子的熱茶。
將手中的茶盞重重往桌上一扣,動靜嚇的阮薇一抖。
王琴看着阮薇那膽小的樣子,忍不住懷疑王婆子之前說的那些。
又是一陣沉默,王琴終於還是沒忍住先開了口。
“阮薇,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於野男人私相授受,未婚先孕。”
“你可知,若這事被你爹知曉,你可是會被沉塘的。”
與此同時,五十百裏外的清河村內,一男子摩挲着手中帕子,看向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輕聲呢喃。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