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門被撞開縫隙,滑膩的綠色觸手纏上蘇念腳踝。
“餓……”身後傳來男人沙啞的囈語。
絕望之際,她脫口大罵:“破冰箱,再鬧把你砸了!”
話音剛落,冰箱發出淒厲哀鳴,所有異象瞬間凝固!
蘇念低頭,看見阿呆正茫然盯着冰箱:“……壞了?”
她顫抖着點開直播間——
標題【九塊九驅邪】瞬間被彈幕淹沒:
“主播!你身後那個帥哥賣不賣?”
---
冰箱老舊外殼發出的嗡鳴,低沉粘滯,如同垂死野獸喉嚨裏滾動的痰音,在狹小死寂的廚房裏無限放大。那聲音鑽進蘇念的耳膜,帶着一種穿透骨髓的陰冷,瞬間凍結了她全身的血液。
她僵在原地,瞳孔因爲極致的恐懼而放大,死死盯着那台正在發生恐怖異變的冰箱。
暗綠色的粘稠液體正從冰箱門密封條和下方的排水孔源源不斷地滲出。那不是水,更像是一種腐敗的膠質,散發着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腥臭——腐爛的海藻、福爾馬林浸泡的屍體、深海淤泥在烈日下暴曬後散發的死亡氣息混合在一起,狠狠沖擊着她的嗅覺神經。胃裏翻江倒海,喉嚨口涌起強烈的酸澀感,蘇念死死捂住嘴,才沒當場嘔吐出來。
滴答…滴答…
粘液滴落在油膩的地磚上,迅速匯聚成一小灘不斷擴大的、散發着不祥幽光的暗綠沼澤。更可怕的是,冰箱那單薄的白色塑料門板,正從內部被一股巨大的、持續的力量猛烈地撞擊着!
砰!砰!砰!
每一次撞擊都讓整個冰箱劇烈地搖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門板上清晰地凸起一個又一個不規則的鼓包,塑料發出即將破裂的呻吟。門板內側,那張被拉長扭曲、如同溺水者般痛苦掙扎的人臉輪廓,在每一次撞擊下都變得更加清晰、更加猙獰!那張模糊的“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卻仿佛凝聚了世間最深的怨毒和絕望,死死地“盯”着廚房門口的蘇念!
“嗬……嗬……” 一種非人的、如同破風箱般艱難抽氣的嘶啞聲音,穿透冰箱門板,伴隨着撞擊聲,清晰地鑽進蘇念的耳朵。
恐懼像無數冰冷的針,密密麻麻地扎進她的四肢百骸。她想尖叫,喉嚨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發出“咯咯”的、意義不明的氣音。她想逃跑,雙腿卻如同灌滿了鉛,沉重得抬不起一絲一毫。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尖叫:完了!它要出來了!下一個就是我!
就在這時!
砰——!!!
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悶、都要巨大的撞擊聲猛地炸響!
冰箱門那早已不堪重負的塑料鎖扣,在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中,終於徹底崩斷!
門,被撞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更加濃烈、更加令人作嘔的腥臭如同實質的浪潮,瞬間從那條縫隙中狂涌而出!那氣味仿佛有生命,帶着冰冷的惡意,直撲蘇念的面門!
蘇念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透過那條不過兩指寬的縫隙,她看到了!
冰箱內部,早已不是熟悉的隔層和食物!
裏面塞滿了那種粘稠、蠕動、散發着幽綠光芒的膠質!如同一個巨大的、腐敗的、粘液構成的子宮!而在那粘稠的、緩緩流淌的暗綠色“子宮”深處,無數條滑膩、冰冷、帶着吸盤、如同放大了無數倍的深海章魚觸手般的東西,正瘋狂地蠕動着、翻滾着、爭先恐後地擠向那道被撞開的門縫!
其中一條最爲粗壯、頂端帶着詭異吸盤和鋒利角質倒刺的暗綠色觸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猛地從那縫隙中閃電般彈射而出!
它的目標,正是僵立在門口、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蘇念!
冰冷的、帶着粘膩液體的滑膩感,瞬間纏繞上了蘇念裸露的腳踝!
那觸感,滑膩、冰冷、帶着一種活物的蠕動感,如同一條剛從冰窟裏撈出來的巨蟒!吸盤緊緊吸附在皮膚上,角質倒刺刮過,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從觸手上傳來,狠狠一拽!
“啊——!!!”
