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到慘死的三年前,顧清挽在閨蜜與渣男總裁的訂婚宴上醒來。
上一世她被榨幹才華、污蔑抄襲,從三十八樓墜落時,那對男女正用她的設計稿舉辦訂婚發布會。
這一世,她提前打印了所有設計原稿,在宴會大屏上循環播放。
“這些垃圾設計,也配叫原創?”她當衆摔碎“定情信物”,“從今天起,我只要你們身敗名裂。”
顧清挽睜開眼時,耳畔是悠揚的小提琴聲,鼻尖縈繞着香檳與玫瑰的甜膩氣息。頭頂是施華洛世奇水晶燈折射出的細碎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下意識地抬手遮眼,指尖觸到溫熱的皮膚,帶着脈搏的跳動。
她還活着?
這認知像一記重錘砸在胸口,讓她幾乎喘不過氣。最後殘存的記憶是呼嘯的風,急速接近的地面,以及三十八層樓頂,那對依偎俯瞰的身影——她的未婚夫陸澤宇,和她最好的閨蜜林薇薇。
“顧小姐,您沒事吧?”一位侍者彎腰詢問,眼中帶着恰到好處的關切。
顧清挽猛地坐直身體,環顧四周。奢華的水晶吊燈,鋪着潔白桌布的長桌上擺滿鮮花與精致點心,衣香鬢影的賓客們低聲談笑。遠處牆上,巨大的電子屏正滾動播放着甜蜜的合照——陸澤宇與林薇薇深情對望,背景是蔚藍海岸。
訂婚宴。
她認出來了。這是三年前,陸澤宇和林薇薇的訂婚宴。她穿着淡紫色的小禮服,作爲林薇薇的“最好朋友”和陸澤宇的“首席設計師”,坐在主桌旁的次席。多麼可笑的位置。
掌心傳來刺痛,她低頭,看見自己緊握着一只高腳杯,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杯中琥珀色的液體微微晃動,倒映出她年輕卻蒼白的面容。
這不是夢。她真的回來了,回到了噩夢開始的地方,回到了她尚未失去一切、尚未被榨幹才華、尚未從三十八樓墜落粉身碎骨之前。
“清清,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溫柔的女聲傳來,一只白皙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顧清挽身體幾不可見地僵了一下,緩緩轉頭。
林薇薇穿着一襲白色定制禮服,V領露背,裙擺點綴着細碎鑽石,妝容精致,笑容甜美,眼中是真摯的擔憂——至少看起來如此。她身邊,陸澤宇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英俊的臉上帶着慣有的從容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他目光落在顧清挽臉上,微微蹙眉。
“不舒服嗎?”陸澤宇開口,聲音低沉悅耳,曾經讓她沉溺其中,如今卻只覺冰冷刺骨。
顧清挽看着眼前這對璧人。前世,就是他們,一個以愛情之名囚禁她的才華,一個以友情之名窺探她的靈魂。她嘔心瀝血的設計,成了陸澤宇公司崛起的基石,署名卻永遠是“VM設計團隊”;她偶然流露的創意火花,轉眼就成了林薇薇“獨立創作”的珠寶系列,名利雙收。而當她心生疑慮,稍有反抗時,等待她的是“江郎才盡”、“抄襲助手”的污名,是行業封殺,是衆叛親離,是精神崩潰的診斷書,最後,是陸澤宇溫柔哄騙她籤署的股權轉讓協議,以及協議生效當天,那“意外”敞開的頂層天台門。
從三十八樓墜下時,她聽見風中隱約傳來訂婚發布會現場的掌聲與歡呼,宣布着以她最後一份未被竊取的核心設計稿爲藍本的“永恒之心”系列大獲成功。
