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璟年溫柔地摸了摸小腦袋。
“君澤，你爲什麼不吃晚飯？”
他蹲下身，剛剛還緊緊抱着大腿的小身影便鑽進了懷裏。
“……因爲爹地你不在家。”
霍君澤躲在爹地懷裏，稚嫩的聲音沒有安全感。
“那你餓不餓？”
“餓。”
“爹地給你做晚餐。”
霍璟年並沒有問責教育，直接單手抱起君澤下樓。
過了一會，霍君澤的心安定下來，才肯抬起腦袋。
他穿着藍色睡衣，眉眼深邃，眼瞳黑白分明，五官英俊帥氣。
與霍璟年就是如出一轍的小版本。
只是君澤看起來有幾分不符合年紀的成熟，很少會有高興的表情。
“爹地你生氣了嗎？”
“沒有。”
霍璟年看着兒子眼神溫柔，說話的聲音沒有高高在上的壓力感。
“你不按時吃飯，爹地只會擔心。”
“爹地說過會回來陪我吃晚飯。”
君澤眨眨眼睛，小聲抱怨：“可是你遲到了。”
“抱歉，爹地有事情要處理耽誤了。”
霍璟年有錯就認，哪怕是在兒子面前，他也很重視承諾和約定。
“爹地的道歉我接受了，那爹地也不要生氣我沒有吃飯的事情，扯平了。”
君澤這時候才稍微舒展眉眼的笑了。
爾後，他看到廚師在廚房裏準備晚餐，表情又沉下來。
“他做的飯不好吃。”
“……”
來自五星級酒店的特級廚師怔住了。
“你走吧，我來做。”
霍璟年懶洋洋脫下西裝外套，扯掉領帶，挽起襯衣袖口，露着結實的小臂走進廚房。
長途飛行的疲倦，也不會剝奪父子倆的親子時間。
傭人們都退出了客廳。
不敢打擾這幕父子溫馨的畫面。
“先生工作這麼忙還要親自下廚，不愧是霍家的小太子爺。”
“因爲是早產，小少爺身體不太好，霍家請遍了名醫治療都束手無策，是先生衣不解帶地守在身邊照顧，才能讓小少爺健康長大。”
“先生既然這麼寵愛小少爺，怎麼沒有給寶嫣小姐一個名分呢？”
傭人們的小聲議論被管家聽到制止。
“噤聲！主人家的事情不是你們能說的。”
吃完晚餐。
霍璟年陪着君澤在客廳裏看電視。
直到兒子枕腿睡着，他才把人抱回兒童房。
“爹地……”
君澤從溫暖懷抱放到床上的時候，驚醒了一瞬。
霍璟年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慰道：“爹地在這裏，睡吧。”
他坐在床邊，每晚都要守着君澤睡熟後再走。
大手溫柔摸了摸小腦袋，思緒流轉。
這個孩子是一個意外。
六年前，他在出席遊輪宴會時被算計中了藥，和一個女人發生了關系。
後來母親告訴他，那個女人是姜寶嫣。
霍姜兩家交好，人人都說是青梅竹馬，可他只是把姜寶嫣當作妹妹。
他對姜寶嫣沒有男女感情。
更沒想到那一夜後，姜寶嫣會懷上他的孩子。
母親想接姜寶嫣回霍家養胎，他沒有同意。
就是在姜妤微意外身亡的那一天……
姜寶嫣意外早產生下一個兒子。
母親要他給姜寶嫣母子名分，還驗了DNA，證實確實是他的親生孩子。
血脈相連。
霍璟年第一眼看到脆弱的嬰兒，會覺得內心如此震撼。
他把孩子接回了霍家，取名霍君澤。
但是，他並沒有和姜寶嫣在一起，只是允許她用媽咪的身份來照顧君澤。
“君澤，爹地一定會請來神醫Lila給你治病。”
霍璟年掌心溫暖，君澤是他最在意的家人。
君澤睡着了在嘴裏呢喃：“媽咪。”
他在做夢，夢裏媽咪的懷抱很溫暖，他覺得好幸福。
-
“媽咪，媽咪。”
稚嫩的聲音在耳邊一聲聲喊着。
夢境裏，模糊的小小身影越跑越遠。
沈妤微怎麼也追不到，終於在身影消失時，她哭着醒了過來。
“大寶別走……媽咪好想你……”