極致的冰冷、滑膩、刺痛和那股沛然莫御的拖拽力量,終於沖破了恐懼的封鎖,蘇念爆發出淒厲到變調的尖叫!身體瞬間失去平衡,被那股力量拖得向前撲倒!
膝蓋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鑽心的疼痛讓她眼前發黑。她本能地伸出雙手死死扒住廚房的門框,指甲因爲用力而深深掐進木頭裏,指關節因爲過度用力而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救命!誰來救救我!
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將她徹底淹沒。那滑膩冰冷的觸感正順着她的腳踝迅速向上蔓延,小腿、膝蓋……吸盤每一次吸附和移動都帶來一陣令人作嘔的粘膩感和刺骨的冰寒。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觸手內部肌肉的蠕動和收縮,一股強大的、要將她拖入冰箱深處那綠色地獄的力量正在不斷加強!
冰箱門在內部無數觸手的頂撞下,縫隙越來越大!更多的、扭曲蠕動的暗綠色肢體爭先恐後地擠出來,帶着令人頭皮發麻的粘液拖曳聲!那張扭曲的人臉輪廓在敞開的門縫後瘋狂地晃動,混沌的黑暗深處,仿佛裂開了一道無聲獰笑的巨大口子!
蘇念的手指在粗糙的門框上摳出了血痕,身體一寸寸地被拖向那散發着濃烈死亡氣息的冰箱門縫!冰冷的粘液已經蔓延到了她的大腿!絕望的淚水混合着汗水滑落,她甚至能聞到那觸手上散發出的、如同萬年沉屍般的腐朽腥氣!
就在她感覺自己最後一絲力氣即將耗盡,身體即將被徹底拖入那地獄之口的刹那!
“……餓……”
一個極其沙啞、微弱、如同夢囈般的聲音,帶着一種近乎孩童般的茫然和委屈,突兀地在蘇念身後響起。
聲音不大,甚至被冰箱的嗡鳴和觸手的蠕動聲所掩蓋。
但在那聲音響起的瞬間,蘇念感覺到纏繞在自己腿上的那條滑膩觸手,動作極其明顯地……頓了一下!
仿佛被什麼東西幹擾了!
就是這一頓!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蘇念根本來不及思考這聲音的來源和含義,一股巨大的、混雜着絕望和狂怒的邪火猛地從胸腔裏炸開!所有的恐懼、憋屈、憤怒在這一刻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她猛地扭過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瞪着那台還在不斷滲出粘液、門縫裏擠滿蠕動觸手的破舊冰箱,用盡全身的力氣,帶着一種歇斯底裏的瘋狂嘶吼出聲:
“鬧你媽啊!再鬧!再鬧老娘把你砸了當廢鐵賣錢!!!”
聲音尖利刺耳,在狹小的廚房裏回蕩,充滿了豁出一切的暴戾和窮途末路的瘋狂!
轟——!!!
就在蘇念嘶吼聲落下的瞬間!
那台嗡嗡作響、不斷滲出粘液、門縫裏擠滿蠕動觸手的冰箱,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
整個冰箱外殼猛地向內凹陷下去一大塊!發出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
緊接着,冰箱內部所有的嗡鳴、粘液流淌的汩汩聲、觸手蠕動的粘膩聲……一切聲音,都在刹那間戛然而止!
仿佛被按下了絕對的靜音鍵!
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了。
冰箱門縫裏那些瘋狂扭動、試圖擠出來的暗綠色滑膩觸手,如同被瞬間凍結的蠟像,保持着千奇百怪、猙獰可怖的伸展姿態,一動不動。粘稠的暗綠色液體停止了滲出,掛在門縫邊緣,形成一滴滴凝固的、散發着幽光的膠質。
冰箱門上那張扭曲的人臉輪廓,也徹底僵住,混沌的黑暗深處,那道無聲獰笑的巨大口子凝固成一個僵硬的、充滿驚愕的弧度。
整個廚房,陷入一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冰箱頂部一盞小小的電源指示燈,還在極其微弱地閃爍着一點紅光,如同垂死生物最後的心跳。
蘇念還保持着半跪在地、雙手死死扒着門框的姿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胸腔劇烈起伏,如同破舊的風箱。冷汗浸透了她的後背,黏膩冰冷。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超乎常理的一幕。
發生了什麼?
剛才……她吼了一嗓子……然後……冰箱就……“死”了?