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蛇,從心髒最深處竄起,瞬間蔓延四肢百骸。但她生生壓了下去,臉上甚至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沒事,可能有點低血糖。”她鬆開緊握的酒杯,指尖微微顫抖,不是僞裝。重生的沖擊與翻涌的記憶仍在撕扯她的神經。
“快喝點果汁。”林薇薇立刻示意侍者,親自將一杯鮮榨橙汁遞到她手中,嗔怪道,“讓你別爲了禮服節食,總不聽。今天是我最重要的日子,你可不能倒下。”
最重要的日子。顧清挽心中冷笑。是啊,對你和陸澤宇來說,今天確實是“最重要”的日子——奠定你們掠奪成果、邁向“巔峰”的第一步。
她抿了一口果汁,甜膩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卻壓不住喉頭的腥氣。她抬眸,目光掃過宴會廳。賓客雲集,多是商界名流、時尚媒體。陸氏集團總裁與林家千金的聯姻,本就是一場盛事。而這場宴會的另一個重頭戲,是即將發布的、由陸澤宇親自宣布的,VM集團全新高端珠寶系列——“繆斯之淚”。
以林薇薇爲靈感繆斯,講述他們“感人愛情”的系列。多浪漫。
只有顧清挽知道,那些即將在屏幕上展示的設計圖,每一筆線條,每一個元素,都出自她的手,浸透了她無數個不眠之夜的思索與心血。而此刻,它們正安靜地躺在她的手包夾層裏——不是電子稿,是今天中午,她“突發奇想”在酒店商務中心打印出來的厚厚一疊紙質原稿,帶有精確到分秒的時間戳打印機水印。同時,還有一個微不足道的小U盤,正以“祝福視頻”的名義,躺在宴會後台播放員的手邊。
“別硬撐,不舒服就去休息室躺會兒。”陸澤宇語氣溫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一如前世他安排她的一切。
顧清挽搖頭,笑容加深,眼中卻沒什麼溫度:“不用,薇薇的訂婚宴,我怎麼能錯過。”她頓了頓,看向主舞台側方正在調試的設備,“‘繆斯之淚’的發布,我也很期待。”
林薇薇臉上掠過一絲極快的不自然,隨即被更燦爛的笑容掩蓋:“澤宇爲了這個系列費了好多心思,我也只是提了點小想法。主要還是VM設計團隊的功勞,尤其是清清你,之前也幫我們看了不少初稿呢。”
輕輕巧巧,將“參與討論”定性爲“幫忙看稿”,既顯得謙遜,又提前鋪墊,將顧清挽可能的設計貢獻模糊成團隊協作的邊角料。
陸澤宇贊許地看了林薇薇一眼,那眼神裏的溫柔,曾是顧清挽求而不得的奢望。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時間差不多了,薇薇,我們該去準備了。”
“嗯。”林薇薇點頭,又對顧清挽柔聲道,“清清,等會兒發布會結束,我們好好聊聊,你最近狀態好像一直不太好,我很擔心你。”
多麼體貼的閨蜜。顧清挽幾乎要爲她鼓掌。前世,就是這樣看似關切的套話,一次次誘出她尚未成熟的設計靈感和商業構想。
“好。”顧清挽乖巧點頭,目送他們相偕走向後台。男人挺拔,女人嬌媚,背影般配得刺眼。
她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冰冷火焰。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手包光滑的皮質表面。裏面那份厚重的文件,是她重生歸來後,用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整理出的“禮物”。不止是“繆斯之淚”,還有未來三年,陸澤宇憑借“先知”將會“推出”的幾個重要系列的核心設計原稿,甚至包括一些本應在更晚時候才出現的、奠定VM集團設計風格基石的關鍵元素手稿。
前世,她癡傻,所有靈感與草圖都隨意記錄,毫無防備地展示給“愛人”和“閨蜜”,最終成了他人冠冕上的寶石。這一世,她要親手把這些“寶石”,變成砸向他們頭頂的巨石。