每一次在夢裏的重逢，她都覺得大寶好像並沒有離開。
可是當她醒過來，卻會因爲短暫的重逢，而再次回到失去他的現實。
心裏如同被挖走一塊的疼痛，讓她掩面哭泣。
“媽咪。”門外傳來芝芝軟萌的聲音，“你起床了嗎？哥哥要出去買早餐啦。”
沈妤微回過神，急忙擦掉眼淚，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寶貝，媽咪起來了，現在去洗漱，你告訴佑佑出門買早餐要注意安全。”
“好，我們等媽咪一起來吃早餐。”
“馬上就來。”
沈妤微不想在兩個孩子面前哭，不想他們擔心。
陽光明媚的早晨。
外公沈鈞瑋坐在院子裏。
佑佑和芝芝圍繞在身邊撒嬌，把老人家哄得開懷大笑。
“媽咪，早上好。”
“寶貝們早上好，外公早上好。”
沈妤微坐下來，笑容溫柔地誇獎道：“家裏有佑佑幫忙照顧，我真是太幸福了。”
“我是小小男子漢。”
佑佑笑嘻嘻的很有成就感。
“芝芝，來，媽咪給你編頭發。”
沈妤微把女兒抱到懷裏，給她編上好看的小辮子。
有兩個孩子陪在身邊的幸福，才是人生意義。
吃完飯，佑佑帶着芝芝去隔壁鄰居家裏玩。
沈妤微看到外公在整理舊物，還有母親沈靖蘭的照片。
“丫頭，你又哭了啊。”
哭過的眼睛還紅着，她就知道瞞不過外公。
“哎，也不怪你。”沈鈞瑋嘆息：“算算又是一年，快到日子了，你心裏肯定放不下那個夭折的孩子。”
“可能是我和大寶這輩子沒有緣分做母子……”
沈妤微聲音難掩哽咽。
她低下頭，在外公面前也是一個孩子。
沈鈞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當年靖蘭走得早，我憶女心痛，和姜家斷了聯系，也不知道姜家還抱錯了孩子，讓你在外面吃了苦。如果那時候我能去一趟京市，把你接走，就不會讓姜老爺子最後將你托付給一個渣男。”
她結婚和離婚的事情，都告訴外公了。
“爺爺也是爲我好，只是所托非人，畢竟那時候我也不想留在姜家。”
沈妤微眼眸含淚地笑了笑，說道：“我唯一不後悔的是，能擁有佑佑和芝芝兩個孩子，如果注定要用那段失敗的婚姻來換，我也願意。”
“丫頭，這幾年你爲了我留在C國，也該爲自己考慮了。”
沈鈞瑋蒼老的面容滿是慈愛，“當年都說我這副老骨頭不行了，是你替我做了手術，看來我能活到99歲。你不要擔心，回去處理你的事情吧。你是靖蘭的親生女兒，要回姜家拿回屬於你的一切。”
沈妤微聽懂了外公的意思。
昨晚意外重逢霍璟年，也勾起她五年前沒有完成的事情。
她閉着眼睛，深呼吸，做出決定。
“好，逃避了五年，我也想回京市看看大寶。”
-
三天後。
沈妤微帶着佑佑和芝芝，飛回了京市。
她買了兩束鮮花，獨自來到墓園。
母親沈靖蘭和姜老太爺，都葬在這裏。
天陰雲霾，離開的時候下起了雨。
沈妤微一身黑衣打着傘，穿過寂靜的墓園離開。
周圍雨幕氤氳着朦朧。
不遠處，一雙眼睛震驚地盯着她的身影。
姜明淮回到仁心醫院。
走進辦公室，他一邊擦着身上的雨水，一邊驚慌地自言自語：“大白天的，我不是撞鬼了吧。”
“看你的反應，應該不是豔鬼吧。”
沙發上，霍璟年西裝革履的優雅矜貴，手裏拿着英文報紙，揶揄回應。
“比豔鬼還可怕，是一個你也認識的鬼。”
姜明淮坐下來，心有餘悸地說道：“是我那個親妹妹，你的前妻。”
“姜妤微。”
聽到這三個字，霍璟年的眸光狠狠一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