纏繞在她腿上的那條冰冷滑膩的觸手,此刻也徹底失去了所有活性和力量,像一條被凍僵的、粗糙的繩索,鬆垮垮地搭在那裏。蘇念甚至能感覺到那東西正在迅速失去溫度,變得僵硬、冰冷、毫無生氣。
她下意識地、帶着劫後餘生的巨大恐懼和難以置信,猛地一蹬腿!
噗嗤!
那條已經僵硬、如同劣質橡膠玩具般的暗綠色“觸手”,竟被她一腳輕易地蹬斷了!斷裂處沒有血液流出,只有一種如同腐爛植物根莖般的幹枯纖維感。
蘇念的心髒狂跳不止,她手腳並用地向後瘋狂爬行,一直退到廚房門口,背脊重重撞在門框上才停下來,驚魂未定地看着那台徹底“死”去的冰箱。
死寂。冰箱像一具沉默的、散發着詭異惡臭的棺材。
“咳咳……” 那個沙啞的、帶着點虛弱和茫然的聲音,再次在蘇念身後響起。
蘇念猛地一個激靈,如同受驚的兔子般迅速轉過身!
客廳地板上,那個被她撿回來的、如同災厄源頭的男人,不知何時竟微微撐起了一點上半身。他靠着牆壁,俊美得毫無血色的臉上,眉頭因爲傷口的劇痛而緊緊蹙着,長長的睫毛顫抖着,似乎想要睜開,卻又因爲虛弱而無法做到。他幹裂蒼白的嘴唇微微翕動着,發出極其微弱的聲音:
“……壞……了?”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低沉,卻帶着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鑽進蘇念的耳朵裏。那雙緊閉的眼睛,似乎正努力地、茫然地“望”向廚房冰箱的方向。仿佛剛才冰箱那驚天動地的“死亡”過程,他“看”得一清二楚,並且理所當然地認爲,那玩意兒就是……“壞了”。
蘇念的腦子嗡的一聲,徹底懵了。
壞了?他說冰箱壞了?
她看看那台如同被無形力量瞬間“處決”的詭異冰箱,又看看地板上這個一臉茫然無辜、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事實的男人。
剛才……她喊“砸了它”……冰箱就真的“壞”了……
而他……在她喊完之後,說了一句“壞了”……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帶着致命誘惑力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了蘇念混亂的思緒!
難道……難道剛才冰箱的異變停止,不是因爲她的嘶吼?而是……因爲他那句看似無心的“壞了”?!
言出法隨?!
這個念頭太過驚悚,太過離奇,以至於蘇念自己都覺得荒謬可笑。怎麼可能?這又不是什麼玄幻小說!一定是巧合!絕對是巧合!是冰箱本身故障,或者那鬼東西自己能量耗盡了!
她用力甩了甩頭,試圖將這個瘋狂的想法驅逐出去。可心髒卻不受控制地狂跳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和……一絲隱秘的、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僥幸”,交織在一起。
她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雙腿還在發軟。廚房裏那股濃烈的腥臭味依舊沒有散去,提醒着她剛才經歷的一切絕非幻覺。她不敢再看那台冰箱,也不敢再看地板上那個男人,踉蹌着沖進狹小的衛生間,打開水龍頭,用冰涼的自來水拼命沖洗被觸手纏繞過的腳踝和小腿。
皮膚被冰冷的水刺激得發紅,那滑膩冰冷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上面。她用力搓洗着,直到皮膚發紅發痛,才喘着粗氣停下來。鏡子裏映出一張蒼白如紙、布滿驚恐和疲憊的臉,頭發凌亂地貼在額角,眼神渙散。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冰箱裏的東西雖然“死”了,但那惡心的粘液還在,那股惡臭還在,整個廚房像個凶案現場。更可怕的是,客廳裏那個“定時炸彈”還躺着!護身符化成了灰,鬼影消失又出現,冰箱鬧鬼……這一切都指向他!他到底是什麼?留着他,下一次會是什麼?水龍頭流血?牆壁裏爬出東西?還是整個房子都變成鬼屋?
把他丟出去!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強烈。管他是死是活!再留着他,自己遲早被嚇死或者被那些鬼東西拖走!
蘇念扶着冰冷的洗手台,眼神掙扎。可目光無意間掃過客廳,看到那個男人依舊虛弱地靠着牆壁,眉頭緊鎖,蒼白的嘴唇因爲失血和疼痛而微微顫抖,那副毫無防備、甚至有些脆弱的模樣,又讓她心頭那點該死的惻隱之心蠢蠢欲動。
還有……剛才冰箱那詭異的一幕……那句“壞了”……真的是巧合嗎?
