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擋着朕的衣桁了。”
趙景乾面無表情的說。
下意識回頭，沈睢寧大窘。
她身後正是帝王所用的樺木貼金衣桁，通體九條金龍盤繞，是帝王用來懸掛衣袍的。
恨不得遁地的沈睢寧連忙讓開。
一小太監上前，恭敬熟練的爲帝王寬衣。
沈睢寧看見了小太監極力抿着的嘴，懷疑他在憋笑。
“你把你那擺件一樣的腦袋往右看看？”趙景乾在寬衣的間隙開口。
隨聲看去。
案角有一只霽藍釉梅瓶，插着三兩枝素心臘梅，梅花似有衰敗跡象。
沈睢寧瞬間懂了。
這是要她來換養心殿的梅花。
想逃出養心殿的心情達到了頂峰，沈睢寧再不敢耽擱，腳步輕移過去，取出衰敗的梅花，換上新的。
幽香如縷，又悄然與龍涎香融爲一體。
趙景乾的眸光悄無聲息的落在少女身上。
一個小宮女本是不在意的。
宮中想爬龍床的多了去了。
可流花宮那一晚，少女抬頭時露出的脆弱與水光瀲灩的雙眸實在讓叫人移不開視線，每每看了都讓人想起無數次的夢境。
那炙熱的糾纏讓他熱血沸騰。
但小宮女一反常態躲着他，這讓趙景乾懷疑，是否她欲擒故縱？
若是，那就陪她玩一玩。
若不是，他也有的是手段。
沈睢寧換好梅花，手上還捏着五六枝，試探着問，“皇上，能給皇後娘娘留幾枝奴婢帶回去嗎？”
咽下喉間的滾燙，藏好眼中的欲望，趙景乾淡淡的揮了揮手，“拿去吧。”
沈睢寧如蒙大赦的離開養心殿。
走在陽光底下，才感覺活在人間。
......
比沈睢寧先到的是流言。
李嬤嬤正與皇後告狀，“老奴瞧她就不安分，娘娘警告過，她哪裏聽了，竟敢勾引皇上勾到了養心殿，這是打娘娘的臉呢！”
皇後剛喝完藥，嘴苦心澀，“等她回來讓她立刻來見本宮。”
又嘆道，“本宮第一次見她，是她在尚膳監挨打，只因偷了一個饅頭，那時她才十三歲剛剛入宮，規矩一概不懂，本宮看她可憐，又覺得她像本宮的幼妹，就將她要了來，這些年，她爭強好勝，本宮也知道你們都不喜歡她，但她總歸是護着本宮的。”
皇後不忍心。
她小產那年，是個夜裏，大雨傾盆，皇帝歇在淑妃宮裏，淑妃跋扈，鳳儀宮的人也通稟不進去，是姚晚寧冒死敲開了頤和宮的宮門。
這件事使得淑妃一直看姚晚寧不順眼。
沈睢寧駐足在門口，恰好聽見了皇後這番話。
她心知皇後誤會她了。
整理好裙擺，嘴角掛上適時的笑，沈睢寧像是剛回來一樣在殿外稟報，“娘娘，梅花摘回來了。”
殿中說話聲止。
皇後叫她進去。
沈睢寧先將梅花插進青瓷瓶裏，又將青瓷瓶端給皇後看，笑着問，“娘娘瞧着怎麼樣，這是陸大人親自摘的，是梅林開的最好的，還被皇上撞見，要了幾朵去養心殿呢。”
她言語間沒有絲毫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將養心殿的事說了。
倒叫皇後和李嬤嬤意外。
這太不像姚晚寧的性子了。
“晚寧，皇上前幾天遣黃公公來過，還帶來了一盒凍傷膏，雖沒說給你的，但總不能是給本宮的，鳳儀宮裏能得皇上上心的宮女也沒有旁人吧？”
既是前幾天的事，皇後一開始沒說，卻在現在說出來。
是爲再次試探沈睢寧的心思。
她若有攀龍附鳳的心，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娘娘，奴婢有一個請求。”
沈睢寧跪在地上，言語懇切。
皇後以爲她想要去伺候皇上，心裏生了嫌棄，“你求什麼，聖寵？”
“不，”沈睢寧搖頭，“求娘娘將奴婢調去英華殿當差。”
“你說什麼？”皇後大感意外。
李嬤嬤也沒料到，狐疑的看着沈睢寧。
英華殿是宮裏祈福的地方，靠近神武門，地方偏遠，是個閒差，被分配到那裏的宮女若無人幫襯提攜，一輩子都不會有前途。
轉念一想，皇後就明白了沈睢寧的意思。
她不願意伺候皇上，寧願去偏遠宮殿當差。
“請娘娘明鑑，奴婢是真心的。”
沈睢寧頭碰在大理石地板上，磕出一個響來。
皇後沉吟，不知沈睢寧話裏真假。
沈睢寧便接連磕頭，直到額頭都破了，有鮮血流出來，皇後眉頭一皺，讓她停下來，“本宮知道了，待本宮考慮一下。”
揮手讓沈睢寧退了出去。
又問李嬤嬤，“你瞧她是否真心？”
“老奴看八成是做給娘娘看的，畢竟她將來還要依靠娘娘。”
“本宮瞧她的確是真心。”
見皇後態度緩和，李嬤嬤問，“娘娘會同意她的請求嗎？”
“皇上三番兩次暗示本宮，他希望本宮自己提出來將晚寧給他，但是本宮不願意，只是卻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將人調走，不是明擺着與皇上作對。”
李嬤嬤其實不明白，爲何皇後就是不願讓姚晚寧去伺候皇上，畢竟是鳳儀宮出來的，將來也能成爲皇後的助力。
皇後看出她的不明白，有些苦澀的說，“皇上是個無心無愛的人，後宮女人就像是衣服一樣，今日皇上選擇穿這件明日選擇穿那件，都是需要，沒有愛。”
“晚寧是本宮一手調教的，本宮不想將人給他，白白糟蹋了。”
皇後其實還有一點私心。
年少的真心她也有過，但被趙景乾的冷漠沖淡了，由愛生恨，她不敢恨皇上，只能怨，她要趙景乾此生也有東西是得不到的。
殿門外冬雪來報，“公子偷偷遣人來問，晚寧可有受皇上責罰。”
皇後蒼白的臉上有了笑容，“本宮這個弟弟從來避女人如猛獸，今日還是頭一遭問起女人，你告訴她，晚寧沒事，梅花本宮也收到了。”
“是，娘娘。”
冬雪轉過身，眼中有不甘。
她欽慕公子多年，公子從來沒有只言片語，與姚晚寧小賤人摘一回梅花就上了心，狐媚手段！
皇後又吩咐李嬤嬤，“你拿些傷藥去給晚寧，黃公公拿來的凍傷膏也一並給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