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射向始終端坐不動的沈慕言。
每一道視線都像針一樣扎在他身上。
宋清媛眼神瞬間結冰。
她一步步走向沈慕言,在他面前站定,高大身影投下的陰影將他完全籠罩。
她居高臨下地睨視着他,眼底翻涌的危險幾乎要溢出來。
空氣仿佛凝固,沉重得令人窒息。
她猛地將沈慕言從椅子上拽起,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凶狠,骨骼都在哀鳴。
“你爲什麼要害澤宇?你就這麼容不下他!”
沈慕言抬起眼簾,平靜地迎上她的目光,辯解聲雖輕卻異常清晰:“我沒有。”
他的辯白在宋清媛根深蒂固的偏見前顯得無比蒼白。
她對宋澤宇傾注着毫無保留的信任,留給她的卻只有不容分說的罪責。
宋清媛面色沉得能擰出墨汁,那雙曾盛滿溫柔的眼眸裏,
此刻只餘下濃得化不開的失望:
“沈慕言,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
她抬手揮退保鏢:“帶先生回房。”
冰冷的目光重新攫住沈慕言,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壓:
“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放他出門。”
保鏢粗暴地將他推入房間,咔噠一聲反鎖了門。
他頹然倚靠在牆壁上,脊背緊貼刺骨的冰涼,心卻比這堵牆更冷。
不是沒有想過反抗,可醫院裏躺着的父親,
抽屜裏那份籤了字的離婚協議,硬生生將所有委屈都咽回了肚裏。
傍晚,鎖孔轉動聲刺破寂靜。
宋清媛推門而入,餐盤在手中端得平穩。
語氣依舊溫柔,可眼底那抹厭惡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把飯吃了”她將餐盤放在桌上,“省的得病。”
他抬起眼眸看她,忽然覺得眼前這一幕荒謬得可笑。
她關心他的身體狀況,不過是擔心會影響那顆即將被移植的心髒。
“放心。”他嘴角勾起毫不掩飾的譏諷,直視她雙眼,
“我會好好吃飯,不會讓你的心血白費。”
宋清媛的眼神微微一滯,隨即凍結成冰:“你知道就好。”
深夜,他陷在床褥間昏昏欲睡。
突然一股奇異的煙味鑽入鼻腔。
他警覺地睜大雙眼,昏暗中,赫然看見緊閉的門縫下探入一根細長金屬管。
白色煙霧正源源不斷從管中涌入狹小的房間!
自幼的哮喘讓他對煙霧極度敏感,胸口瞬間如巨石壓頂,窒息般的急促呼吸引爆劇烈咳嗽。
他掙扎着翻下床,跌撞撲向床頭櫃摸索哮喘藥——
慌亂中手臂猛掃,櫃上物品譁啦傾覆!
玻璃藥瓶砸地迸裂,藥片混着碎碴四濺。
沈慕言跪倒在地,不顧滿地狼藉伸手在玻璃渣中瘋刨。
指尖被割破,鮮血汩汩滲出染紅碎片,他卻渾然不覺。
終於攥住藥片,顫抖着塞進喉嚨。
藥片滑下,卻換來排山倒海的昏沉——
煙有問題!
意識如沙流失時,門外飄來刻意壓低的嗓音,正是白日陷害他的李叔:
“動作快,少爺吩咐要讓他睡到明天晌午......”
聲線遠去,黑暗吞噬了他。
混沌夢境裏,父親坐在醫院長椅上溫柔招手:“慕言,來爸爸這兒。”
他拼命想奔去,雙腳卻像陷進泥沼。
沈慕言在劇痛中驚醒,頭痛欲裂。
他撐起身,摸到地板上的手機。
屏幕刺眼地亮着:整整十八通未接來電,全部來自醫院。
恐懼瞬間扼住他的心髒。
他一邊回撥電話,一邊踉蹌沖出房間,狂奔出別墅攔下出租車。
“去醫院!快!”
他嘶聲催促司機,手指痙攣般重撥醫院號碼。
可得到的永遠都是忙音。
他轉而撥通宋清媛:“我爸怎麼樣了?”
聲音抖得不成調。
宋清媛聲線冰冷:“他很好。別胡思亂想。”
這輕飄飄的否認反而擰緊他每根神經。
出租車急刹在醫院門口。
沈慕言幾乎是滾落車外,跌撞着沖向父親病房。
走廊死寂,詭異的安靜織成密網罩住空間。
不祥預感瘋狂滋長。
轉過最後拐角,他看見——
父親病房門洞開,醫護人員正推着擔架車出來。
純白布單下,分明是人形輪廓......
寒徹骨髓的絕望如海嘯將他吞沒。
他撲上去掀開白布,父親蒼白的臉清晰得刺眼。
世界驟然失聲,萬物褪成黑白。
父親沒了。
那個給過他唯一溫暖與牽絆的人,消失了。
這認知化作燒紅的鈍刀,緩慢凌遲着他的神經。
他張口卻發不出聲,眼前猛地發黑,身體軟軟墜下——
徹底沉入黑暗前,一只有力的手臂托住他下墜的身體,冷冽氣息侵入鼻腔。
他艱難掀開眼皮,模糊視野裏,宋清媛冷硬的側臉在晃動。
她的嘴唇在開合,可他再也拼湊不出任何意義。
意識徹底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