“咕嚕嚕……”
一陣響亮無比的腹鳴聲,如同抗議的擂鼓,突然從蘇念的肚子裏爆發出來,瞬間打破了衛生間裏壓抑的死寂。
飢餓感如同潮水般洶涌而至,帶着強烈的眩暈感。蘇念這才想起,自己折騰了一晚上,驚嚇過度,體力耗盡,除了那半杯泡面湯,肚子裏早就空空如也。胃部傳來一陣陣痙攣般的絞痛,提醒着她現實的殘酷——無論這個房子多詭異,這個男人多麻煩,她首先要活下去。
活下去,就需要錢。
需要錢買吃的,交房租,應付水電費……以及,處理眼前這一攤子爛事——清理廚房那堆散發着惡臭的“垃圾”,可能需要叫專門的保潔,甚至……搬家?
想到搬家需要的押金、中介費,蘇念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口袋裏那不到五十塊錢,連請個鍾點工都不夠!
錢!錢!錢!
巨大的生存壓力如同沉重的巨石,瞬間壓垮了那點虛無縹緲的恐懼和惻隱之心。蘇念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一絲血腥味。她扶着牆壁,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挪出衛生間。
客廳裏,那個男人似乎又陷入了半昏迷狀態,靠着牆壁,頭歪向一邊,呼吸微弱。
蘇念的目光沒有在他身上停留,仿佛他是空氣。她徑直走到那張堆滿雜物的桌子前,目光落在自己那台屏幕裂了條縫的舊筆記本電腦上。
那是她吃飯的家夥。
網店已經三天沒開張了。直播間?呵,就是個笑話。唯一的希望,是那家拖欠了她三個月稿費的本地靈異公衆號——“午夜詭話”。她上周剛給他們投了一篇關於老城區廢棄醫院探秘的稿子,主編老周說“有點意思,再看看”,之後就沒了下文。稿費是千字一百,如果能過,那篇八千多字的稿子,就是八百多塊!足夠她撐一陣子,甚至……請人來清理廚房?
這是她目前唯一的指望!
蘇念深吸一口氣,壓下胃裏的絞痛和心頭的恐慌,顫抖着手打開了電腦。屏幕亮起,幽幽的光映着她毫無血色的臉。她點開郵箱,心髒因爲緊張和期待而怦怦直跳。
收件箱裏,孤零零地躺着一封未讀郵件。發件人:老周(午夜詭話)。
蘇念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手指顫抖着點開郵件。
郵件內容很短,只有一行冷冰冰的宋體字:
“蘇念:稿子看了,故事老套,細節粗糙,缺乏爆點。不符合我刊要求。另,近期平台審核趨嚴,此類題材風險較高,以後不用再投了。周。”
嗡——
蘇念只覺得腦子裏一聲轟鳴,眼前陣陣發黑。最後一絲希望,斷了。千字一百的八百塊……沒了。
她呆呆地看着那行冰冷的拒絕,手指無意識地摳着桌面上翹起的木皮。胃部的絞痛越發劇烈,混合着巨大的失望和無處宣泄的恐懼,讓她渾身冰冷,指尖都在發顫。
完了。徹底完了。
房租下個月初就要交,水電費已經欠了一個月,泡面只剩最後一包……還有廚房裏那堆散發着死亡氣息的“垃圾”……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點點漫過她的頭頂,讓她窒息。
她茫然地抬起頭,視線無焦距地在凌亂的屋子裏掃過。堆在牆角的舊書、桌面上幾張畫好的符籙、還有……那個靠在牆邊昏迷不醒、如同巨大麻煩源頭的男人……
符籙……
一個極其荒謬、卻又在絕境中如同鬼火般幽幽亮起的念頭,突然鑽進了蘇念的腦海。
網店……直播間……賣符……
以前沒人看,是因爲她沒“真貨”,沒“效果”。
可是……可是……如果……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帶着一種近乎魔怔的瘋狂,緩緩地、緩緩地移向客廳角落那個靠牆昏迷的男人。
護身符碰到他,化成了灰。
他昏迷中一句囈語,廚房的血水鬼影消失了。
他剛才一句無意識的“壞了”,那台鬧鬼的冰箱瞬間“死”了。
這……算不算“效果”?
