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瑩抱着作業本回到座位時，課桌上多了一本從圖書館借來的舊書 —— 是上周羅螢特意爲找勒祈那本無封面筆記本，在書架間翻了半天才發現的同系列散文。書頁邊緣泛着淡淡的黃，扉頁上還留着前幾任借閱者淺淺的字跡，只有最後一行空白處，似乎有過鉛筆書寫又被擦去的痕跡，隱約能看出幾個模糊的筆畫。
羅螢指尖輕輕拂過那片空白，忽然想起昨天在圖書館的場景。當時勒祈就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落在他攤開的筆記本上，她隔着兩排書架偷偷看他，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直到管理員提醒閉館，她才慌忙收起書，卻不小心將鋼筆尖蹭到了作業本封面，墨點暈開時，她看見勒祈已經收拾好東西起身，黑色雙肩包上的銀色鑰匙扣晃了晃，便消失在書架盡頭。
“羅螢，這道數學題你會嗎？” 同桌林曉推了推她的胳膊，打斷了她的思緒。羅螢回過神，看向練習冊上的函數題，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又飄向斜前方 —— 勒祈的座位空着，椅背上搭着他的白色校服外套，衣角還帶着一點陽光曬過的溫度。
“我…… 我再想想。” 羅螢慌忙收回目光，拿起筆在草稿紙上胡亂演算。林曉卻忽然湊近，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又在看勒祈啊？我剛才都看見你盯着他座位發呆了。”
羅螢的臉頰瞬間又熱了起來，筆尖在紙上頓了頓，小聲反駁：“沒有，我就是在想題目。”
“騙人，” 林曉笑着戳了戳她的胳膊，“你每次看他的時候，耳朵都會紅。對了，你知道嗎？昨天我去教務處交表，聽見老師說勒祈已經拿到 A 大的自主招生資格了，下個月就要去參加面試。”
“A 大？” 羅螢握着筆的手猛地一緊，指節微微泛白。A 大是全國頂尖的高校，也是勒祈一直以來的目標，可對她來說，那是遙遠到幾乎不可能觸及的地方。她低頭看着練習冊上的墨點，忽然覺得那點黑色像是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午休時，羅螢抱着那本舊書去了圖書館。她特意選了勒祈昨天坐過的靠窗位置，陽光落在書頁上，和昨天一樣溫暖。她翻開書，一頁頁仔細地看，希望能找到一點勒祈留下的痕跡。直到翻到中間某一頁，一張夾在書裏的便籤忽然掉了出來 —— 是一張畫着螢火蟲的便籤，紙的材質和她上次夾在勒祈課本裏的一模一樣，只是上面多了一行淡淡的字跡。
羅螢的心跳瞬間加速，她慌忙撿起便籤，指尖因爲緊張而微微顫抖。便籤上的字跡很輕，像是怕用力過猛會劃破紙張，只有簡單的三個字：“謝謝。” 沒有署名，也沒有多餘的話，可羅螢一眼就認出，那是勒祈的字跡 —— 和他平時在試卷上寫的名字一樣，筆畫幹淨利落，卻帶着一種疏離的冷淡。
她握着便籤，指尖反復摩挲着那三個字，心裏又甜又澀。甜的是，他終於看到了她的便籤，還留下了回應；澀的是，這簡單的兩個字，像是一道無形的界限，清晰地劃分出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像她追逐的螢火，終於有了一點微弱的回應，可那點光依舊在遙遠的地方，她伸出手，還是只能握住滿手的風。
這時，圖書館的門被輕輕推開，羅螢下意識地抬頭，正好看見勒祈走了進來。他穿着簡單的白色 T 恤和牛仔褲，沒有背雙肩包，手裏只拿着那本無封面的筆記本。陽光落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的目光掃過書架，最後落在了羅螢所在的方向。
羅螢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慌忙低下頭，將便籤緊緊攥在手心，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她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停在她旁邊的書架前。勒祈伸手抽出一本書，動作很輕，書頁翻動的聲音在安靜的圖書館裏格外清晰。
羅螢偷偷抬眼，看見他正低頭看着書，陽光落在他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她想跟他說句話，想問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的便籤，想問他去 A 大面試會不會緊張，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就算問了，他或許也只會給出簡單的回應，就像那張便籤上的 “謝謝” 一樣，禮貌卻疏離。
直到勒祈拿着書轉身離開，羅螢才敢抬起頭。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圖書館門口，手裏的便籤已經被攥得有些發皺。窗外的陽光依舊溫暖，梧桐葉在風中輕輕搖晃，可羅螢卻忽然覺得，那縷她一直追逐的螢火，似乎又遠了一些。就像勒祈和 A 大的距離，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涯，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真正觸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