宴會廳燈光漸暗,一束追光打在主舞台上。司儀熱情洋溢地開場,介紹今天的主角,講述陸澤宇與林薇薇“命中注定”的愛情故事。賓客們微笑、鼓掌,氣氛溫馨浪漫。
顧清挽安靜地坐在角落裏,像個不起眼的旁觀者。只有她自己知道,平靜的表象下,是沸騰的岩漿,是蓄勢待發的風暴。
終於,重頭戲到來。
陸澤宇牽着林薇薇的手走上舞台。男人沉穩自信,女人嬌羞幸福。大屏幕亮起,浮現出“繆斯之淚”系列的華麗Logo,以及VM集團的標志。
“感謝各位今天蒞臨,見證我與薇薇的幸福時刻。”陸澤宇聲音通過音響傳遍大廳,沉穩有力,“同時,我也很榮幸,借此機會,向大家預告VM集團即將推出的全新高端定制珠寶系列——‘繆斯之淚’。這個系列,凝聚了我對薇薇最深的情感,也承載了VM設計團隊數月來的心血與創意。”
掌聲響起。鏡頭特寫林薇薇感動的側臉,她依偎在陸澤宇肩頭,眼中似有淚光。
“下面,請讓我們共同欣賞,‘繆斯之淚’的初覽。”陸澤宇抬手示意。
音樂變得空靈夢幻,大屏幕畫面切換。首先出現的是一組手繪設計概念圖,線條流暢,構圖精妙,以淚滴爲基本元素,演繹出各種優雅變幻的造型。賓客中傳來低低的贊嘆,專業人士暗自點頭,媒體記者調整鏡頭。
顧清挽靜靜地看着。那些圖,她閉着眼睛都能畫出來。第一張,是她夢見深海珍珠與月光交融後的速寫;第二張,是她某次雨中漫步,看見水滴從樹葉滑落獲得的靈感;第三張……
一張張閃過,如同播放她前世被剝離的才華與人生。
展示到第五張,一套以星辰與淚滴結合爲主題的奢華項鏈與耳環套裝時,陸澤宇開始解說:“……這一套‘星隕’,是我們突破傳統工藝,嚐試將不對稱美學與極致鑲嵌結合的概念,它象征着愛情中偶爾的傷痛,最終凝聚成永恒的璀璨……”
他侃侃而談,自信從容,仿佛這些創意真的源自他心,或至少源自他的領導有方。
就在這時,大屏幕上的畫面忽然卡頓了一下,接着毫無征兆地切換了。
浪漫的音樂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組設計圖。
同樣是珠寶設計,風格卻與“繆斯之淚”的柔美浪漫截然不同。線條更加大膽凌厲,結構充滿奇思妙想,元素組合天馬行空卻又和諧統一。有以齒輪與花瓣碰撞爲靈感的朋克風戒指,有將建築解構與流體金屬感融合的項圈,有冰冷機械與溫暖寶石對峙的手鐲……每一張圖都充滿強烈的個人風格和驚人的創造力,右下角都帶着一個清晰的手寫籤名縮寫“Q”以及一個詳細的日期,從三年前到最近幾個月,時間跨度很長。更刺眼的是,這些設計圖的旁邊,並列展示着VM集團過去兩年已上市的幾個“經典”系列的最終成品圖,相似度極高,幾乎可稱演變關系。
而最後幾張,赫然是剛剛展示過的“繆斯之淚”中的幾個核心款式,旁邊並排列出的,卻是更早時間戳的、更爲精細完整的設計原稿,包括陸澤宇正在解說的“星隕”,旁邊的手稿詳細標注了材質猜想、結構拆解,甚至還有計算寶石折射角度的草稿公式。
整個宴會廳,瞬間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大屏幕上,看看那些充滿靈氣與創造力的手稿,再看看旁邊VM集團“成熟”卻明顯缺乏那種驚人靈氣的商業成品,最後,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舞台上面色驟變的陸澤宇和林薇薇。
竊竊私語聲如潮水般從各個角落蔓延開來。
“那些手稿……風格好強烈!”
“看時間戳!最早的竟然是三年前!比VM那個‘初代經典’系列還早半年!”
“‘星隕’旁邊那個手稿……我的天,連鑲嵌受力分析都有,這才是原始設計吧?”
“VM之前不是說他們的設計都是團隊原創嗎?這……這是抄襲?還是直接盜用?”
“看籤名,‘Q’?是誰?VM的設計總監不是姓李嗎?”