一個瘋狂的、帶着巨大風險、甚至可能把自己徹底拖入深淵的計劃,在蘇念被生存壓力逼到絕境的大腦中,瘋狂地滋生、成型。
她顫抖着手,點開了電腦上的直播軟件。後台數據依舊慘淡得可憐。粉絲數:37。在線人數記錄:最高峰值8人。打賞總額:9.9元(來自那個買“考試必過符”的學生)。
看着那刺眼的個位數,蘇念的心髒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開始在直播間的標題欄裏打字。
手指因爲激動和恐懼而顫抖,敲擊鍵盤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標題:【九塊九!護身符!真·驅邪!現場實測!撞邪的速來!】
打完最後一個感嘆號,蘇念的手指懸在“開始直播”的按鈕上方,劇烈地顫抖着。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她在做什麼?她在利用一個未知的、極度危險的“東西”來直播騙錢?如果……如果失敗了怎麼辦?如果引來了更可怕的東西怎麼辦?如果被人識破了怎麼辦?
可廚房裏那股若有似無的腐臭,胃裏火燒火燎的飢餓感,還有手機裏那不到五十塊的餘額數字,像三條冰冷的毒蛇,死死纏繞着她,不斷收緊。
沒有退路了。
蘇念猛地一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孤注一擲的瘋狂和破釜沉舟的決絕!她用力按下了鼠標左鍵!
“嘀!直播開始!”
冰冷的電子提示音響起。
電腦屏幕上,直播軟件的界面瞬間切換。前置攝像頭開啓,映出蘇念那張蒼白憔悴、頭發凌亂、眼神裏還殘留着巨大驚恐的臉,以及她身後凌亂破舊的出租屋背景。
直播間在線人數:1。
是她自己。
死寂。冰冷的死寂。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蘇念看着屏幕上那個狼狽不堪的自己,一股巨大的羞恥感和自我厭惡感涌了上來。她這是在幹什麼?像個跳梁小醜!誰會信?誰會看?
就在她幾乎要崩潰放棄,準備關掉直播的瞬間——
直播間右上角那個小小的在線人數數字,突然跳動了一下!
從1,變成了2!
有人進來了!
蘇念的心猛地一跳!她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對着攝像頭,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因爲緊張而幹澀發緊:
“大…大家好,歡迎來到‘念念不忘玄學小鋪’直播間。今晚…今晚搞個活動,九塊九一張護身符,限…限時限量……”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自己都覺得毫無說服力。
彈幕區,空空蕩蕩。那個新進來的觀衆,像幽靈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蘇念的心沉了下去。果然……還是不行嗎?
就在她絕望之際,一條孤零零的、帶着明顯質疑的白色彈幕,慢悠悠地從屏幕頂端飄過:
“主播,你臉色好差啊,像見了鬼一樣?這背景……是凶宅吧?九塊九的符能頂啥用?糊弄鬼呢?”
這條彈幕像一根針,狠狠扎在蘇念緊繃的神經上。恐懼、委屈、絕望、還有被戳破的難堪瞬間爆發!她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攝像頭,像是要把所有壓抑的情緒都吼出來:
“凶宅?!對!老娘就是撞邪了!就在剛才!廚房水龍頭流血!鏡子裏有鬼!冰箱裏爬出觸手!差點把我拖進去吃了!護身符?老娘祖傳的護身符都化成灰了!九塊九怎麼了?九塊九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買張符回去貼門上,萬一真有點用呢?!總比等死強!”
她幾乎是歇斯底裏地吼完這段話,胸口劇烈起伏,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知道這樣很蠢,很失態,很可能會把僅有的兩個觀衆也嚇跑。但她控制不住!她受夠了!受夠了這該死的恐懼!受夠了這窮困潦倒的日子!受夠了這一切!
直播間陷入一片死寂。在線人數依舊是2。
蘇念絕望地閉上眼,等待着被嘲諷,被舉報,或者直接被平台封號。
然而……
幾秒鍾後。
彈幕區,突然毫無征兆地、如同火山爆發般,炸了!
不是一條兩條。
是瞬間!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直播畫面!
“臥槽???主播你說真的???冰箱爬出觸手????”
“水龍頭流血?鏡子裏有鬼?這劇本夠刺激啊!比那些假探靈的強!”
“護身符化成灰???這特效牛逼!主播下血本了!”
“等等!主播你身後!牆角!那是什麼?!”
“我靠!地上躺着個人???”
“主播!你後面地上那個!是人是鬼?!”
“鏡頭拉近點!拉近點!看不清臉!”
“主播你臉色真的不對勁!不像演的!”
“九塊九是吧?鏈接呢?我先拍一張!就當聽故事的門票了!”
“+1!我也拍!主播快講講細節!冰箱觸手啥樣的?”
“同拍!主播別怕!彈幕護體!急急如律令!”
“後面那個小哥哥側臉殺我!雖然躺着看不清全臉,但輪廓絕了!主播!九塊九的符送不送小哥哥聯系方式?”
蘇念被這突如其來的彈幕狂潮徹底砸懵了!
她猛地睜開眼,難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那如同瀑布般瘋狂滾動的彈幕!在線人數的數字也在瘋狂跳動!從2,瞬間飆升到50,100,200……還在以驚人的速度上漲!
打賞提示音也開始叮咚作響!
【“怕鬼的小貓咪”打賞了“粉絲熒光棒”x1!】
【“午夜探險家”打賞了“比心”x1!】
【“玄學愛好者”打賞了“點贊”x1!】
【“求小哥哥微信”打賞了“奶茶”x1!】
雖然都是最便宜的小禮物,但此起彼伏的提示音,如同天籟!
蘇念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理解這突如其來的“盛況”。她下意識地順着彈幕的指引,僵硬地、一點點地轉動電腦的攝像頭支架。
鏡頭緩緩移動,掃過凌亂的地面,最終……定格在了客廳角落,那個靠着牆壁、陷入昏迷的男人身上。
昏黃閃爍的燈光下,男人側着臉。溼漉漉的黑發凌亂地貼在蒼白的額角,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高挺的鼻梁,線條清晰而完美的下頜,即使閉着眼,也透出一種驚心動魄的、超越了性別的俊美。他上半身的衣服被蘇念之前簡單處理傷口時撕開了一些,露出緊實的胸膛和鎖骨,皮膚在燈光下泛着一種冷玉般的光澤。左肩胛下方猙獰的傷口被蘇念用撕下的幹淨布條草草包扎了一下,暗紅色的血漬滲透出來,非但沒有破壞那份美感,反而增添了一種脆弱而致命的誘惑力。
鏡頭捕捉到他的一瞬間。
整個直播間的彈幕,徹底瘋了!
“啊啊啊啊啊啊!!!!!!!!!”
“臥槽!!!!!!!!!!!!!”
“媽媽我戀愛了!!!!!”
“這是什麼神仙顏值!!!昏迷都這麼絕!!!”
“主播!!!放開那個帥哥!!!讓我來!!!”
“這是真人???不是CG???不是蠟像???”
“這傷口……這蒼白的皮膚……這破碎感……awsl!!!”
“九塊九的符咒呢?鏈接在哪?我要買爆!只爲多看小哥哥一眼!”
“主播!你缺助理嗎?不要工資!管飯就行!能讓我天天看他就行!”
“前面的姐妹帶我一個!我可以自帶幹糧!”
“主播!開個價!這小哥哥賣不賣?!我傾家蕩產買!”
“+10086!主播求聯系方式!價格好商量!”
“這顏值……出道即巔峰啊!主播你撿到寶了!”
“等等!只有我注意到小哥哥這顏值配上這環境……還有主播說的鬧鬼……這設定……嘶……細思極恐!”
“管他呢!顏即正義!帥哥快醒醒!看看媽媽!”
“打賞!必須打賞!主播照顧好我老公!”
打賞的提示音瞬間變得更加密集!叮咚叮咚響成一片!不再是熒光棒和比心,開始出現價值更高的“啤酒”、“火鍋”、“小飛船”!
【“守護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打賞了“火鍋”x1!】
【“顏值即是真理”打賞了“啤酒”x1!】
【“求正面高清無碼”打賞了“小飛船”x1!】
在線人數像坐了火箭,沖破500,直奔1000大關!彈幕更是瘋狂到幾乎看不清字,滿屏都是尖叫、打賞和求聯系方式!
蘇念呆呆地看着這一切,看着屏幕上那個昏迷中依舊帥得慘絕人寰的男人,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直播間後台那飛速跳動的在線人數和不斷累積的打賞金額。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着荒誕、震驚、狂喜和深深不安的復雜情緒,如同海嘯般將她徹底淹沒。
她……好像……真的……撿到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
一個能“言出法隨”滅殺鬼冰箱……還能靠一張臉就引爆直播間的……核彈級……飯桶?