陸澤宇的臉色在屏幕冷光下,從僵硬到鐵青,他只用了兩秒。他猛地扭頭看向後台控制室方向,眼神凌厲如刀。林薇薇挽着他的手猛地收緊,指甲幾乎掐進他手臂,臉上血色盡褪,甜美的笑容凝固成一種滑稽的驚恐。她慌亂地看向顧清挽的方向。
顧清挽就在這一片詭異的寂靜和無數道或驚疑、或興奮、或審視的目光中,緩緩站起身。
她依然穿着那身淡紫色的小禮服,在滿廳華服中並不起眼,但此刻,她挺直的脊背,平靜無波的眼神,卻讓她仿佛成了整個空間的中心。
她一步一步,走向舞台。高跟鞋敲擊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晰而規律的“咔、咔”聲,在落針可聞的宴會廳裏,顯得格外突兀,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跳的間隙。
她走上舞台,與陸澤宇和林薇薇隔着幾步距離站定。追光師似乎懵了,光束在她和那對主角之間搖擺了一下,最終,或許是出於某種戲劇性的直覺,將光定格在了顧清挽身上。
她微微眯眼,適應了一下光線,然後抬眼,目光平靜地掃過台下黑壓壓的賓客,掃過臉色慘白的林薇薇,最後,落在陸澤宇那雙此刻翻涌着驚怒、質疑、以及一絲不易察覺慌亂的深眸上。
“很精彩的系列預告,陸總。”顧清挽開口,聲音不大,卻透過陸澤宇仍握在手中的話筒,清晰地傳遍了每個角落,帶着一種冰冷的、近乎殘忍的平靜,“尤其是‘星隕’,不對稱美學與極致鑲嵌的結合,真是……令人贊嘆的創意。”
陸澤宇嘴唇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眼神死死鎖住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陪伴在他身邊數年、溫順安靜得近乎沒有存在感的女人。他想說什麼,想質問,想打斷,但顧清挽沒有給他機會。
她低頭,從手包裏拿出那份厚重的文件,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猛地抬手,將整疊設計原稿,朝着陸澤宇和林薇薇的方向,狠狠摔了過去!
紙張如雪片般飛揚、散落,譁啦啦飄了一地,飄到他們腳邊,飄下舞台,飄到前排賓客的眼前。那些帶有時間戳、帶着詳細標注、帶着鮮明個人風格印記的手稿,就這樣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可惜,”顧清挽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更冷,更清晰,帶着淬了冰的嘲諷,“這些垃圾設計,也配叫原創?”
她抬手,輕輕拂過自己頸間。那裏掛着一條很細的鉑金項鏈,墜子是一枚造型簡單的淚滴形粉鑽。這是去年她生日時,陸澤宇隨手送的禮物,林薇薇當時笑着說“真像訂婚信物”。她曾視若珍寶。
指尖一勾,項鏈斷裂。她捏着那枚在追光下閃爍的粉鑽墜子,舉到眼前,仔細看了看,仿佛在欣賞,又仿佛在訣別。
然後,她手腕一轉,將墜子遞向陸澤宇,在他面前鬆開手指。
“啪嗒。”
清脆的、微不可聞的一聲。淚滴形粉鑽墜子落在光潔的舞台地板上,彈跳了一下,滾到陸澤宇鋥亮的皮鞋邊,靜止不動。
“你的‘定情信物’,還你。”顧清挽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連同你們施舍的‘友情’,一起。”
她抬起眼,目光再次掠過面無人色的林薇薇,最後定格在陸澤宇那雙燃起熊熊怒火的眸子裏。這一次,她不再掩飾,任由眼底積壓了三生三世般的恨意與冰冷,徹底傾瀉而出。
“從今天起,”她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聲音不高,卻像帶着冰棱,砸在每個人耳膜上,“我,顧清挽,只要你們——”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
“身敗名裂。”
說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轉身,挺直脊背,一步步走下舞台,走向宴會廳緊閉的大門。所過之處,賓客下意識地讓開一條道路,無數道目光追隨着她,震驚、駭然、探究、興奮……如同在看一場突然反轉的精彩戲劇。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宴會廳內死寂依舊。
舞台上,陸澤宇死死盯着地上那枚粉鑽,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額角青筋暴起。林薇薇渾身發抖,搖搖欲墜,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和茫然。
而大屏幕上,那些充滿靈氣的、帶着“Q”籤名和更早時間戳的設計圖,仍在無聲地循環滾動,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抽在VM集團精心營造的光鮮門面上,抽在這對“金童玉女”甜蜜訂婚宴的喜慶氛圍中。
風暴,已然降臨。而顧清挽知道,這僅僅是開始。她踏出酒店,夜風拂面,帶來初秋的涼意。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沒有三十八樓頂的凜冽,只有屬於人間、屬於復仇之路的、真實而冰冷的溫度。
手機在包裏震動了一下。她拿出,是一條新信息,來自一個沒有署名的號碼。
“Q,你送的‘開幕禮’,很精彩。約定地點,等你。”
顧清挽刪掉信息,攔下一輛出租車。
“去南山公墓。”她對司機說。有些賬,要從最深處算起。有些人,要讓他們從最高處,一點點、好好地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